第52章 戒酒計劃

遮光窗簾下,有一圈毛絨絨的金邊,天已大亮了。

身旁的男人睡得正沉,唇邊還挂着得意的微笑。

岳小川挪動着酸軟的腰肢和麻木的屁股,懶洋洋地翻身。這是他第二次睡楚天長的床,這張在過去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床。

“什麽時候了……”楚天長悠悠轉醒,去看手機,“都10點了?”

“誰讓你不睡覺,非要折騰我。”

“誰折騰誰?我還以為你練什麽邪門武功了呢,整個就是一榨汁機。”楚天長十分乏力,捂住雙腎,感覺身體被掏空。

“滾!”岳小川在被裏踹了他一腳。

“你哪天搬回來?”許久沒有得到回應,他開始扳住岳小川的肩頭搖晃,“你昨晚說會搬回來。”

“我忽然想到,你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在你家,我該尊重你的生活習慣才對,今晚我還是去睡沙發吧。”

“有必要這樣嗎?”

岳小川輕哼一聲,回憶起某句話來,臉蛋變得氣鼓鼓的。

我允許你睡床——他曾險些被這話氣死,屍橫火車站。

“我先前真的是習慣了一個人睡。”楚天長知道,他還在為曾經的委屈而氣惱。

“那你……算了,不問了。”

“這張床是後買的。我上學時,這間卧室像個标間,兩張單人床。我沒和你說過嗎?”

“标間?”岳小川雙眼睜得大大的,看起來像是聽說外星人正入侵地球,馬上就要破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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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覺得,人不必為了愛情,而放棄自我。分床睡,本來就有助于提升睡眠質量。隔得不遠,也不耽誤卧談。”楚天長起身,開始撫平他那側的床單,“我從記事起,就是一個人睡。”

“搬回來的事,我再想想。昨晚,我被你折騰暈了,你捏着人家丁丁逼人家點頭,算什麽英雄好漢。”岳小川也跳下床,随即捂住臀部哎呦起來。

“嗯?我還以為,咱們已經在一起了。”這回,輪到楚天長産生單方面戀愛的錯覺了。

“在一起?不不不,我也有生理需求。大家都是成年人,別那麽俗。”

楚天長暗中嗤之以鼻。

這話從極為保守的人嘴裏說出來,就像一個穿開裆褲的小孩,叼着紙糊的雪茄說:我不當大哥好多年。

翌日晚上,從某個時刻起,楚天長像是忽然得了多動症,反複清潔房間、整理物品。喉嚨幹渴,卻又非水可解,每個細胞都叫嚣着,要酒精的灌溉。

他數次去嗅那個盛過酒的鐵罐,望着馬桶嘆息,悼念逝去的美酒。

他窩在沙發裏看書,讀到“談到自己身上發生過的事,這些事看起來就如一個人中了邪躺在河底,眼看潺潺流水,粼粼流光,落葉,浮木,空玻璃瓶,一樣一樣從身上流過去。”

空玻璃瓶……又不可控制地想起酒來。

最終,他趁岳小川洗澡的時候,從櫥櫃裏找出炖魚時用的黃酒,擰開瓶蓋深深嗅着。

濃烈的酒氣喚醒倦怠的神經,讓人精神一振。

“楚天長!”身後一聲霹靂。

“我沒喝,就聞聞。”他悻悻地擺回去。

“嗯,不進去,就蹭蹭。”岳小川譏諷着,把毛巾蓋在頭上猛擦一通,“我可不是傻白甜。”

“我是不是該循序漸進,科學戒酒。比如說,從原本的每天一瓶,改為每天半瓶。”

“不,令行禁止、言出法随,否則永遠也戒不了。”岳小川擠開楚天長,取出那瓶黃酒,咕嘟嘟倒進水池,繼續揶揄他,“前天晚上那是誰啊,大張旗鼓還搞個儀式。又倒酒又點火,像跳大神似的,才兩天就不行了?”

“那你親我一下,給我點力量。”楚天長用手指點着自己厚如地幔的臉皮。

岳小川眼珠一轉,一口咬在他臉上。

吹幹頭發,岳小川穿衣出門,說是要買些替代品。

片刻後,他從便利店搬回一箱無糖氣泡水,拉開一聽遞到楚天長唇邊,“喝吧,想喝酒的時候,就喝這個,口感一樣刺激。”

豐富綿密的氣泡和清新的口感,确實緩解了些許焦躁。等岳小川初十那天打道回府時,楚天長已經消滅了兩箱氣泡水。

“下周末我還去看你。”停好車後,楚天長趴在方向盤上像只金毛一樣微笑着。

岳小川解開安全帶,擡頭道:“對了,你留在我家的酒,我已經讓小馬送給他的俄羅斯炮友了。”

“一箱好幾千呢!”

“怪不得,小馬說那帥哥賊開心,讓他為所欲為。”

“草,便宜馬奮進了,好事兒全讓他趕上了。”楚天長覺得,自己上輩子大概在蘇格蘭殺人放火、打家劫舍過。

所以,他的分手之歌是蘇格蘭民歌《友誼地久天長》,他所愛之人的前任是個蘇格蘭基佬……

岳小川下車,又探進半個身子,直勾勾瞪着他,“親愛的楚老師,你要是敢破戒,咱倆就一丁點可能都沒有了。我已經制定好針對你的作戰計劃,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候車室人頭攢動,空氣污濁。

春節過去了,南來北往的人臉上寫滿焦慮。

岳小川在名為“岳來岳好”的三口之家微信群中,和父母不冷不熱地聊天。

“我今天就回了,明天上班。”

“潛規則咋樣了?”母親問。

“這幾天都沒喝酒,你們別總叫他潛規則,多難聽。”

“難聽?他倒是好意思幹出來。”父親說,同時發了個充滿鄙夷的表情。

身旁,戴口罩的白發老者頻頻側目,岳小川以為碰到人家,便往反方向挪了挪。

“岳小川吧?”老者開口,聲音洪亮。

“是我是我。”他忙收起手機,禮貌微笑。心想自己的粉絲年齡跨度真夠大,還有這麽大歲數的。

老者摘下口罩,笑臉滄桑,“不記得我了?前幾天,你還給我家年夜飯留言點贊了呢。”

“啊!”岳小川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道,“李老師您好,過年好呀。”

原來,是前兩年拍攝恐怖爛片時,結識的老前輩。

“您這是去哪?”

“東北啊,過完年啦,開工了。”

岳小川得知,對方正在參演一部抗戰題材網劇,已接近殺青。

“你最近在忙什麽?”老前輩問。

岳小川羞愧地笑笑,“我……我回家了,暫時不演戲了。”

他們乘同一列動車,站臺上,分頭前往各自的車廂前,老前輩嘆道:“你是個踏實孩子,這個時代,踏實容易吃虧。但不管怎樣,都別學那些成天破馬張飛的人,沒用。他們是河床上淌過去的水,你是砂礫裏的金子。”

岳小川的喉嚨像塞進一團棉花,哽咽點頭,忍不住撲進老大爺懷裏,差點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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