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72.

半夜。

一雙罪惡的小手撥開了被子，張斌合偷笑着蹭到某人身旁，黑暗中什麽也看不清楚，他輕輕地碰上他的衣領。

這時衛成卻翻了個身。

張斌合吓得一動不動，光速裝睡。

過了會兒，他準備故技重施，忽然衛成用胳膊摟住他，“不要鬧了，好困。”

張斌合有點兒愧疚，“對不起，你睡吧。”

他在一瞬間知曉了他們之間真正的聯系，并非是衛成屬于他，而是他屬于衛成。所以盡管他無比好奇衛成的秘密，也不能擅自去解開它。

一夜無夢。

張斌合醒來時天已大亮，他一動便覺察到自己已經被某人穿好了睡衣，某人卻不在房子裏。他賴在床上并不起來，抱着大枕頭一人傻傻地笑了半天。

悠長而惬意的暑假開始了。

網瘾少年在家打了兩天游戲，電話響個不停，張斌合咬着雪糕接聽，“喂？啊，聚餐啊？什麽時候？去！我肯定去！”

“畢業旅行啊，我得跟我家裏人商量一下，這個說不準。”

“學車？這大熱天的，再說我又沒有車……好好好，我去問問其他同學，看要不要一起學。”

挂了電話張斌合正想着安排，衛成見他雪糕都忘了吃，便說：“過來。”

張斌合趕忙跑去，衛成摸了摸他的臉，“想什麽呢？”

“要不要去畢業旅行？”張斌合有點兒糾結，“可我想在家陪你。”

“那不要緊的。”

“我不要。”

“好吧，親我一下。”

張斌合傾身貼住他的臉側。

最終他決定只去參加聚餐，這樣在去念大學的這三個月裏能夠天天和衛成在一起。衛成最近正打算開始一本新書連載，作為自由職業者他每天會專注工作六個小時，他極其自律，剩餘會留下兩三個小時看書，這時候張斌合便會跑去黏住他，或者是為他讀書。

但張斌合有時候也會想，如果自己不在這裏呢？他每天也會這樣生活嗎？只維持着最低程度的社交。

所以有一次他問了，衛成翻着書頁溫和的回答，“有些人更喜歡獨處。”

張斌合表示理解，然後拍拍屁股換上時下最流行的破洞褲去參加畢業派對。

聚餐在一間大酒店，衛成送他到門口，取下手表戴在他的左手，“長針短針都指向最上端的時候我會來接你。”

“不可以喝酒，我不喜歡。”

“好。”

一進包廂裏頭熱鬧極了，全班同學都來了，女孩子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讨論着試題、分數和旅行。張斌合瞧見有一對同學正牽着彼此的手，一開席便玩瘋了，大家都差不多到了成年的年紀，毫不猶豫地讓服務員上兩箱啤酒，大家邊吃邊聊，輪到張斌合的杯子倒酒，他趕忙捂住，“不行不行，我家裏人不讓我喝。”

“哎呀沒事，難得一次嘛！”

“你看人家女孩子都喝了！”

“真的不可以。”張斌合有點兒手足無措，好在很快同桌幫他解了圍，“不要緊，待會罰他唱歌！”

氣氛又活躍了起來，張斌合很愛熱鬧，很久以前他發現大家聚在一起玩的時候可以什麽都不去想，只有快樂。

他興致高昂地跟同桌讨論新的言情小說，“你知道嗎你知道嗎，上次那本裏男主角太帥了吧，開着直升機上學！太拉風了！”

“你幹嘛老是關注男主角，而且這才不帥呢，我比較喜歡那段得了白血病的情節，多浪漫啊……”

兩人越聊越嗨，不一會兒同桌朝他擠眉弄眼，“說，你有沒有談過戀愛？”

“有啊，”張斌合尾巴翹上天，如同開屏，“我可喜歡他了，我們在一起了，他對我很好，在家的時候……”他猛地咬住舌頭。

“嗯？在家的時候怎麽了？”

“我在家的時候，我們，我們經常打電話！一打就是一兩個小時。”差點就說漏嘴了。

73.

手表指向九點，吃完了飯一夥人浩浩蕩蕩轉戰KTV，年輕的人們都肆意的享受着好時光。張斌合被罰唱了幾首兒歌把大家笑得不行，過了會兒不愛唱歌的又開始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

張斌合什麽都愛玩，結果導致**乏術，話筒一會兒被搶沒了，臉上又被貼了好幾張紙條，“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大冒險。”

牌一翻開大家都哄堂大笑，上面寫着：出門對遇到的第一個人要電話號碼。

“哦——去吧去吧！哈哈哈哈！！”

張斌合滿臉通紅，不知道是被熱的還是起哄導致的，索性開了門一路不停沖到男廁所，“略略略！”

“你耍賴！”拿着手機準備錄視頻的同學跳腳。

“哪有，”張斌合對着裏頭嚷一句，“大哥給個電話號碼下次一起撸串啊！看，我要完了。”

鬧了一陣後堵在門口的人散了，張斌合才拍着胸口溜回走廊，一擡眼好死不死看到個熟人，他連忙低頭打算從牆根處逃竄。

唐卓：“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掩耳盜鈴。”

張斌合：“你管我。”

唐卓靠在牆邊攔住他，拿了根香煙，輕車熟路地點上，“不可以嗎？”

“你你個好學生你還抽煙，你怎麽在這裏？”

“随便問個你同學就知道了啊，”唐卓故意将煙噴在他臉上，“考得怎麽樣？”

他這樣一時讓張斌合有點錯亂，咳嗽幾聲回，“就那樣子。”

“你可不要浪費我的補習，”唐卓緊緊地盯着他，“不再考慮一下嗎？”

原來他一直強撐着在虛張聲勢，張斌合恍然大悟，哥倆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什麽，我已經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你懂的。”

“是誰？”

“你不認識。”

唐卓放下煙，“那給個擁抱吧，馬上我就要走了。”

張斌合不疑有他，上前抱住他，唐卓反手用力箍住他的背，十分用力的在他脖頸處咬了一口。

“你松開我！”他早就見識過唐卓力氣有多大，這一咬更是痛得他發抖，張斌合用胳膊肘狠撞了兩下他的後腦勺，“你發什麽瘋！”

唐卓擦了擦嘴角，洋洋得意，“再見了，祝你不幸福。”

瘋子。

張斌合摸了摸脖子，竟然摸到一手血，黏糊糊的有些不舒服。但他是個缺心眼的，也完全不懂相愛相殺之類的戲碼，扭頭又沖進房間搶話筒了。

鬧到十二點，張斌合先行告退，留下滿室的鬼哭狼嚎。

走出KTV是夏日清爽的風，張斌合瞧見門口正停着衛成的車，持續亢奮地沖了過去，“嘿！”

“哇你不知道今晚有多好玩兒，笑死我了……”

“把安全帶系上。”

“哦，”他拉了安全帶左側頭對準搭扣，“他們還玩了真心話大冒險，有個同學抽到要跑到大廳喊十聲我是豬，哈哈哈！”

他說了半天，衛成都沒接茬，張斌合奇怪地扭頭，衛成手指碰了碰他的脖子，“這裏怎麽回事？你們大冒險還玩這個？”

“不是，啊，對，是的，有同學喝醉了，沒輕沒重的就……”

咚咚。

“沒什麽事，回去貼個創口貼就好了。”

咚咚。

有人在敲車窗，衛成降下玻璃。

唐卓歪着腦袋看了衛成一眼，轉而對着張斌合開口，“剛剛咬重了點，你下次再咬回……”

衛成面無表情地将車窗升了上去。

張斌合硬着頭皮繼續編，“你看到沒，就是他咬的，他這人喝醉了也不太看得出來。”

“好吧好吧好吧，我承認他沒有醉，但是和醉了差不多，這人是個神經病……就是之前我還和他打架的那個人。”

74.

一路衛成都沒有說話，張小猴在座椅上不安的扭來扭去。

傻子也知道衛成生氣了，只是不好分辨是因為他撒謊了還是別的什麽，想到什麽張斌合倏然慌了神。

上次他不高興，不就把自己丢到了衛敏家嗎？

車一停穩他便死死拉住衛成的手掌，他太害怕了，于是決定不顧一切的道歉，姿态近乎求饒，“對不起，我不該撒謊，不該被他咬到，對不起，你不要生氣，我錯了，不要不要我，我再也不會這樣了，我什麽都願意聽你的。”

衛成被刺痛似的想要抽回手。

道歉開始變得亂七八糟，張斌合胡亂的承諾了許多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比如将來可以給他很多很多的錢，又比如可以幫他做任何事情，只要他不要再一次把他丢掉。

“你想要什麽都可以，我一定會給你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我什麽也不會妨礙你的，你可以把我當作一個財務箱，或者一個掃地機器人，求你了，不要趕我走。”

衛成将他從車裏抱出來，一個小夥子的體重并不輕，可只有這樣能讓吓懵了的小猴子安靜一會兒。

“誰說我不喜歡你？”

張斌合想，家人之間的那種喜歡是不算的。

“再說了你根本就不怎麽會做家務。”

抱了一會兒，張斌合才緩了下來，不好意思的自己下來走，可還是拉着他的袖子不放。

好在現在是淩晨，并沒有什麽路人得以撞見。

但出乎意料的，衛成沒趕他走，也沒讓他滾回原來的房間，什麽懲罰也沒有。

這讓他更加的不安，那只靴子一直懸在空中，反而比已經落下更加可怕。

他跪坐在地板上，腦袋枕着衛成的膝蓋，後者正要幫他上藥。衛成毫不留手，将酒精擦在他咬破的傷口處。

“嗷……”張斌合龇牙咧嘴。

衛成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棉簽擦拭那處傷口，又塗上一層藥膏，“夏天不貼創口貼了，容易發炎。”

“嗯。”

“擡頭看我。”

張斌合仰起脖子，被猝不及防地親了一次。

這是衛成第一次主動親他。

“對不起，我沒愛過人，你是第一個讓我覺得如此接近的人。”

衛成把人從地下拉到大腿上，用手指細細的摸着他脖子的另一側。張斌合偏過腦袋，主動獻祭似的露出脖頸，“你咬吧。”

“嗯？”

“請你咬我，是你的話想咬哪裏都可以。”

很快，張斌合感受到一陣溫熱的氣息，讓他忍不住發癢，他竭力保持不動，繃緊了肌肉——

預想之中的疼痛并沒有來到，衛成只是親了親他的脖子，“我不想破壞它。”

“破壞什麽啊？”

衛成聳聳肩膀，“你的身體啊。”

簡單的話從他嘴巴裏說出來就是會讓人臉紅心跳，張斌合下定決心明天去健身房辦卡。

他們兩人相處至今，最多的就是擁抱，并非禮貌客套的環抱，而是身體緊貼，耳鬓厮磨的相互靠近。衛成非常喜歡抱着他，盡管彼此都沒有開口說話，但已經十分美好。

“你喜歡我的身體嗎？”張斌合懵懵的問，“那你都不怎麽摸的。”

這家夥在一臉純真的講什麽奇怪地話啊。

衛成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如果說張斌合是濃度極高的愛本身，那麽他無法抗拒誘惑，又難免被熱度灼傷。

“因為，我從小就見過，人們為愛弄得一身狼狽，絲毫不像平常的自己，做種種荒唐的事情，那時候我就想，我永遠不要變成這樣，愛會讓你失去理智的。”

張斌合聽了完全愣住了，像聽另外一個星球傳來了聽不懂的訊息一樣，于是張斌合星球索性擅自理解拆分了這段話：可能意思就是他喜歡又不敢吧。

于是他把紐扣全部解開，拉着衛成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我覺得你挺喜歡的。”

“小合……”衛成啞着聲音想抽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