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公道
漾漾扭頭看着牛氏笑,“夫人,您家這馬不行呀,要麽不比了?”
牛氏給身邊侍女使一個眼色,侍女輕手輕腳離開,繼而牛氏面上笑容不改,道:“這匹不行換一匹就是了,我的馬棚裏可是養着二十多匹好馬,夠你使的。”
“也是。”漾漾乖巧站在原地等待,眼睛溜達到由白英娘朱蠻娘看守着的兩大茶盤古董珠寶上,頓時口舌生津,她還是要臉的,堅決不讓哈喇子流出來。
沒辦法,這是她的天性,見了金珠寶貝就走不動道了,就想據為己有。
不一會兒專門負責喂養馬匹的高壯侍女直接牽了兩匹膘肥體壯的大黑馬過來,漾漾才剛一把手擡起來想要摸摸馬毛,兩匹馬又跪了。
漾漾再次笑着詢問,“這個兆頭不好,還是不比了吧,我怕你們輸了耍賴。”
“邪門了。”牛氏小聲嘀咕,禁不住坐直了身子,帶着些許怒意的對牽馬侍女道:“再弄不來一匹好馬我要你的命!”
牽馬侍女臉色一白,從地上爬起來就匆匆往馬棚跑去。
訓斥完侍女牛氏對漾漾淡淡一笑,“是你輸不起吧,你放心,我等皆出身名門,最懂願賭服輸的道理,望你也懂,怎麽說你父兄也是秀才,一只腳踏進士門了。”
漾漾笑道:“好的,願賭服輸。”
馮昙雲幽幽道:“說不得是這些馬兒有靈性,見不得不公道事兒發生也未可知。”
颍川侯夫人暗中掐了馮昙雲一下,低聲叱責,“閉嘴。”
牛氏冷睇了馮昙雲一眼沒做聲。
今日天高雲淡,微風習習,鳳凰花瓣偶有飄落便給這盛景增添了幾分缥缈仙意。
這一次侍女牽來了三匹好馬,漾漾便随手選了一匹,額頭抵在馬額上,姿态親昵。
牛氏笑着和身邊人道:“瞧見沒有,這還是一個愛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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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夫人們便都矜持着含笑附和。
好馬配好鞍,因是閨閣女子們騎乘的,這馬鞍子做的就越發精美了,皮革上還鑲着金呢。
和馬兒溝通過後,漾漾就把手深進馬鞍狀似随意的摸了摸,牛氏見狀就立時挺直背脊離開了椅背,兩手死死抓着扶手,面色鐵青。
漾漾揚起從馬鞍下摸出來的大長針,笑眯眯問牛氏,“夫人呀,您家馬鞍子和別人家的都不一樣呢。”
馮昙雲“噗嗤”一聲笑出來,為漾漾懸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這時始終在一旁扮演清冷仙子的謝玉仙開口了,“來人啊,把負責養這匹馬的養馬女關起來明日送官。”
牛氏的反應也不慢,快步走來就踹了顫巍巍跪在地上的養馬女一腳,“沒用的東西,竟然把自己縫衣服的長針遺落在了馬鞍裏,要你何用,來人,拖下去仗責五十給淩夫人賠罪。”
漾漾利落的翻身上馬,居高臨下的笑望地上的牛氏,“夫人,咱們的馬球賽這就開始吧。”
話落,高高舉起馬球杆從樓氏球杆下搶到繡球就擊打了出去,拉開了這場“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馬球賽序幕。
漾漾像一支利箭飛射而出,刺破了這副富貴長春美人圖,露出了盛景下的腐朽。
她和胯下黑馬配合無間,如臂使指,打的樓氏滿身冷汗,竭盡全力也不能從漾漾手底下搶到一個球。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漾漾已進了一球。
全場貴婦的臉都變了,馮昙雲笑不可遏,只有英娘蠻娘興奮的給漾漾喝彩。
日光給漾漾鍍上了金光,讓她像鳳凰一樣,滿場蹁跹飛舞,打的樓氏髻歪鬓散狀似瘋婦沒有絲毫逆轉之力,不一會兒就打成了十比零。
伴随着樓氏摔下馬的慘叫聲,全場凡是壓上了家族不可失之傳世重寶的貴婦們臉都綠了,把牛氏團團圍住。
“盛國公夫人,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壓上了我文氏冢婦才能佩戴的九頭凰佩,是我文氏的傳家至寶,必不可失,你看着辦!”
“盛國公夫人,我馮氏的古玉佛亦絕不可失,我們今日應了你的邀請而來,為的什麽你知我知。”
痛失重寶,歸家後必然難以交待,貴婦們都急眼了,個個疾言厲色。
“你們吵什麽,你們的寶貝不還在那裏嗎,拿回來就是,想必淩夫人是個知道輕重的,便是她不知道,淩大人也該知道。”謝玉仙站在一旁花樹下,穩如山,清如蓮。
“就是就是,我去拿我家的血玉镯。”
“我去拿我家的九頭凰佩。”
“我去我去……”
就在貴婦們一擁而上想把自家東西搶回的時候,朱蠻娘撐開一個花布口袋,英娘兩下就把兩茶盤重寶潑灑了進去,蠻娘就那麽猛的一收口抗在了背上,嘿嘿笑道:“這是我們家夫人的寶貝了,你們別想搶。”
“是我家的寶貝!”
“明明是我們的,怎麽就成了你們的!”
漾漾得勝而回,扛着馬球杆笑的像個女痞,吊兒郎當道:“夫人們,切記願賭服輸呦,你們的寶貝現在是我的寶貝了。”
謝玉仙在一旁好心的提醒,“淩夫人,這些寶貝你拿不走,還是還了吧,夫人們也會念你的情。”
漾漾望着謝玉仙笑,“你覺得這些高高在上慣了的夫人們會念我的情嗎?我若戰戰兢兢兩手奉還了,就更擡高了她們了,她們就更自命不凡了,還要貶低我,罵我是什麽東西,把我踩進塵埃裏,對付她們這群以為插上翎羽就是鳳凰的野雞們,要靠打臉,打的她們臉越腫才越是心悅誠服,就是俗語說的敬酒不吃吃罰酒,更俗一點的形容就是犯賤。”
說罷目光掃視全場,并不見她多麽疾言厲色,卻清澈通透仿佛能看盡每一個人的靈魂,“我扒光了謝玉樹的衣服,就羞辱了盛國公府了,轉頭盛國公夫人就派人給我送請帖,邀請我參加今日的馬球賽,對我溫柔和善仿佛謝玉樹之事不曾發生過,牽給我的馬匹馬鞍下卻藏着長針,只要我沒有發現,一旦騎乘上去,馬匹吃疼必然發瘋,我會被摔下馬,重則失命,輕也要斷腿斷手,你們這些打扮的人模狗樣的女人們全都心知肚明,你們都是盛國公夫人邀請來看我凄慘的下場的,對不對?”
漾漾并不需要這些女人們的回答,只要看着她們被戳穿後而變得惱羞成怒的面皮,答案就是顯而易見的。
“還有你啊,謝仙子。”漾漾握着馬鞭子的手淡淡一指謝玉仙,“你今日佩戴的紅寶璎珞就不是重寶嗎?可你一點也不急,你鼓動其他人來搶,她們搶奪成功了,你也就成功了,你的紅寶璎珞自然會回到你的手上,你站在幹岸上,小動唇舌驅使他人為槍,你才是最厲害的,佩服佩服。”
謝玉仙面色微變,淡淡道:“真是不識好人心啊,各家傳家至寶不是那麽好拿的,你也拿不走,你不懂這些,還是派個人回去問問表哥吧。”
漾漾大笑,“這願賭服輸的道理可是盛國公夫人方才親口說的,方才我可是拿命在和你們賭呢,怎麽,諸位名門閨秀反倒輸不起了?”
漾漾一伸手,蠻娘就把花布口袋交給了漾漾,漾漾把口袋纏在腰上拍了拍才笑道:“這些寶貝都是我堂堂正正得來的,想要就拿相應的寶貝來贖呀,一件抵償不了就多拿個十幾百千件來,多多益善,咱們好商量。謝仙子,你省省心,我占着公道呢,哪怕皇帝,也遵循這個願賭服輸的道理,再不然就把我幹掉好啦,再派遣小偷啊什麽的偷回去。”
當漾漾說出“幹掉”“偷”等字眼時,一些動了心思的女人就青紅了臉,又覺得漾漾心機深重,讓人惱怒。
聽了漾漾這些話,馮昙雲靈臺一清,低聲和颍川侯夫人道:“母親,我知道了,是公道,公道自在人心,花魁黃莺兒無措反被謝吳二人扒衣羞辱,蘭漾漾路見不平救人,蘭漾漾無錯,錯在謝吳,盛國公府明知錯在謝玉樹,卻為了所謂勳貴的臉面又把淩夫人哄騙了過來,企圖謀害人,錯了,大錯特錯,我明白昌國公府吳氏為何至今沒有動靜了,吳氏比謝氏更懂道理。
母親,這世上有黑白,有對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對就是對,錯就錯,這是公道,也是天道。母親說的好打臉面的勳貴被群起吞沒,不是因為他們的臉面好打,而是因為他們違逆了公道,自以為成了權貴便可漠視一切,錯了,天道還在上頭呢。”
颍川侯夫人的面色剎那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