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黃豆炒面疙瘩 你個禽獸!

被強行扔進馬車,謝小婉再次摔得七葷八素。

神昏目眩地擡起頭來,她含恨啐道:“還三爺呢,三流差不多!”

“……小,小婉?!”

循聲望去,無塵杏眼驟然亮起兩束明輝,謝小婉不由喜笑顏開:“小翠兒!”

青蓬馬車漸漸向前駛動,越行越快,謝小婉等人身在車內,愈發感到震蕩難安。

橫來的匪禍,直将小翠吓丢了半條生魂。

兩泡淚水在眼眶子裏蓄了太久,眼下總算得處宣洩,小翠顧不得行車颠簸,只管連滾帶爬地撲身上前,一頭紮進謝小婉懷裏。

“小婉,我怕!我害怕……”細細抽噎兩聲,不甚過瘾,小翠且頓片刻。

移時,便聽她扯足了嗓子,在這睽睽衆目之下毫無形象地哇哇大哭起來。

眼見着此等慘狀,謝小婉倒吸一口涼氣,心痛如絞——哭兩聲不要什麽緊,這鼻涕眼淚的可都抹在了她那件飽經風霜,半穿不脫的名牌羽絨服上。

可是……

怪小翠嗎?不能;怪衣裳嗎?也不能;怪她自己嗎?更不能!

都怪土匪。

謝小婉別過頭去恨恨地朝着窗外剜了一眼,咬牙切齒道:“小翠別怕,勇敢些!區區毛賊二流子,何足為懼?”

“你說這些土匪不足為懼,可是有辦法……救我們出去?”喑啞的聲線含混不清,說話那人刻意壓低了嗓音,沒得有些陰恻恻的味道。

“老奶奶,那個,我……”說來慚愧,謝小婉撓頭道:“我就是那麽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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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穿越都有身份加成,美貌加成,最近還流行系統加成。

她可什麽都沒有,她就是純屬倒黴才穿越的。

哦對,好不容易染過那點頭發能換十兩銀子,還讓這群三流土匪給害得徹底打了水漂。

老婦人直抹眼淚:“唉,造孽喲!”

從文绉绉的書生到嬌滴滴的少婦,再加上那半百老妪跟窩在她懷裏哆嗦着喊娘的小孫子,同被關入馬車的另有五六個人。

無一不是弱者,手無縛雞之力。

尤其惹眼的,要屬馬車一隅坐着輪椅那位——

安安靜靜,不聲不響,一雙狹長美目似張似阖,黑眸渾像兩口沉沉古井。打從謝小婉剛上車來,他便緊盯了她,一下也不曾往別處顧去。

一瞬間的目光交錯,謝小婉眨了眨眼。

她皺眉,義憤填膺:“這群土匪還真是喪心病狂,居然連傷病員都不放過!”

“……”

傷病員先行偏過頭去,好像并不大想理她。

喲,還是個傲嬌型傷病員。

一路不停,馬蹄嗒嗒伴随霍霍揚鞭之聲,與車內嘤嘤啜啜的泣音此起彼落,好不熱鬧。

“……別哭了別哭了,一點兒都沒有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左手摟了小翠,右肩靠着那不知其名的陌生姑娘。左擁右抱之下,謝小婉只被她們吵得腦仁脹痛。

唯獨坐在輪椅上那位傷病員最是自若,淡淡然地閉目假寐,一副置身事外的架勢。

但聽謝小婉發話,他再次睜眼瞥了過去。

恰巧,她也正在看他。

粲然一笑過後,謝小婉立刻将這位遇事不慌,泰然處之的傷病員當成了正面教材,因之道:“來來來,你們好好看看人這兒還有個傷號呢!傷號都不哭,你們可好意思這麽哭哭啼啼的嘛?”

“你倒底氣十足,天不怕地不怕的。”聞言,靠在右手邊那姑娘微一擡頭,露出半張姣好的容顏。她幽怨垂淚道:“這等陣仗奴家今生頭一次見,害怕還不成了麽?”

“你以為我不怕嗎?”

話鋒轉而來了自己身上,謝小婉就勢道:“山寨不可能無端端地養活這麽多外來人,土匪綁我們為什麽,不就是為了錢?到時候肯定會派人下山送信,讓家中一手交錢一手拿人。只要交足了錢,你們都能安然無恙地回去。”

罷了,她才悠然一聲長嘆,悲壯道:“而我呢,我就不一樣了。我在龍翔縣內舉目無親,就算土匪們求財不求命,又哪裏有人願意出錢贖我回去呢?”

“這……”姑娘狐疑地擡起眼睑。

若非謝小婉剛被擲上馬車時的确用了大力,她幾乎就要懷疑這會不會是土匪們派來安定人心的托兒?

“怎麽着,聽完我這麽慘,你是不是覺得好多啦?”

——所以你是心大如海嗎,為什麽一點兒沒在怕的啊!!!

“那個,小婉,”小翠眼角帶淚,弱弱地舉起手來:“可是俺娘怕也拿不出銀子來贖俺下山了呀。”

“你啊,”謝小婉展臂往她肩上一搭,豪言道:“你沒有事兒!跟着我混,咱倆去給山寨裏的土匪當老婆。沒有錢,我們還可以選擇以色事人,讓他們□□情的俘虜,供奉活菩薩一樣供着我們。”

小翠:??!!

衆人:沉默是金。

終于在謝小婉做好做歹、苦口婆心、犧牲自我地勸說之下,馬車內哭聲漸漸止息。他們依然害怕,扛在肩頭的壓力可要比之前輕省多了。

列寧有雲:只要還能活下去,面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一切就都不成問題。

謝小婉心裏想着,漸漸地晚霞迎上天邊,紅日已落西山。

她也像是耗盡了心力,就這麽倚靠在小翠肩上,昏睡過去。

“馬車上都睡成這樣,你是豬麽?”

當她再次轉醒的時候,鈍痛頃刻之間襲遍全身,謝小婉很快意識到——自己又雙叒一次被那三流土匪扔到了硬邦邦冷冰冰的地面上!

真是豈有此理,你這種人這輩子注定孤獨一生的你知不知道?

謝小婉眨巴眨巴眼睛,睡目惺忪間佯裝困惑道:“嗯……小翠兒?”

話畢,看清了些,一道颀長勻稱的身影果然立在眼前——

“哎呀,這不是土匪大哥嗎?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土匪大哥!”

較之許多土匪來說,這位三爺皮膚白皙,五官陰柔。光看長相的話,全靠臉上一道長疤增添男子氣概。

“少裝蒜,”三爺冷眼看她,語調陰森刻薄,“之前罵我的時候可沒聽你叫哥。”

“此一時彼一時,此時的我并非彼時的我,你又何必搬出彼時我說過的話來,為難此時的我呢?”頑強地坐了起來,謝小婉用手拍去粘在身上的幾支草梗。

環顧四周,這是一間柴房。

被擄的幾人差不多都在,唯獨少了那個淡定不驚的輪椅男——不會是因為太過于淡定,讓土匪們覺得很沒有成就感,被拉出去做掉了吧?

喪心病狂!令人發指!

被她此時彼時繞得回不過彎兒來,三爺索性不理。冷哼一聲,他颠了颠手上那把鏽跡斑斑的無鞘匕首,挨個兒将在場衆人質指過一遍,“別想着耍花腔能蒙混過關。你們的名字,一一照實說來!”

刀尖所向第一個人,正是剛在馬車上哭得最兇的那位姑娘。她擡袖拭了拭淚,楚楚可憐道:“丹,丹娘……”

三爺挑眉,“你呢?”

鋒利的匕首挪向一側的謝小婉,似乎比指丹娘時更前進了幾分。尖端左一下右一下地在她眼前輕晃,估摸着也就兩厘米不到的距離。

公報私仇!還好她沒有尖銳恐懼症。

“我嘛,好說好說,刀拿遠點……”

“你倒說是不說?”三爺眯了眯眼,刀尖更近幾分,他表示不吃這套。

能忍能讓真君子,死到臨頭了,還是小命要緊。

謝小婉很識時務地立刻認慫:

“說說說,婉娘婉娘,我叫婉娘!”她說罷,又用餘光瞟了小翠一眼,但見後者和衣戰戰,壓根兒不是一副能對答的樣子,于是代替道:“還有她,她是翠娘。”

三爺輕蔑地勾起唇角,冷呵一聲:“難聽。”

“是是是,難聽難聽真難聽。”

你說得都對,你開心就好。

先前剛被掠上馬背和在車上的時候,謝小婉是真沒覺得有多害怕。然則現而如今,土匪的刀尖都指在天靈蓋跟前兒了,她也再沒那個逞能的勇氣。

三爺對謝小婉的表現似乎滿意非常,接着也懶得為難他們,只将另外三人一一問過之後,他便叫人送了飯食過來。

“吃吧,”意味難明的笑容之下,明裏暗裏竟格外透着一絲殘忍,“我寨廚娘秘制的黃豆炒面疙瘩,你不是餓了麽?這碗都是你的,吃了它吧。”

“你……”真有這麽好心?

“我怎麽?”

“沒,沒啥!”

說話間,另外幾碗同樣的“秘制料理”也落到在座其餘人質手上。眼見一幹人大眼瞪着小眼,卻沒一個敢下箸去吃這玩意。

三爺惱了,後果很嚴重:“不想吃那就餓着。老四,撤走。”

“哎哎哎,等等等……”

謝小婉是真的不想餓着。

“不就是黃豆炒面疙瘩嗎,就讓我來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她可是連續吃了三天窩頭的女子,敢保證現在給她一盒鲱魚罐頭都能吃得賊香。

區區一個名字奇怪的黑暗料理又奈她何?

話方說罷,在衆人忐忑、三爺戲谑、土匪們同情的目光中,謝小婉捏起筷子小小地嘗了一口。

卧槽……

“呸,呸呸呸!”

甫一入嘴,謝小婉渾身劇顫,眼前驟然發黑——這哪兒是什麽秘制料理,分明就是迷之料理好不好?!

老天怎麽忍心讓她已經連續吃了三天窩頭,早就脆弱至極的消化器官再去經受這種非人虐待?!

這特麽啥玩意啊啊啊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無可忍無須再忍!謝小婉再也按捺不住體內洪荒,即刻爆發道:“你想虐待我就直接放馬過來行不行,用這種東西不覺得太無聊了嗎?無聊而且幼稚!!!”

“這就原形畢露了?”

三爺原是半蹲着身,當心下情不錯地起來拍了拍手,“只有這東西,愛吃吃,不吃餓死。”

“禽獸。”

“你說什麽?”

“我說你個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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