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俞秋生沒有理會,好容易止住哭聲,擡眼望着欲墜的夕陽,悶悶不樂。
“我夢到葉清剜了我的心。”
公狐貍豎着耳朵,啧了聲:“女人就愛多想。”
可俞秋生閉上眼睛仍舊能夠感到方才那種瀕死感,故而聽到他說這話,氣不打一處來,扳開他的嘴兇橫極了。
“把仙草吐出來。”
“诶呦呦。”這時候公狐貍居然還笑了起來,“小祖宗,在我這地上種出來的東西,自然是我的。你要講些道理才是。”
狐貍眼裏瞳孔放大,鼻尖都對上了俞秋生的鼻尖,他沒有半分被冒犯的感覺。
面前的小姑娘眼睛哭紅了,鬓角還蹭到了他身上正在掉的毛發,一張小臉生的雖然标志,可因為憤怒而漲紅。若是他再說點重話,那就要當炮仗了,直接炸開來。
俞秋生不說話了,鼻尖微微發紅,夕陽下呆坐良久。
到了晚間,她和身邊的靈獸才動起來,一人一兔一狐将周圍的藥草都倒騰了個遍。其中收獲最多的乃是一種中階仙草,名叫紫心苗。書裏說這是制作駐顏丹最主要的仙草,稀有度較高。
只是這兒過于茂盛,俞秋生于是采了一大筐。
月色下公狐貍拿爪子撥了一小把出來,眉飛色舞,跟她道:“這東西這麽多,咱們賣這麽些就夠平日開銷了。”
俞秋生先前一直在浮空島待着,對于修真界裏的通用貨幣靈石并不太了解,這是頭一次聽到獸的開銷。
一臉懵逼。
公狐貍:“你是紀素儀的關門弟子,想必是極有錢的,不在乎這些。”
俞秋生:“你平時不下山去麽?”
公狐貍轉了個圈,嘴巴上的毛一抖,像是有些責怪她的意思。
“我一只狐貍跟人講價免不得要吃虧,你來了正好,挖了我的仙草,來替我幹點活。”
俞秋生揣着手,沉吟半晌心裏蠢蠢欲動。
一年多的時間,她還從未去過修仙之人聚集的集市逛過。而公狐貍打着他的小算盤,一人一狐對視,不過一秒鐘的時間,都彎了彎眉眼。
“行。”
月下曠野寧靜,陽虛派高大的山門就在不遠處,草叢裏冒出兩點幽幽的綠光。白衣少女緊随其後,提着裙擺小心翼翼從一旁枝葉掩映的小道裏爬過去。
公狐貍說這兒有個缺口,他百年前曾在此打了個洞,可以免去被人察覺的機會。
俞秋生最後找到了,裏頭黑黝黝的似還冒着寒氣,黑夜裏像是昆蟲的口器,等着自投羅網的小蝼蟻。
公狐貍見她遲遲不前,忍不住推搡她:“沒有危險。”
俞秋生咽了口唾沫,吸了口氣。只是當中藤蔓糾纏,沒有燈火照明,一時不慎被絆倒,來不及反應就呼嚕嚕滾了下去。
像一顆大雪球。
公狐貍:“……”
他也趕緊跟過去,尾巴都直了。
這洞又深又長,中途穿過地下暗河,俞秋生就正好跌坐在水中,整個人呈一種呆愣狀态。半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想起之前紀素儀說她腦子裏積淤的事。
那只公狐貍跑過來把她左看右看,拍了她一爪子。俞秋生如今滿臉的水珠往下滾落,衣衫貼着身軀,如同一只落湯雞。
“愣着幹什麽呢?摔傻了?快起來快起來。”
略尖的嗓音把她叫回了魂。
俞秋生濕漉漉的眼睛沒神,要哭不哭的可憐極了,像是被人抛棄的小狗。
“我這腦子沒救了,師父說我腦子積淤,這下怕是要進水了。”
手指碰到額角摔破的傷口那兒,一陣黏膩感。她被水沖洗過的面龐秀麗蒼白,烏發貼着面頰。
俞秋生想,要是她沒穿書,這會子爹媽都要圍上來送她去醫院了,才不會在這陰森的地方被一只狐貍賞一爪子。
她眼睛酸澀,硬撐了一會兒沒忍住,又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我以後絕對不會罵作者了。”
“我想回家。”
……
俞秋生聲音哭啞了,眼睫上還挂着淚珠。
而公狐貍趴在地上,斜眼看她把頭埋在膝蓋裏,哪裏像是活了一百年?分明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這時候還想家。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既踏上了修仙之路,你還要家作甚?難受了找你師父便是。”他在一旁自顧說風涼話。
豈知說罷她哭的更厲害,連話也說不明晰。
公狐貍托腮,無可奈何道:“你要哭的叫人聽見了過來抓你麽?”
俞秋生不語。
良久,身旁傳來挪動的聲響,他靠過來用舌頭舔噬她額角的傷口。
她:“!!”
俞秋生震驚地看着他,毛茸茸的狐貍臉上一雙綠眸裏都是幽怨,舔她的傷口時露出犬牙,但斷了牙尖。
“你怎麽……”
公狐貍:“小狐貍崽子受傷了我看那些母狐貍都這樣舔一舔就好了。”
俞秋生盯着他脖子上的白色毛,好久終于把眼淚擦幹淨。
……
一人一狐子夜時分到了陽虛派附近一個鐘鼓集市。正巧是要在子夜開市,鐘鼓各擊一千聲後厚重的大門便朝兩邊打開。
浮在雲霧上的高臺樓閣如同凡人口中的蜃樓,缥缈而又雄偉。俞秋生第一次來這兒,背上背着藥筐,藥筐裏坐着一只狐貍。
仰頭看着眼前這一副瑰麗場景,俞秋生感嘆一聲:“牛批。”
都是沒有文化惹的禍。
公狐貍一爪子搭在她肩頭,指揮她往哪兒去。
“賣仙草就要去專門的地方,鐘鼓市裏有一條草木街,裏頭就是這樣的交易。街頭第一座樓便是登記的地方。到了裏面你只需要報一個假名字,而後交上押金并寫好自己的師門即可。”
俞秋生:“歸根結底還是要押金呀。”
她停在一遍上下搜靈石,身旁的人來來往往,公狐貍都看倦了,最後點了點她的後腦勺。
“找到了麽?”
俞秋生哭喪着臉:“一塊也沒有。”
公狐貍眨了幾下眼睛,沉默了幾秒免為其難從他的儲物囊裏掏了幾塊靈石出來。
後面一路有他指導,也沒出什麽差錯,俞秋生的紫心苗很快就擺了出來。她坐在雅間裏喝茶,只待有人需要再進來與她讨價還價。
茶續了三杯,門外總算了有了敲門聲。
但她才起身,那門就叫人從外踹開來了。
俞秋生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