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本子

沈清尋從手術室出來已經是淩晨時間了,靠着走廊牆壁,他摘下眼鏡按了按眼角,神态略顯疲憊。

“沈醫生辛苦啊。”田護士從手術室出來跟沈清尋打招呼:“這麽晚沈醫生怕是得打車回家了吧。”

沈清尋帶好眼鏡,扯着嘴角笑着說:“不用,有人來接,你怎麽回去?順路送你一下?”

田護士婉拒了沈清尋的好意,沈清尋也沒再多讓,一人出了門沿着空無一人的走廊走到了電梯口。

廊燈顯示時間淩晨一點二十五,沈清尋摸兜沒有摸到自己的手機,這才想起來手機是放在更衣室的儲物櫃了,不知道池硯有沒有給他發消息。

沈清尋回更衣室換了衣服,拿了手機發現池硯一條消息都沒法來,看着空蕩蕩的屏幕,他心裏竟然有一絲可以稱之為失望的感覺,戳了兩下屏幕他喃喃自語:“果然不能輕易放小狗跑出去的麽?現在連條消息都不知道發了。”

對着屏幕瞪了兩秒鐘眼睛,沈清尋決定不再跟池硯置氣,打算回辦公室簽了記錄就下班回家鎖門睡大覺。

骨科醫生辦公室燈火通明,沈清尋手臂上搭着西裝外套,不知道為什麽,從更衣室出來之後疲憊感越發明顯,就是簽字不能拖,不然他現在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走到辦公室門口,沈清尋的腳步頓住了,門口斜對着的位置是他的辦公桌前,桌前坐着池硯,池硯手裏拿着的是他的一個本子,其實那個本子也沒什麽所謂,就是他偶爾用來寫随筆的一個本子,在醫院裏的見聞或者自己某一瞬間的心情,沈清尋的這個習慣延續了很久了,韓棟還吐槽過他說他像初中生似的還愛寫日記,沈清尋當時什麽都沒說,這本子哪裏算是什麽日記,頂多算是他自己的一方天地而已,韓棟不懂,他也懶得解釋了。

池硯看的入迷,一頁只有幾行,日期規律也不穩定,一頁只三兩眼就能看完,可他卻像虔誠的教徒閱讀聖經一般,雙手捧着沈清尋的本子,一個字一個字的認真看着,妄圖分析沈清尋落下每一筆時是怎樣的的心情。

【2019/01/01 新年伊始,希望我愛的人都好。】

【2019/03/20 病人的小女兒送了我一根冰棍,小姑娘笑起來很好看,一直拉着我的手問我“叔叔,我爸爸會好起來的吧。”我答“會的。”我沒有騙她,她的父親會好起來的,能帶她去坐她心心念念的旋轉木馬,也能帶她去看開的正好的花,真好,春天果然是個溫暖的季節。】

【2019/07/08 韓棟今天出門的時候在樓下遇見了一只貓,小貓看着很可憐,我有心收養,可韓棟不喜歡貓,無奈只能作罷,希望小家夥能給自己找到可以安身的家。】

【2020/01/03離譜,怎麽年紀越大做出的事就越離譜呢?已經三十二歲了,怎麽還是像年輕人一樣沖動呢。】

直到這裏還有日期可查,再往後看上去就更像随筆了,連日期都懶得寫了。

【他是個浪漫又熱烈的小孩,他天馬行空的腦洞時常讓我跟不上他的思維,他像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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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守規矩的探險家,小島差點就被他一把火給燒了。】

池硯嘴角浮了笑,看來寫的應該是他沒錯了。

信徒的聖經被人奪走了,池硯吓了一跳,擡頭就見他的沈醫生眉眼帶羞,将本子護在手裏,避着不肯去看他的眼睛。

沈清尋問他:“你怎麽跑這來了,不是說晚上有應酬麽?”

池硯搭着桌邊起身,他靠在沈清尋身邊,腦袋歪在他的肩膀上:“結束得早就想來接我們家沈醫生下班啊。”

“那你...在這胡亂翻什麽呢。”沈清尋不知道池硯都看到了些什麽,他在心裏祈禱最好別讓池硯看見最後幾頁寫着的那些東西,不然今晚她必然遭殃,都已經這個時間了他可沒力氣去迎合池硯了。

池硯下巴墊在沈清尋肩頭,雙唇一啓,溫熱的呼吸就鋪滿了沈清尋的側臉:“天地作證,是沈醫生自己粗心大意沒有将本子好好鎖起來的,就放在這桌子上,我也不過随手一拿。”

沈清尋又随意的将本子放在桌上,拉了池硯的手就要走:“回家。”

池硯沒挪步,手上微微用力,他把沈清尋給拉回來了。

“幹...幹嘛?”沈清尋看着池硯那副表情,心裏只有兩個字——糟糕。

果然,池硯伸手拿了沈清尋的本子,挑着眉毛跟沈清尋說:“這麽私密的東西沈醫生怎麽能随便放在辦公室呢,我們拿回家。”

沈清尋的臉瞬間發燒,紅的像當初伊甸園裏被亞當和夏娃偷吃掉的蘋果。

池硯将沈清尋拉進懷裏,他附在沈清尋耳邊說:“還有一些我還沒有看完,回家沈醫生讀給我聽吧。”

沈清尋心道一句完蛋,被池硯牽着手上了電梯。

“我開吧。”沈清尋伸手向池硯要鑰匙:“我可不想跟你交警大隊過夜去。”

池硯一副邀功的語氣告訴沈清尋:“今晚滴酒未沾。”不待沈清尋說什麽,池硯飛快地在沈清尋臉上啄了一口又說:“聽男朋友的話才有飯吃。”

車裏,池硯一次又一次地看向沈清尋,眼神直白到沈清尋想立刻下車攔一輛出租回醫院去睡宿舍。

沈清尋覺得車內空調開的太高了,他解開襯衫最上方兩顆扣子,池硯又看過來,沈清尋想兩個人總得說點什麽,沒準到家池硯就把心裏那點事給忘了。

“你今晚幾點結束的?在辦公室等了我很久?”

池硯在沈清尋發問完的第一時間點頭,回答的毫不猶豫:“沒錯,等了很久,你們醫院椅子的質量也太差了,坐的我腰生疼。”池硯眼神有些不太老實,他又問:“沈醫生有沒有點什麽補償?”

沈清尋:“......”

池硯捏着手指,語氣可憐:“真的沒有麽?一點點也可以啊。”

沈清尋別過臉咳了一聲,壓着聲音說:“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想着那些事情。”

池硯輕笑,看路的間隙又看向沈清尋,一臉的單純無辜配上他那跟餓狼見到小鹿時一模一樣的眼神,違和感都快要把車的頂棚給掀開了,他說:“沈醫生真冤枉人,我想什麽了?”

沈清尋咬着嘴唇:“你明明就是在想....”

“想什麽?”池硯心裏覺得自己實在是壞,知道沈清尋臉皮薄可還是忍不住逗他:“那沈醫生有沒有在想我在想的那件事情?”

沈清尋降了車窗透氣,悶悶地說:“沒有...”

池硯拖着長音:“哦,沈醫生當真沒想?”

沈清尋搖頭否認,開什麽玩笑,那種事情怎麽能每天都能做呢?池硯倒是不累,每次第二天早上他都腰酸背痛,連嗓子都幹啞的難受。

“那沈醫生不想就算了。”池硯咂了咂嘴又說:“那回家我就只能自己吃夜宵了。”

沈清尋:“???”

夜宵?沈清尋不信。

事實證明沈清尋沒錯,但細細一想,池硯說的也沒錯。

池硯的确吃了“夜宵。”

“我...我喜歡...喜歡他。”沈清尋手撐在床上,手臂的血管在染了一層粉的皮膚下格外明顯,他垂着頭看着攤開在床上的本子,咬着嘴唇念完了最後一行字。

“再念一次,念完整。”池硯在沈清尋身後。

音節因為撞擊而變得散亂,沈清尋的聲音顫的不成樣子,他沒辦法,只能聽池硯的話重新念本子上的最後一句:“我喜歡..喜歡他...池硯..池硯是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人,我很喜歡很喜歡他。”沈清尋盡量念得完整。

這樣一句話,沈清尋已經翻來覆去讀了十幾遍了。

又是天明,沈清尋脫力躺在床上。

好在主任知道他昨天有手術排到半夜今天批了他一天的假。

“抱你去洗個澡好不好?”池硯撐起上半身将沈清尋攬在懷裏。

池硯的手剛碰上沈清尋的腰就被沈清尋給躲開了。

“別,你先別動我。”沈清尋說話都有氣無力。

“怎麽了?是不是哪不舒服?”池硯眉心微蹙,神色有幾分着急。

沈清尋搖頭,他擡頭看向池硯,因為沒戴眼鏡,他只能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池硯的臉,他賭氣似的說:“不公平。”

池硯心裏警鈴大作,什麽意思?!

不公平是什麽意思!這有什麽公平不公平的!難不成沈醫生是想壓回來!

“沈醫生。”池硯慌了,沈清尋想的話倒也不是不行,但總不能是現在吧,池硯抿了抿嘴唇又說:“沈醫生,你聽我說啊,現在這件事真不行,下次,下次行麽?”

沈清尋擰眉:“你就是在敷衍我吧,下次你又要推下次,況且這件事有什麽好推到下次的。”

池硯更慌了:“真沒有,真的不是我敷衍你,你看現在也不是幹這事的時候啊,下次好不好?沈醫生。”

池硯又開始撒嬌。

沈清尋皺眉:“不過就是讓你說句愛我而已!幹嘛左推右推!怎樣!現在是連句愛我都不肯說了?”

池硯舒了一口氣,拱在沈清尋頸窩裏一連說了十幾句“我愛你”,直到把沈清尋給說的開始往外推人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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