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時候俞秋生什麽也沒想,在葉清丢劍之前便咬住了他一側手腕。
塗秀秀明明在說謊。
不過葉清這人卻只知道塗秀秀能去浮空島這事情。她私下以為,若是這個小師弟臉皮再厚上那麽一些,叫掌門點頭也并非那般困難。
月朗風清,長夜寂寂。
在塗秀秀的注視之下,葉清一把掐住兔嘴,将她一只腳倒提了起來。
她柔聲問道:“這是師兄養的麽?”
、
葉清:“嗯。”
方才還說不要她的,變心變得當真是快。俞秋生看着倒過來的塗秀秀,眼見着她那只手就要探過來了,葉清忽又将她揣回了袖子裏。
他說:“才捉回來,性子頗野,讓師妹見笑了。”
塗秀秀尴尬地收回手,道:“這毛茸茸的兔子委實可人,大家都說師兄的靈獸多,今日見到這小東西,我也想養一只。”
“這是最低階的靈獸,青容峰多得是,屆時你可自去找上一只無主的回來。”他說話時手還在袖子裏掐了掐俞秋生的嘴。
防着兔子咬他,便塞了一截蘿蔔進去。
葉清禦風而行,丢了佩劍後仿佛沒多少牽挂,最後叮囑塗秀秀一回眨眼間便沒了蹤影。
月白的衣角被雲霧遮住。
、
這風中飄搖俞秋生在他袖子裏差點要吐出來。
好不容易落了地,這地上的冰雪凍的她一個激靈,一蹦三尺高。
葉清詫異地看她,笑道:“怪。”
俞秋生:“噗噗噗!”
頭一回來缥缈峰,她吐了嘴裏的東西蹦蹦跳跳到了宮殿的飛檐之下,腳掌上的毛都叫雪融濕了,涼意徹骨,縱然外頭有一層毛護着她,俞秋生照樣凍得瑟瑟發抖。
“第一次見到你這樣怕冷的兔子。”
葉清嘆息後提着她的後頸肉重新把她抱到懷裏,一腳踹開了缥缈峰上無方殿的殿門。
無方殿裏布置的低調華貴,地上鋪了荼白絨毯,俞秋生在上頭滾了一圈,終于有些許生意。
只是快活沒有幾分鐘,忽然整只兔就僵住了。
葉清在屏風邊上脫去了外袍,中衣褪了一半,往下能看到他勁瘦的腰身,脫去寬袍廣袖後青年挺拔修長的身軀就暴露在她兔眼之前。
俞秋生的臉猛地漲紅,若非外面長了毛遮擋,那她這下定是一直快要熟了的樣子。
而葉清不知他撿回來的兔子是他心心念念的姐姐,只随手将衣物都搭在的屏風上面,坐在榻邊将腰腹上的傷口重新上藥。
背對着俞秋生,那一絲血腥味飄出來稍稍拉回了她浮想聯翩的心神。
俞秋生悄悄蹦過去,立馬就看到葉清腰上那碗大的傷口。
如今還突突冒着鮮血,傷口邊緣十分猙獰,仿佛是被鋸齒割碎了皮肉。
他一手用紗布捂住,蒼白的面上因痛而冒出冷汗,染濕了秀氣的俊俏的眉眼,隐隐有些許猙獰。
紗布上是他塗抹的某一高階靈草,療傷效果頗佳。只是伴随的疼痛像是一只無形的手,在他胃中攪弄,惡心之餘疼的鑽心。
那一小團黑絨絨的兔子比他還忍不住,發出尖叫聲。
他擡眼,自己的手只稍稍一動她便叫的更狠。
伴着胃裏的那種無形之痛,他翹了一邊的唇角把她抓到自己的膝蓋上。掐住她肉呼呼的身體,努力控制這自己的力道以防疼到極致就将她給捏死了。
“你怎麽也疼?嗯?”他扯了一個笑,莫名的邪氣。
漸漸地面對着面,葉清從她黑溜溜的眼珠中看到如今自己的樣貌。
俞秋生快吓死了,渾身發抖,兩腿不覺蹦跶起來,過了好一會兒被他放到了心口。毛茸茸的臉在沒有一點衣衫阻隔的情況下與他肌膚相觸。
青年的肌理結實,帶着溫溫的熱感。
“你是心疼我?”他低頭咬住了俞
秋生的長耳朵,牙齒輕輕磨着一角,眼裏微微泛紅,“要你可憐我了麽,當真是膽大。”
俞秋生想搖搖頭,她只是不能見這麽血腥痛苦的場面而已,大抵是她共情能力太厲害了,這完全是情難自已。
被葉清一咬,她簡直天靈蓋都要抖一抖。
這一夜她後來也不知是怎麽過來的,尾巴被他抓的緊緊,第二日一早差點喘不過氣。
日光照耀在雪地上,雪光則反照到了無方殿中,沒有幔帳的大殿裏一剎那亮堂至極。家具上的花草舒展身體,向來在夜間短暫開放的昙花這會子慢慢□□,最燦爛的時刻定個住。而金銀花兒卻開始凋零,一朵一朵,脫離枝頭後成了真金銀,熠熠生輝。多寶閣上玉石雕刻的美人開始吟唱,白光下翩翩起舞,漸漸的身上遍布青苔,片刻後蒼老如垂死之人。
一切都是俞秋生前所未見的怪異。
在玉石美人垂死前的一聲尖叫後葉清的眼睫微微一顫。
胸口有一團活物,呼吸間嘴巴上的胡子輕撓他的皮膚,他撐起身子低頭一看,原是昨兒撿的兔子。
四只爪子都踩在他胸口,縮成毛茸茸的一團,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
葉清若有所思,彈了兩下耳朵,那小東西便開始活動了。
俞秋生揉了揉惺忪的兔眼,半晌被自己眼前的白皙吓呆了,而後慢慢緩了回來,昨兒怎麽睡着的她也不知。
腳踩着他的心口,她就試探性地往下,後腿碰到了他昨日敷仙草的傷處。
那樣的高階靈草被他用完了俞秋生才知道心疼。
如今不過一夜的功夫,竟完全看不出這兒有個碗大流血不止的傷口,俞秋生兩只兔耳立起來。
“你知道這是什麽?”葉清笑了,眼眸裏有些許好奇,俊俏的面上帶了幾分玩世不恭。
逗弄靈獸大抵是他為數不多的快樂。
看着這些小玩意兒跟他玩鬧,這漫長的修仙生涯也不至于完全的枯燥無味。在葉清沒有走修仙之路前,每日過的格外充實,無非就是為了吃飽穿暖。
那一日拐角遇到師姐,确實是他這輩子的幸運事情。
但葉清心裏清楚,那是俞秋生認錯了。她以為自己是她那個叫人販子拐走的弟弟,上山後的那幾年對他格外好,竟就讓他慢慢陷了進去,總以為自己真的是她的親人。
後來十年看她一回,成了葉清自己的麻醉劑。
她不會有太多的人際交往,自己仍舊可以扮作她心裏那個人。雖有煎熬,可他是忍得住。但一年前俞秋生謀害同門之後,他再見時心裏莫名慌亂起來。
對上俞秋生冷靜的眼眸,葉清覺得陌生,興許她知道了?
由着諸多猜測在他腦海中争論,葉清閉了閉眼。
面前的黑兔子見他心不在焉,瞅準機會一口咬過去。
他手上的高階靈草只要咬一片下來她就能回去交差了!
俞秋生用了好大力氣,眼見這要成功,葉清迅速換了一只手,在她兔眼之下将高階換做低階,手指順勢往。裏。戳。了。戳,綠色的汁液頓時溢滿口中。
那苦澀味道直沖天靈蓋,俞秋生也不知自己這下是怎麽了,無力地蹬了蹬後足。
“你怎麽這麽貪心。”葉清笑了笑,故意揉了揉她的小肚子,“還這麽兇,昨日咬我,今日若是不快,又得叫你傷到。你就欺負我好脾氣麽?”
他笑起來極其溫柔,不怪旁人瞎猜。
只是猜的太侮辱人了,葉清上輩子可不是畜生投胎。
而俞秋生私以為他動物保護大使一定是名副其實。
葉清說:“人和動物相比,顯然是你們更順眼。”
将俞秋生這只黑兔子玩弄之後葉清将她放到自己的肩膀上,穿戴整齊便出去先給養的那群靈獸喂早食。
望着太陽從雲海中升起,她擡頭看不到浮空島。
平日裏都有禁制在,這般實屬正常。俞秋生頭擡累了,便把頭搭在他肩膀一邊,由着葉清帶他去巡山。
沒了劍他便禦風而行,從山巅往下俯沖,刺激的不亞于坐過山車。俞秋生身上的毛都要炸開,爪子死死抓着他的衣料。
山腳下的青石廣場上劍修們練得乃是陽虛派獨門自創劍法,看似輕軟無力,下一秒淩厲如夏日雷雨,讓人猝不及防。
缥缈峰不收女弟子,于是望着清一色的劍修,俞秋生沒出息地看呆了眼。
肩頭一直瑟瑟發抖的兔子此刻僵住,葉清便用餘光掃了一眼,默不作聲用帕子擦幹她嘴巴毛上綠色的汁液。
俞秋生:“……”
化形後被他照顧成這樣,若是哪一日他知道自己是他師姐,豈不是要瘋?
她自顧自地嘆息,耳朵又耷拉下來,望着四周開始盤算等會兒怎麽從他這兒跑出去。
化形成一只黑兔子已經夠羞恥了,被他摸來摸去,這怎麽了得!
打定注意後俞秋生就不安分了,在葉清訓斥不用功的師弟時她就偷偷摸摸順着他的發帶往下爬。
到了腰際卻被他反手兜住,重新放回肩頭。
在他禦風途中往下一蹦,下一秒被葉清一腳踢上來,跟踢球一樣,穩穩當當落到肩頭,屁股順帶遭罪。
葉清微微笑道:“你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