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52.

面前的屋子極小，幾乎容納不了任何東西，雖然主人用心收拾過，但仍然顯得局促。這個城中只有村到處是灰蒙蒙的霧氣，沒擰幹的衣服挂在細繩上，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張斌合驚訝的看着這個房間，這裏僅僅只有一張床和一個書桌，加上兩個大男孩，空間就被塞得滿滿當當。

唐卓上前将窗戶關嚴，“外面市場有點吵，你把試卷拿出來做吧。”

他乖乖照做，寫了會題覺得不對勁，唐卓似乎一直在盯着他看。為了緩解尴尬，張斌合開口找話題，“那什麽，你這房間挺小的，哈哈。”

“房租便宜。”

“啊，一個人住着也差不多……你爸媽呢？”

張斌合鼻尖冒汗，房間小所以他們兩人都只好坐在床鋪邊緣上，而現在唐卓靠得極近，探頭查看試卷時差不多是将他整個人圈在懷裏了，偏偏唐卓還毫無察覺的樣子，“我爸去世了。”

“對不起啊……”

這下氣氛更尴尬了。張斌合苦着一張臉，“要不、要不我先走吧……”

“你一張試卷都沒做完。”

市場燥熱吵鬧，打折特價的喇叭聲襯得房間裏更加安靜，張斌合索性悶着頭寫題，想着趕緊做完趕緊走，懶得理會旁邊的人在幹什麽。這種鴕鳥行為更有利于那人，唐卓把鴕鳥從背後抱在懷裏，一手緊緊锢住他的腰，張斌合這下覺得不妙，掙脫兩下後結結巴巴的開口，“唐卓你幹嘛，別鬧了，快放開。”

“不，對了，你一直說有事跟我說，是什麽？”

“呃……”鴕鳥腦袋飛速轉動，在被靠近和愧疚感之間來回跳動，運轉太快，不一會兒大腦冒煙短路，張斌合一臉呆滞。

“或許我們想的是一件事。”他握住張斌合的手，正要親到他的臉上，張斌合猛得推開他，兩眼一閉嗓門超大“唐卓同學對不起幾年之前是我搶了你的錢我保證我會全部還給你的我已經知道錯了對不起對不起但請你不要再捉弄我了！”

唐卓被推到牆上，又氣又好笑，忍不住打不停鞠躬的人的腦袋，“什麽捉弄，你還不懂麽？”

鴕鳥眨巴兩下眼睛，慫到角落裏，“你你你幹嘛你到底什麽意思，”說着腦袋四處轉了轉，“你不會偷偷錄音了吧。”

“你把我想成什麽了，還有那次……等等，你就想跟我說這個？”唐卓扶着額頭，他隐隐察覺張斌合并不是真的不懂，而是看懂後選擇裝傻。

既然這樣，那他索性将最後的窗戶紙捅破，“我說的事，是我在意你很久了。”

“張斌合，我有點兒喜歡上你了。”

53.

“是你先來找我的，不是嗎？說實話你原來的樣子太搞笑了，綠色的頭發，想不注意你都難，不過還是現在這樣順眼多了。”

張斌合驚訝地看着他，随後幹笑兩聲，“你發什麽瘋？喜歡我？開什麽玩笑，我突然想起家裏有點事，必須趕緊回去一趟……估計可能是要着火了，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他把東西迅速收拾好，接着被拉住，唐卓拽着他的衣服，不解地開口，“為什麽？你不是喜歡男生嗎？你有其他喜歡的人？”

“但是又不是所有男生我都喜歡，而且我也沒什麽好的，你那麽聰明，應該去找個更好的。”

“我就想找個笨的。”

張斌合：……

鬼才會喜歡你！

“那你喜歡什麽樣子的？”

張斌合聞言板着手指頭，“比我高七到十厘米，比我大幾歲，很有才華喜歡聽純音樂，晚上總是不睡覺熬夜工作……”

“你跟他同居了？！”唐卓臉色頓時不好看了，眉頭皺得死緊。

“算、算是吧……反正我不喜歡你這樣的，我也不覺得你喜歡我，你，你是不是發現自己也是，有問題，所以就誤以為……”

唐卓翻個白眼，“誰喜歡你了，我喜歡一頭蠢豬。”果然對面的人氣到爆炸，兩耳通紅，唐卓津津有味的欣賞一番，恨不得把人縮小成巴掌大，然後擺在書桌上天天欺負，這絕對是喜歡，唐卓想，喜歡欺負他。

“我走了！”

“不行，跟那個人分手。”

張斌合心裏嘀咕，他們都還沒在一起，怎麽分手，當務之急是擺脫面前的大麻煩，于是閉着眼睛瞎扯謊，即興編了一段他和衛成相知相遇相識相戀的故事，蕩氣回腸感人至深，講到狗血處恨不得直拍大腿，“那是一個暴雨的夜晚，我，一個孤孤單單的人兒，正在雨中漫步……”

“停！你下了晚自習哪裏來的時間雨中漫步？”

“咳咳，這個你就不必知道了，不早了！先走一步！”張斌合“嗖”的蹿到門口，一溜煙的跑了。

他跑得快極了，像身後有什麽猛獸在追他似的，那份告白是惡作劇，用來欺負他羞辱他的，是為了懲罰他之前做的錯事，張斌合這麽認定了，打定主意趕緊把錢還給他，再好好道歉，從此躲着這惡霸走。

回到家翻遍積蓄，湊出五百塊錢。張斌合捧着腦袋愁眉苦臉，衛成捧着杯子靠在門框上，“怎麽了？我們幫派又遇到什麽困難？是上網錢不夠還是又想買時裝還是屁股癢了？”

“才不是，我是要做大事好不好，”張斌合猛地想起什麽，邊擺弄手上的硬幣邊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成哥，要是有人突然向你表白，你會怎麽樣？”

“誰會突然來跟我表白，你來了之後我都不能出去玩了，就怕帶壞你這個小朋友，不過好在你快要去上大學了。”

“你很希望我走嗎？”

衛成笑容不變，“你總要長大的。”

“我就不，那我在本市上大學，每天都回來，天天盯着你。”張斌合賭氣的開口，剛一說完就覺得不妙，索性将腦袋埋得更低開始裝死。

“別犯傻，”衛成凝視着他的發旋，“我是你的長輩，可不能像你媽媽——我姐姐那樣管我，好了，先過來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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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斌合憑借自己敏銳的少年心感受到，成哥是在敲打自己。只是他還不知道自己到了哪一步，是仰慕、崇拜、喜歡、還是愛，就連張刺猬本人也說不清楚。唐卓可以跟他告白，可他卻不能跟衛成透露什麽，下場難以預料。

小刺猬又發愁了。

一愁，就想發奮學習，他簡直都要被自己感動了。

一大清早趕來學校，正偷偷摸摸的把錢塞進唐卓抽屜，探頭探腦的就被人從後面揪住了衣服，一扭頭是唐卓陰測測的笑臉。

“哈哈哈，早啊，來這麽早啊，哈哈哈。”張斌合腳底抹油迅速開溜，無奈衣袖還被拽着，眼看着唐卓一步一步湊近，室內氣氛非常微妙，張斌合捂住嘴巴閉上眼睛，表示自己是一只油鹽不進的小豬，任何招數都是沒用的！好半天睜眼看到唐卓笑得臉都抽筋了，才知道又是再耍他。

沒功夫理這種無聊的人，張斌合回到教室上自習，今天他是最早的人，可以在教室讀書而不用擔心影響到別人。他的成績近來已經起色不大了，依然還是在中游徘徊，每當這時他就郁悶，為什麽他媽他舅聰明的細胞都沒遺傳在他的腦袋裏？或許是因為他爸太笨了，張斌合對自己的父親幾乎沒有任何印象，他曾經很希望見到他，他應該像個超人、英雄一樣出現在他的人生裏，幫他趕跑所有欺負他的小孩，教他做一個男子漢。後來他當然什麽也沒等到，除了衛成。

上完一天的課，回家依然是接着做作業，待遇很好，只要張斌合一聲喊，馬上就有後勤保障部隊進來送牛奶送夜宵，衛成打着哈欠，“喝吧喝吧，考試前你還可以享受一下。”

小孩心猿意馬地偷偷瞄他藏在淺灰色睡衣下的腰線，“我又精神了，一定好好複習，好好考試，為組織争光！”

“組織不差你這點光，你自己努力就行。”

“好。”

天氣漸漸轉涼，十二月飄起雪來，兩傻狍子早早就把空調打開，在家裏穿着短袖吃冰棍，尤其是衛成天天待在家裏，沒一星期成功喉嚨發炎，咳嗽得說不出話來。醫生直言太幹燥，家裏最近別開空調了。衛成不理，一回家照常打開空調，張斌合就迅速跑過來關上，以上重複三次，衛成頭痛的回了房間。

在這裏室內室外沒什麽區別，都差不多冷，衛成只好把羽絨服翻出來，又拿着厚毯子蓋在腿上。可冬天不開暖氣，敲一會兒鍵盤手就冰涼冰涼的，他沒管，專心致志的寫文章。沒一會兒張斌合就跑來了，見他裹得像個大狗熊好玩極了，又碰了碰他的手。

“哇，好冰。”

“是啊是啊。”某人眼睛沒離開屏幕。

張斌合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脖子後，衛成縮了一下，扭頭看向他。

“怎麽樣，暖和不？”火爐開口講話了，跑出門過了會兒送來一個熱水袋和一杯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