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鴨子 那你也是當真喜愛鴨子了?
“怎麽會呢?”
謝小婉繼續裝傻, 俨然擺出一副不肯置信的樣子:“這可是二爺親手刻畫于壺壁之上,連他自己都說是鴨子,哪裏就成了鴛鴦……”
眼神一凝, 眉頭微皺, 梁杉急促道:“我說鴛鴦就是鴛鴦!”
他刻意壓制的聲音, 聽起來低沉又緊湊。謝小婉聽在耳朵裏, 想着這回總算從他口中聽到了幾許怒氣, 自己是不是也該見好就收……
“鴛鴦啊, 鴛鴦可不是一般的水禽, ”
心底暗自琢磨, 嘴上卻不落下風,謝小婉只是思索片刻便道:“倘若真是鴛鴦,那就這麽贈與大當家的你, 未免有些不妥……這樣吧,我且把這個拿給別人, 日後有了好的再送你,好不好?”
“等等, ”
強忍着不讓自己問出“你打算送誰?!”這句話不甚符合自己形象的話來,梁杉收了收不知不覺中向前傾斜的肩背, 憋憋屈屈地含聲道:“方才我看岔了, 這的确是鴨子不錯。”
“那你也是當真喜愛鴨子了?”
“……嗯。”
瞧他這般,明明說着違心的話,面上還要裝得雲淡風輕——自己不累, 別人看着還累呢!
相視片刻,謝小婉“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有什麽話就直說嘛,拐彎兒抹角,”
她将那烏木盒子蓋好了, 兩步走近前去,輕輕地擱在梁杉覆着薄毯的雙腿上,“日後能不能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省得總讓我猜不透你在想些什麽!”
迅速瞥她一眼,梁杉收回目光,并不言語。
“不高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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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婉明知故問。
——他當然不高興,怎麽可能高興?
去那龍翔縣到處亂跑也就算了,不曉得打哪兒認識了所謂“恩公”,還說對他如何敬仰,有如滔滔江水一般翻湧不斷,奔流不息……
到後來,更是在自己面前為之求情不說,兩個人坐在馬車裏,仿佛有滿籮滿筐的話說不完。
那麽在謝小婉心中,究竟将自己置于何地?
之前口口聲聲說的喜歡,究竟還做不做數?
……他到底應不應該信她!
該與不該,或許早就有了答案。謝小婉是個從不吝啬感謝之辭,溢美之語的人。梁杉早就發現,“喜歡”二字在她眼裏代表的價值和意思,似乎跟自己心中那般定義不盡相同。
那大概只是她示好的一種方式。
安靜許久,梁杉輕輕地偏過頭去。與其說是不想同她說話,倒不如承認自己真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于是只有沉默。
沉默間,聽着耳畔徐來,抱着縷縷熱氣兒的山風。
……不要露出那種被我欺騙了情感一樣的臉色好不好?
見他遲遲未肯發話,謝小婉只覺渾身躁躁不安。又在原地站着片刻,她終于難以忍受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那個……”
沒人理會。
“那個,大當家的?”
“……”
還是沒人理會。
“大當家的,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這句說完,謝小婉終于再端不住,只接二連三地沖口而出:“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惹你生氣。看看現在氣得你……氣得你連話都說不出來,我心中真是歉疚非常,難受至極,看在送你這把鴨子酒壺的份兒上,請你原諒我吧!”
“請你,跟我多說幾句話吧!”
幾次三番,胡鬧過後,假如能激得梁杉有所動作,謝小婉都覺得還算比較成功。
無論他是發個火啦,還是表個白啦,自己都有法子應對。
可誰知道這位大當家的除了沉默就是沉默,根本不給她一絲半毫的發揮餘地。在他面前,耍什麽小詭計,用任何激将法,完全都像是在自嗨一樣!
不但沒有一丁點兒成就感,反而還覺得特別挫敗。
從一開始就不該跟他較勁兒的。
“你想要我跟你說什麽?”
梁杉擡頭看她,彼時沉聲,喃喃讷讷地像是自言自語:“你到底,想要聽我說些什麽……”
當然是:婉娘,我喜歡你,我稀罕你,我心悅你!
心中有個小人兒吶喊着,咆哮着,差一點點就要将真實想法吐露示人。還好謝小婉及時攔下了它,開口卻道:“什麽都好,你跟我說些什麽都好。你一天不理我,我就覺得渾身難受,不能自己。”
算下來,梁杉都有多少天沒理她了?
一二三四……
四舍五入就是一萬年啊!
“是麽?”
輪椅上的人擡頭看看她,兩手搭在腿間那只漆木盒子上。他仍是沉默,一個字也不肯多說,只等了許久過後,才幽幽道:“沒看出來。”
看她跟那致遠兄有說有笑,挺開心的。
“當然看不出來啦,”
謝小婉彎了彎腰,谄媚一笑:“那首歌怎麽唱來着?對,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別猜,你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不明白!”
“那你……”
明知道我生氣,何必有意而為?
“嗯?”
“也罷,”搖搖頭,梁杉沒接着問,只按着酒壺盒子的雙手又緊了一緊。恍若無事發生一般,他淡淡道:“手上不大方便,你來推我回去。”
哇哦!
她沒聽錯吧,下雨天都不許別人幫忙推着輪椅的大當家竟然……主動,要求,她,推着,走。
這是什麽?
這是給她獨此一份的特別權限,這是何等殊榮!
心道如此,謝小婉暗暗告誡自己——看來大當家的性格如此,不能強求。啧啧啧……現在連推着他走得特權都給你了,你還要什麽自行車?
“好嘞!”
想通之後,立馬點頭。
謝小婉滿口答應着,蹦蹦跳跳地跟跟梁杉身後。回那寨中獨獨一幢修葺像樣的小院子時,路遇郭大壯。
得見眼前場景,後者委實驚了一驚。
——那只酒壺本是當家的親手雕篆,據說原來那張圖樣上還有不少錯處,他絞盡腦汁,修改一番,這才有了最後的成品。
然而就是這樣一只酒壺,不過由打婉娘手裏轉了一圈兒。再還回去,居然搖變成那所謂的“贽禮”,兩個人還能就此和好如初,甚至更上層樓……
大當家的心思,猜不透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