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先後

夕陽餘晖染紅了遠處此起彼伏的青峰,兩輛馬車前後腳停在了桃花園門口,兩個穿紫色官袍,腰垂金魚袋的大人分別從馬車上掀簾子走了出來,踩着侍從安放在地上的腳凳落了地。

中年的大人,雖最好的年華已逝,眼角有了皺紋,可仍能看出他年輕時必然也是一位極風流俊朗,引無數閨閣女子将他入夢的少年郎。

年輕的大人,正處在最好的年華,俊美絕豔,氣度沉斂,最難得的是沒有年輕人咄咄逼人不知分寸的銳氣。

正是盛國公謝淳仁最欣賞的年輕人,可惜自己唯一的兒子不争氣,連人家的腳後跟都追不上。

原本這個年輕人能成為他的乘龍快婿的,奈何家有河東獅,咬死了不同意,還把人得罪了,無奈只得罷了。

“淩大人是來接尊夫人的嗎?”謝淳仁笑呵呵問。

淩禦含笑答道:“是的,來接拙荊一同歸家,謝公爺也是來接尊夫人的嗎?”

謝淳仁點點頭又搖搖頭,笑道:“我是追着淩大人的馬車過來的,特特為了感謝淩大人幫我教訓犬子。犬子因自小被內宅女眷們溺愛的緣故,頑劣不堪,屢教不改,我早想給他來一個狠的,淩大人替我做了,我不該親自感謝嗎?”

淩禦微笑,“那就不客氣了,謝公爺大度不計較,只不知尊夫人是否不計較,拙荊今日應邀赴約馬球賽,吉兇未蔔,我因心裏擔憂一散值就急急忙忙趕過來了。”

謝淳仁聽罷面色一變,提起衣擺就大步走進了桃花園,淩禦随後而入。

彼時,謝玉仙走到漾漾的馬前攔着,示意漾漾低下頭來她有話說。

漾漾好奇謝玉仙和她說什麽,就俯下了身子。

謝玉仙微掀唇角,輕聲道:“你,不過是我的替代,你有什麽可得意的呢?不覺得自己很可悲嗎?”

漾漾一下子就笑了,“我知道啊,洞房花燭夜,他抱着我還喊你的名字呢,仙兒仙兒的,哎呦,肉麻死了。”

謝玉仙不曾想漾漾如此“爽直”,一下子紅了臉。

漾漾瞧她這清純的模樣怪有意思的,笑道:“可是巧了,他拿我當替身,我也把他當替身啊,你說我倆可是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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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玉仙頓時一怔,怒從心底起。

“你怎麽能這樣!”

漾漾奇怪的看着謝玉仙,“他能,我為何不能,又與你何幹?”

謝玉仙漲紅臉,無話可駁,扭身而去。

漾漾不再管謝玉仙,回身好心的提醒滿場貴婦,“只限明日一日啊,明日一過,這些寶貝都是我的,一概不許贖回。”

說完打馬往外走,遠遠看見淩禦來了,就笑嘻嘻道:“夫君夫君,今日收獲頗豐,我快活極了,都是古董寶貝呢,這樣的好事兒再多來幾次就好了。”

淩禦見漾漾安然無恙,懸着的心放下,又聽她竟然還說多來幾次,頓時哭笑不得,走上前給漾漾牽馬,一面往外走一面道:“你倒是想好事兒,只怕她們不樂意。”

漾漾忽然興奮的問,“她們回去後會被各自的夫君們打屁股嗎?”

淩禦冷笑,打屁股這樣的閨房情趣怎會發生在這些家族聯姻的夫妻身上。

“不會。”淩禦淡淡道。

漾漾有些可惜。

……

馬球賽不歡而散,被謝淳仁強行接回府的牛氏卻有恃無恐,她往軟軟的繡花枕上一歪,還想招來侍女捶腿。

謝淳仁呵退左右,走到羅漢床前,居高臨下的冷冷盯着牛氏,“為何不和我商量?”

牛氏擡頭望着謝淳仁冷笑,“我倒想和你商量,我見得到你的人嗎,你多久沒進我的上房了,你除了給予我原配正妻的尊重外,什麽溫存都不給我,我就是你擺在盛國公夫人這個位置上的擺設,就是塊冰這麽多年我也暖化了,可你偏不,你記仇,說了一生一世都不原諒我,竟就真的把我冷了這十多年,你是真狠啊。”

謝淳仁皺眉,“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現在和你說的是你謀害淩夫人的事情!”

牛氏從羅漢床下的小抽屜裏尋出一把玉碾子,慢騰騰的在臉上運來運去,淡淡道:“我不過是為玉樹那孩子出氣罷了,你這個當親爹的對孩子非打即罵不管不問,我看不過去。”

謝淳仁坐到一旁,冷着臉道:“一,玉樹是活該,他是罪有應得;二哪怕你想給孩子出氣,也該伺機蟄伏,尋另淩禦的把柄,占住道理再行事,不該用這種錯上加錯的法子。你是瘋了,還是存了二心?哪怕是你自己愚蠢,你也該去探探昌國公府是怎麽做的,跟着人家學,也不至于行此糊塗之事!現在,其他勳貴人家還不知怎麽嘲笑我盛國公府呢,你以為你把那些婦人請來是讓她們看你耍威風的,殊不知人家是被家主派來看你的愚蠢的,引以為戒的!”

牛氏猛的把手裏的玉碾子摔在了地上,冷冷道:“別人有夫君教,我有嗎?你現在放什麽狗屁,早幹嘛去了?!”

“潑婦!”謝淳仁冷笑。

牛氏一袖子掃落炕幾上的瓶花三事,怒極反笑,“我是潑婦,你的心肝多清雅呀,我暖了你十幾年,你就暖了你那個心肝肉十幾年,結果呢,她還不是躲在家廟不回來,一個連親生的孩子都能舍棄的狠心人,你偏偏拿她當寶,我處處為你,為這個家,盡心盡力撫養那賤人的孩子,你卻視我如仇敵,天老爺呀,我這是什麽苦命,上輩子欠了你謝淳仁的嗎,啊!”

謝淳仁閉了閉眼,抄起茶幾上的茶碗狠狠摔在牛氏腳邊,茶水迸濺,茶葉黏髒了牛氏的宮錦石榴裙。

牛氏頓時熄聲,心髒狂跳,色厲內荏,“戳了你心肝肉了是吧,你心疼了是吧,你還想打我怎麽着,你也不是沒打過,當年你給我那一巴掌我還記着呢,每逢吃飯牙齒就晃悠,就疼,我記一輩子!”

“牛婉兒!”謝淳仁一把掐住牛氏的脖子把她半提起來,怒紅着眼睛道:“當年要不是你趁她懷孕給我下藥,讓我背叛了她,我和她不會走到今日這個地步,你捅在我心窩子裏的傷口我極力讓它結了疤,請你不要再揭開,這對誰都沒有好處。”

牛氏驚恐的瞪大眼睛,激烈的掙紮着,生怕謝淳仁發瘋怒極真的掐死她。

謝淳仁深吸一口氣,猛的把牛氏甩在羅漢床上,轉身疾步而去。

牛氏趴在羅漢床上大口喘息,眼淚嘩嘩往下掉,咬牙切齒道:“你先娶我後納她,結果竟然想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把我抛下,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原配妻子啊,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沒有人給我公道,那我就自己給自己找補回來。”

牛氏靜靜仰躺在床上,眼淚沿着眼尾流淌,她緩緩笑開。

“我先,她後,我大,她小,你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個人也該是我,怎麽能是她呢,我不服。淳仁啊,你讓我寂寞凄苦,我又怎能成全你們快活,要苦咱們一起苦,這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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