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31.

張斌合不是遲鈍，實在是從沒遇見過這種事。他抱着被子，擺出誓守貞操的模樣，哭喪着臉，“成哥，現在怎麽辦？”衛成沒好氣呼嚕了一把他的頭頂，如今的小孩頭發完全正常，理了個清爽的發型，額前有些碎發，看起來乖乖巧巧的。

“還能怎麽辦？我去跟人家解釋清楚。以後別太傻了，有時候別人跟你說什麽，你要去想想背後的意思。”衛成剛洗完澡，這下又得把衣服套起來，便索性扯下浴巾換衣服。

他本是在淋浴間到床鋪的拐角處換衣服，但偏偏那裏有一處鏡子，正好就讓坐在床上的張斌合看個正着。他目瞪口呆看着衛成的脖子、肩膀、背脊，跟他一折就斷了似的身體不同，他很健康，有健身的痕跡。

張斌合看了會，臉紅了。去浴室洗澡時，他拉開自己衣服對着鏡子看，瞅瞅自己的肋骨，捏捏自己的細胳膊，這段時間他長高了不少，但他很不滿意自己的身體，像排骨精轉世一樣。

要長胖！長結實！張小豬握拳頭。

洗完澡後瞧見衛成正在門口和一位陌生人說話，張斌合連忙躲進房間裏，過了會瞧見衛成從錢包裏拿出張兩張，那陌生人才走了。

人一走，張斌合立馬将自己惹的禍忘到一邊，在床上蹦蹦跳跳，“哥！剛剛那人好看不！”

“兩個眼睛一個嘴巴，你說呢？”

“我想看電視，今晚有電視劇看，特流行，我們班同學都狂追……”張斌合把電視打開，靠着枕頭看《網球王子》，并發出感嘆，“哇！太帥了！哇！太酷了！這電視劇是由動漫改編的，可有意思了……”

衛生見他高興，也不說他，擰了盒果汁放在他旁邊，張斌合捧着杯子，眼睛裏直冒星星。他發現小孩其實挺好哄的，一本書、一杯果汁、一個動作，小孩就高興壞了。

趁着張斌合安分下來，他就拿出筆記本處理工作，全職作家很辛苦，今年他要出版兩本書，稿子得趕緊寫完。

某小朋友看完兩小時的電視劇，一扭頭就看到衛成十指如飛，面無表情的對着屏幕打字。于是張斌合就睡了，過十分鐘翻個身，他哥依然在工作，到了半夜起來上廁所，迷迷糊糊睜着眼睛，衛成咬着香煙，或許是顧忌到他在而沒有點燃，一手撐着額頭。

“成哥，這麽晚了還不睡覺。”

衛成笑了笑，“還有一段，馬上就好。”

“你明天白天還要簽售呢。”張斌合說不出他內心什麽感覺，原來他常在網吧通宵，玩了一夜後走路都是飄的，得睡上半天才恢複過來。

“嗯。”

“睡覺啦！”張斌合突然不管不顧抱住他，兩手将他死死圈住往床上一倒，“睡覺睡覺！”衛成被他半壓在床上，只好舉雙手投降，“好吧，我保存一下。”自從上一次工廠兩人睡在一起，這次還是第二回 ，他抱完後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卻又舍不得松開，開始自我催眠，這是人肉枕頭這是人肉枕頭……

32.

人肉枕頭觸感很好，不會亂動，張斌合一夜好夢。醒來時衛成還沒醒，張斌合爬起來拉窗簾，正是盛夏，這時天已經亮了，綠得張揚的樹葉全挂在樹上。

簽售，是個很考驗人氣的活動。

張斌合覺得衛成應該跟明星差不多，來買書的讀者肯定會将書店擠爆，會有無數人送花，要簽名要合影，說不定還會激動的流淚。到了地方他才傻眼了，書店裏并不吵鬧，來了的讀者都自覺排好了隊。衛成禮貌的跟衆人打招呼，坐在一個寫了他名字的牌子後面，開始簽售。

他就在書店裏逛了一會兒，那些看起來又大又厚的書是絕不看的，好不容易找到兩本漫畫，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看完了還沒結束，突然靈機一動，掏出手機擺拍了幾本看起來很厲害的書，配上文字：哥看的不是書，是寂寞！

再一刷好友列表，小弟又沒有上線。

張斌合用手指戳那個小小的頭像，正放假呢，怎麽都不上來玩。大哥決定關心一下小弟，“在幹嘛呢？今天都沒看到你上線。”

“我來X城了，給你帶好玩的！”

“我看你資料上顯示生日是八月份，就當作是生日禮物吧！咱們可以見個面，一起玩！”張斌合覺得自己找了個很好的理由，又念了一遍覺得沒什麽不妥當的，便發送了出去。

翻到橙藍青紫的空間，兩個人結伴去了工廠，另一個在鎮上開了家小超市，還有一人做了爸爸，和一個游戲中的女孩結婚了。撿回一命的紅則離開了小鎮，被父母帶在身邊，去了北方的城市念書。僅僅一年，黑網吧裏的逃課生和五顏六色的頭發們，那些躲在後巷裏偷偷抽煙的男孩，都走向了各自不同的命運。

只有這個虛拟的網絡世界，無聲的見證了這一切。

張斌合去他們的空間裏踩了踩，還送了好幾朵花。

到了中午，簽售會結束了。張斌合拉着衛成大街小巷找好吃的，他從小在鄉下長大，又沒有零花錢，壓根就沒吃過什麽零食，見着糖葫蘆冰棍芒果幹牛肉粒汽水就走不動道，就差沒直接抱住衛成的大腿了。

“不行，你這樣吃不下飯了，”衛成買了袋牛奶糖，拿出一顆放在他的手心，“還想要就跟我去吃午飯。”饞貓合吃了糖，智商持續下降，乖乖的就跟在衛成的身後。

衛成問了當地的讀者朋友哪裏的飯館好吃，這下帶着他直奔地方，張斌合其實不挑食，什麽都吃，好吃的就多吃幾口。但他就餐習慣很不好，吃飯速度急得像催命，常常把菜挑得亂七八糟，或者是吃得臉上好幾個飯粒，他自己又不知道，睜着兩只圓溜溜的眼睛到處瞄。衛成不罵他，慢條斯理的吃，吃相很好看，張斌合注意到了，也不由自主的被帶慢了。

這時衛成才說，“沒人搶你的，吃太快了不消化，對身體不好，吃不飽跟我說就好了。”

張斌合很想把臉埋進碗裏，只能哼哧哼哧的點頭。

簽售很快就到了第三個城市，張斌合在車上十分忐忑，小腿抖得比他玩的跳舞游戲都快。衛成看出小孩緊張了，這裏正是他媽媽工作的地方。

33.

“錯過，不是錯了，而是過了，”張斌合強裝鎮定，一只手卻扯着衛成的衣角，“那什麽，咱們一定要去見她麽？”

“你媽很久沒見着你了，她很想你。”衛成感覺衣服都被扯變了形。

“才不會想，你騙我。”

不管某刺猬怎麽不願意，在完成白天的工作後衛成就把他帶去了衛敏家裏。衛敏知道他們要來，穿着圍裙給他們開門，屋裏亮堂堂的，卻很亂，沙發上堆滿了衣服。

“直接進來吧，反正地板也很久沒拖了，”衛敏撥了下肩膀上的頭發，“等一下，飯馬上就做好了。”衛成把剛剛路上買的水果放在桌上，又輕輕推了一下張斌合。

張斌合不情不願的開口，“媽。”

衛敏停頓了一下，扭過臉走進廚房。

張斌合只好低着頭，可憐兮兮地坐在客廳裏。這房子面積挺大，對于一個人住在裏面的衛敏來說，但問題是卻非常不好打掃清潔，走近才發現連電視上都蒙着一層薄薄的灰。

“你在這自己玩會兒，我去幫下你媽，她根本不怎麽會做飯。”

這下就剩張慫慫一個人了。慫慫玩了會手機，小弟還是如同人間蒸發。他左右看了看，嫌棄的把沙發上的幹淨衣服抱起來疊好，髒衣服丢進洗衣機裏。廚房裏衛成看着一團糟的廚房，趕忙接過鍋鏟，“我來我來，姐，有沒有想過再找一個？”

“……太忙了，沒什麽時間。”

“姐你別那麽忙了，斌合也長大了，錢是賺不完的。”

衛敏搖頭，“他還得念書，以後還要結婚買房，我不替他多操心，不知道他以後怎麽辦，我就怕他跟他爸一樣。”

“不會，他現在挺好的，今天簽售有點亂，他就幫着維持秩序，後來又主動扛了箱水進來分給排很很久的讀者。他其實沒你想的那麽沒用。”

他們在廚房裏談話，外頭的張斌合像小螞蟻一樣勤勞的做家務，他實在看不下去了，這裏猶如豬窩！他挽起袖子，用力擦着桌上的灰塵，一邊嘀嘀咕咕，“這裏要是豬窩，那我豈不是小豬？”頗有自知之明的小豬把客廳和餐廳粗略收拾了一下。這時候要開飯了，他把抹布丢進水池裏打算等會再洗，摸了摸肚子，正好餓了。

菜一端上來，張斌合只拿了自己的碗和筷子，咧着嘴巴埋頭大吃。衛敏見了臉色就不太好了，剛想拍桌子被衛成連忙拉住了，“姐你坐會兒，我去拿，正好廚房還有個湯。”

這時張斌合才發覺自己忘了拿其他兩人的碗筷，一時間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得又低着頭不敢看人。

“我成天這麽辛苦，也不知道為哪個白眼狼忙。”

衛成本意想讓母子二人溝通一下，結果出來後就發現張斌合把自己的碗筷一把放在衛敏面前，自己梗着脖子坐在沙發上，像只鬥雞一樣。

“怎麽了？”

張斌合僵硬的搖頭，“我不吃。”

衛成壓低聲音，語氣嚴肅，“先過來吃飯，有什麽事吃完飯再說。”

“我不吃你們家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