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40.

網戀也就算了，自己還是網戀加暗戀！張小朋友一邊吃飯一邊牙癢癢，恨不得把某人也當作紅燒肉咬爛活吞了。衛成自知對不起很傻很天真的外甥，于是幾天下來也不怎麽管他。

那句話沒法發出去，他還沒有要把這件事告訴家人的想法。小弟他想了很久要不要删掉游戲，最後還是沒舍得，只是把個性簽名改成：“哥這次心真的很殇很殇。”

在沒日沒夜的補了三天暑假作業後，家裏的高中生終于又要開學了，這下張斌合正式升入高三。在班上他的年齡偏大，留過級逃過學離過家，現在已經二十歲了。

開學後他得知噩耗，這個暑假大家居然都在學習！

“假期不是用來玩的嗎？”張斌合目瞪口呆的看同桌桌子上一摞卷子。

“這可是高二升高三的假期，很重要的，要沖刺呀……你沒聽班主任說，暑假的時候唐卓天天來自習室自習。”

“是嗎？”前排人也回頭參與談話，“我聽說他好像要保送。”

張斌合：“我不準！”

“哈哈，你不準有什麽用，你又不是招生組的老師，就老老實實考試吧。”

正說着上課鈴響了，班主任走了進來。

張斌合聽着各種“高考決定出路”、“不苦不累高三無味”、“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以及班主任拼命畫的大餅之殺手锏：進了大學就可以好好玩了。

這本是個不錯的文科班，一番雞血後效果很好，每個同學的眼睛裏都冒出好多小星星，希望和向往把教室裏照得亮堂堂的。接下來又發下一張紙，讓同學們往上填自己最想去的大學，明天早上交上來。

張斌合拿到白紙，不假思索的填上：清華大學，想了想怕不保險，大筆一揮又寫：北京大學。同桌湊過腦袋來看，立刻就笑了，“你知道清華北大在我們省的分數線嗎？”

“咦？”張斌合撓撓頭，“老師不是說我過了本科線了嗎？”

“……”

“你個傻子，”同桌再也忍不了了，拿出一張草稿紙激動的開始跟他講解，“本科線是說剛剛可以上本科！本科也是分為一本二本三本的！像好學校的分數要求都很高的，每個地方的招生名額招生分數都是不一樣的！你的目标要現實一點！我們學校是重點，前幾年還好，但是這兩年只有兩個清華！”

張斌合聽得一愣一愣的，“哦。”他沒接觸過這些信息，而他之前的學校裏，從來沒有人考上過這樣的大學。

“一般年級前五都是老師覺得有希望的！”

唐卓的成績常年保持在前三名。

他才知道裏面這麽複雜、這麽困難，暈乎乎的上完一天課飄回了家。回家後問成哥大學去哪裏念的，衛成把視線從文檔上收回來，“怎麽了？”

“老師讓我們填想去的大學。”

“那你想去哪裏？”

“清華北大。”

“噗。”衛成趕緊憋住笑，撐着下巴問，“你還知道第三個學校的名字嗎？”

“新東方烹饪學校。”張斌合想，這個在電視上總是看到，可是自己不怎麽喜歡炒菜。

“嗯，這些都蠻不錯的，”衛成點點頭，“不過，既然你壓根不知道有什麽學校，那就先選個想去的城市吧，然後咱們再在裏面找……你也可以想想自己有什麽感興趣的了。”

41.

第二天的時候，張斌合還是交了一張白紙上去。老師看到了也沒說什麽，笑着摸張斌合豬頭不語。

晚自習上到中途，張斌合背着小書包從樓梯上往下蹦蹦跳跳，額前的頭發細碎的亂翹。他左右小心偵查一番，快走到黑色的角落。

角落裏正停放着一排自行車，張斌合挨個檢查過去，直到看到一輛極舊的黑色自行車，車筐壞了，往裏凹陷了許多——正是這輛。他從口袋裏掏出一盒圖釘，取出幾枚全部釘到車胎上。幹完了壞事的張斌合拍拍手，滿臉無辜大搖大擺的走出了校園。

“怎麽今天放學比平常早？”衛成納悶。

“不想待在教室裏了，把卷子拿回家做，”張斌合眼睛眨巴眨巴，“肚子餓了，有夜宵嗎？”

冰箱裏還有半袋小湯圓。

張斌合猛地點頭，他拉住衛成的手，“你是不是世界上最最好的人？”

衛成懶得理會這個馬屁，轉身去了廚房。煮到一半，外面卻突然下起雨來，張斌合站在窗戶前看了看，把窗簾一齊全部拉上了。

第二天張斌合做賊心虛，低着腦袋規規矩矩坐在座位上。

唐卓理所當然的沒有來上學，根據小道消息稱是半夜發了高燒，請了病假。好吧，他承認他是故意的，早在小鎮上時他就看唐卓不順眼，來學校後兩人也不對付，甚至還威脅自己。

“你聽說了嗎？昨晚自行車棚有個小偷，好像是要偷自行車。”

“我好像早上聽說老師們要調監控……好像還讓保安加上巡邏，不能讓外校不三不四的人混進來。”

張斌合聽着膽戰心驚，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問，“那監控查到沒啊？”

“不知道，下課去看看通告欄可能會有。”

小孩沒想自己只是惡作劇一下居然上升到小偷的程度，眼前已經浮現出衛成皮笑肉不笑的面孔。下課後他立刻鬼鬼祟祟又強裝淡定的沖到通告欄前：月考成績、物理競賽、作文大賽……很好，什麽都沒有！他開心的“耶”了一聲，扭頭看到唐卓面無表情的站在他身後。

因為高燒而讓他的嘴唇蒼白，唐卓臉色并不好，眼睛下泛着青，張斌合打算糊弄一下就跑，猝然被捏住手腕。

“張、斌、合。”害他在雨天推了兩個小時自行車才回到家，害他回到家後立刻發起高燒，害他今天不得不帶病來上學，而這人現在還妄圖溜走。

“那什麽，你不要動手動腳，你小心老師給你記個大過，你保送名額就飛走了。”

唐卓把他用力推撞在通告欄上，“你這麽嫉妒嗎？就算不是我，難道會是你？年級倒數同學？”

“我不是倒數！你不要小看人！我全班正數四十多名……”張斌合氣得跳腳，“你有什麽了不起！你放開我！”他自己都覺得奇怪，在小鎮上時，他和唐卓并不熟絡，只是腦袋中有個模糊的印象罷了。

唐卓擡手往他鼻子上猛錘一拳，張斌合捂住鼻子，因生理疼痛眼睛頓時湧出眼淚，擡手一看有血。他慌忙的去擦，反而卻将更多的鼻血蹭到了臉上、手上、脖子上。

唐卓後退一步，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你不要以為還能夠随心所欲的欺負我。”

42.

到底誰欺負誰啊？

唐卓是陰恻恻下手，又黑又狠，表面卻瞧不出來什麽，常常是老師偏袒的對象。相比之下張斌合總是直來直去，被狠狠教訓。這回難得他見了血，也不知道以此博同情牌，小聲嘀嘀咕咕，“本來就不是我先欺負你的，是你自己找事在先，別人都看不穿你，以為你是什麽好學生……”

“我本來就是，”唐卓踢他一下，“還有，一開始是你招惹的我。”

張斌合一臉茫然的蹲在地上。

“白癡。”唐卓氣得轉身就走，這是世界上最諷刺的事情，那些你記得清清楚楚的狼狽，另一個人卻全然不知。

晚上衛成就看到洗完澡後的張斌合坐在他的床單上，板着手指頭細數這些年做過的壞事，“逃課？這個肯定沒惹着他……難道是躲着抽煙？不對不對。”

“原來你還幹過這些事？”衛成扯住他的兩邊臉，看他五官被捏變形，惡劣的笑了笑，又松開手，“現在來找我檢讨，是不是晚了一點？”

“那時候你還不在，我實在想不出來了，難道是逃課去網吧？可這跟他沒什麽關系啊。”他後知後覺的揉了揉臉。看樣子腦袋馬上就要想破了，衛成不想摻和青春期少男的愛恨情仇，索性一把将他扛在肩膀上，張斌合忽然失重，胸口悶痛，像是某種小動物在心髒處跳來跳去。

“早點回房間休息，想不出來就算了。”衛成如同扛着一袋麻袋，扔回豬窩。

麻袋完全是懵的，過了會自覺鑽進被窩裏，露出兩個圓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晚安。”房間燈關了。

他翻了個身，在記憶裏搜尋到一段記憶，要說欺負人，這事他們在小鎮上沒少幹，去網吧上網需要錢，而紅橙黃綠青藍紫的口袋裏正常來講是連一個人的網費都湊不齊的。

為了上網，他們就開始在家裏拿錢，次數一多被家人發現，免不了一頓竹板炒肉、屁股開花。在這種情況下，一位小天才誕生了一個白手起家的主意：收保護費。衆烏鴉一拍即合，隔天齊聚小學門口，苦收三天，共收到保護費四塊五毛和辣條一包。

這幹不下去了。

小學生零用錢實在太少了，而且門口的保安一瞧見不是黑色頭發的人就放大狗出來攆人。張斌合被追過一次，留下強烈心理陰影，看到小狗小腿肚子都發抖。

高中又怕打不過，紅毛咬牙揮手，帶領大家就去了小鎮初中校門口。這回不錯，鎮上初中只有一所，不少農村或者家遠的孩子都只能寄宿，身上也有不少父母給的生活費。

這件事張斌合也有參與，但只去過頭兩次，那之後因為他實在沒有“黑澀會（黑社會）”的威懾力，再加上七個人人數太多、顯得目标太大，所以便不讓他參加了。

他還記得第一次是個初中的小胖子，用當時的話來說就是，“看起來就富得流油。”那之後很快就收到了第一筆“保護費”，三百塊錢。

張斌合在床上翻來覆去，努力回想小胖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