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金玉良緣
宗政隆熙娶側妃後不久, 漾漾就接到了馮昙雲親自送來的喜帖,她要大婚了,夫君正是繁國公世子寇雲晖。
大婚前夜親友添妝, 漾漾穿一身金燦燦到場,送了馮昙雲一份肥皂制造法, 上面還寫着皂化反應會産生一種副産物甘油, 這種東西可以用來做凍瘡膏和護膚品,自然的小貔貅絕不會做虧本買賣,所得利潤照老規矩一人一半, 馮昙雲也爽快,當場答應。
“瞧你滿臉幸福的樣子, 這回是找到屬于你的良人了?”歪在貴妃榻上漾漾含笑打趣。
馮昙雲親捧了一盞果茶送到漾漾手裏, 玉顏微羞, 大方點頭, “是的, 緣來緣去原來是他。當年宗政隆熙宣揚自己為道經中靈鳳的愛情所感動遂建鳳凰臺,那時我早已知道這則道經故事,心中早已萌生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癡妄,我本以為是宗政隆熙, 誰知建造鳳凰臺只不過是他塑造癡情賢王的手段罷了, 我卻當了真受了騙。那日在确定世子對我的心意後我便直言自己的所求了, 我向他提及了靈鳳,誰知他竟也是因靈鳳的故事而心向往之, 如此, 便是他了吧。”
“金玉良緣,這一世你的選擇沒有錯。”漾漾道。
馮昙雲因歡喜而紅了雙眸,她一福身鄭重跪拜了漾漾一回, 漾漾坦然受了。
就在此時閨房門外傳來侍女的喧嘩聲,“李側妃,我們姑娘房中有貴客,請容奴婢們通禀,請稍等。”
“馮昙雲,我有事問你。”
馮昙雲一聽竟是前世的老仇人,當即撂下臉,但想到今日是自己添妝的好日子,論親戚她還是自己的表姐,只得沒好氣的道:“讓她進來。”
李檀兒進屋後立馬就把門反鎖,看着迎出來的馮昙雲就質問道:“你也是重生的,是不是?”
馮昙雲一頓,望着李檀兒憔悴的模樣冷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李檀兒瞪着馮昙雲肯定的道:“原來你果然和我是一樣的,你為什麽沒和我一樣再次嫁給宗政隆熙,你就不想報仇嗎,你就那麽輕易的放過謝玉仙那賤人,你就甘心嗎?”
漾漾見李檀兒沒看見她立馬躲了起來偷聽,滿面好奇。
馮昙雲見狀,索性放松身體,淡淡道:“我自忖沒有你聰明,哪怕重生一回我的腦子也還是那樣,再次入北平王後宅幹嘛呢,再次讓你和謝玉仙算計嗎,我雖比你們蠢笨,卻也知道惹不起躲得起的道理,重來一世我只想保住自己保住家人一生平安喜樂,如此而已,李檀兒我不會幹擾你,請你也不要幹擾我。”
李檀兒聽罷沉默良久,忽然看着容光煥發的馮昙雲苦笑,“我聰明嗎,時至今日我才知,什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而你蠢人有蠢福。你瞧瞧我,比起你來是不是老了十歲?呵,宗政隆熙新娶的側妃也不是什麽善茬子,謝玉仙躲出去了,那房嬌嬌就把我當成了仇敵,我過的是什麽日子啊,日日勞心費神提防別人害我,我好累啊。”
馮昙雲一點都沒同情她,反而冷笑道:“不是你自己選的嗎,聰明人。”竟然罵我蠢,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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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隆熙會當上皇帝,重來一世的我們只要把謝玉仙鬥倒就有可能當上皇妃甚至皇後、太後,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你真的不後悔嗎?”
馮昙雲輕蔑的看李檀兒一眼,“我從來沒看上什麽皇妃皇後,前世如此,今生亦然,兩世所求唯有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已,前世被賤人所誤,今生怎能再重蹈覆轍,我又不傻。”
“原來是這樣……”李檀兒重整精神,托了托鬓角,嫣然一笑,“打擾了,只當今夜我喝醉了說了胡話,如你所願,你不要幹擾我,我亦不會打擾你。”
說完李檀兒轉身就走了。
馮昙雲沖着她的背影冷哼一鼻子,回身就和漾漾道:“這個李檀兒看來還執迷不悟呢。”
“未必,只是一步錯步步錯,投入的太多,陷得太深,明知痛苦卻很難回頭了。”
“是呢,有理。”
繁榮昌盛四國公二十四侯之間的親戚關系,打斷骨頭還連着筋,故宗政隆熙謝玉仙夫妻也來添妝了,只是很不受待見,遂送上一匣首飾就主動告辭了。
夜幕四合,華燈初上,北平王府的馬車行在鬧市,行人紛紛避讓。
車內,宗政隆熙道:“此前,那馮昙雲一副非我不嫁的行止做派,淩禦大婚之後,她忽然就變了,玉仙,你能告訴我是什麽緣故嗎?”
謝玉仙怔愕,緩緩轉頭死死盯着宗政隆熙,“你在懷疑我?”
宗政隆熙忽然一笑,把謝玉仙摟到懷裏,“莫要吃心,本王随口一問罷了。”
謝玉仙驀的甩開宗政隆熙,冷笑,“真是好厲害的枕頭風,這位襄城侯嫡女真是不簡單啊。”
宗政隆熙趕緊道:“和嬌嬌有何關系,本王就是随口問問。”
“馮昙雲又不是今日才變的,發現她變化時你怎麽不問,那房嬌嬌才嫁給你幾日,你就問到我臉上來了,還說不是她,你還要維護她,宗政隆熙,你想做什麽?舍我就她?莫不是因淩禦送到你手裏那件肚兜,你便以為我遭遇了什麽?可我告訴你,淩禦沒那麽下作,我的肚兜是蘭氏扒走的,為的便是離間你我夫妻,正如你那日打扮的花裏胡哨意圖引誘淩禦之妻是一樣的,人家那是看穿了我們的把戲報複呢。”
謝玉仙說完已是淚流滿面,“你、你是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嗎?”
宗政隆熙趕緊把謝玉仙摟到懷裏安慰,謝玉仙就勢軟下身段撲在宗政隆熙懷裏撒嬌。
兩人互相看不見,緊緊擁抱着,眼睛都争的大大的。
“玉仙,你為我聘的那幕僚張君瀾可是驚才絕豔之輩?”
謝玉仙心頭一顫,“王爺何出此言?”
宗政隆熙輕輕撫摸着謝玉仙的後頸皮,溫和笑道:“不然何以勾的你頻繁往永春園跑?”
謝玉仙面含薄怒,嬌嗔,“你新娶美嬌娘,夜夜做新郎,我眼不見為淨!”
“好好好,都是本王的錯,讓仙兒你受委屈了。”
謝玉仙心內惶惶不安,回到王府,目送宗政隆熙去了房嬌嬌那裏,她就立即對心腹蓮房道:“你立馬去永春園,把我落在那裏的玉蓮簪收回,再警告他一番,快去。”
“是。”
寒冬終将過去,不知不覺就到了除夕,今年的淩禦再也沒感到萬家燈火的孤獨,而是鑽進書房各處翻找,向來在書房活動的三水使勁撓頭,問道:“主公,您在找什麽?”
“我大婚時太後送來一對極品翡翠镯,我記得就好生收藏在這櫃子裏的,怎麽不見了,這書房你常年都在,不可能進來賊偷,難道是我擱忘了地方?”
三水“嘿嘿”兩聲,“主公,這書房确實進不來賊偷,您忘了一個人。”
淩禦一頓,猛拍一下腦門,轉頭瞪着三水,“我藏的那麽嚴實也被她得手了?”
三水“嗯嗯”猛點頭,心虛的縮肩塌胸,“打、打不過,老虎聽她的。”
淩禦使勁給了三水後腦勺一巴掌,随後就離開書房去了主院。
彼時的漾漾正卧在自己新打的黃金床上,鼻子一吸一合嗅來嗅去,活像一只确認新地盤的小狗狗。
淩禦進來時看見她這樣,不免又想起宗政隆泰供奉她時,她睜開眼那一剎那所見的獸瞳,心中暗忖,難不成自己還真娶了只貔貅?
但馬上他就把這個想法打壓了下去,含笑坐到黃金床上,伸手問漾漾要他的翡翠镯。
漾漾仔細想了想,嘿笑,“你往床底下、櫃子底下掏掏?”
淩禦無奈一笑,寵溺的摸摸她的腦袋,“罷了,原本就是要找出來給你的。”
漾漾撇嘴,“不稀罕。”
“是我的錯,早知你是如此有趣,新婚時你要就該給你的,只是那對翡翠镯是太後給的,我心中便珍惜兩分。”
漾漾使勁想了想,跑下黃金床往舊床上去尋摸,最後在床帳子頂上摸到了,随即返回黃金床上把翡翠镯扔給淩禦,“吶,在這裏。”
淩禦把镯子套到漾漾豐潤白膩的手腕上,柔柔握住漾漾的手掌,鳳眸中情意不掩,真誠不藏,“漾漾,不敢相瞞,永春園赴約之前,因那塊桂花糖之故,謝玉仙在我心中的确猶如黑暗中的一束光,我對她念念不忘,只因我小時候……”
淩禦一頓,接着道:“我從頭和你說吧。”
漾漾随即變換個舒服的姿勢靠躺在大軟枕上,豎起耳朵做洗耳恭聽狀。
淩禦也躺到漾漾身邊,兩手交疊放在腹部,平靜的道:“都知懿文太子摯愛太子妃寇明月,可在懿文太子被廢前的一段時間突然變得荒唐起來,甚至從宮中流出了懿文太子和身邊近侍狎昵的傳聞,不久後太子良娣楊氏玉蟬,茂陵侯楊伯昭之妹就有了喜訊。”
“那就是你呗。”
淩禦苦笑,“是我。原來在坊間流傳的太子太子妃神仙眷侶之外還有一個被先皇賜婚的楊良娣。
太子因謀逆被打下天牢後不久傳來畏罪自盡的消息,除太子妃轟轟烈烈‘殉情’外,我生母就被囚禁在了太子府,當時已懷孕九個多月,為防備我這個遺腹子遭遇毒手,遂通過跳動等手段讓我早産,秘密生下我後交給了心腹丫頭綠珠,随後生母放火燒了太子府,真正殉了我父。
綠珠用食盒提着我趁亂逃出,那名傳聞中與我父狎昵而被我父狠心趕出宮外不知所蹤的近侍就在外頭接應。
随後二人假扮夫妻逃出京城,在十裏亭,綠珠把我交給了近侍,為斷絕我的蹤跡,随後自投羅網,被抓時含毒自盡,而近侍就帶着我去找了當時駐守玉門關的永昌侯。永昌侯曾和懿文太子一起救過災,懿文太子當時親臨前線抗洪,作為護衛太子的永昌侯因一時不察令太子被洪水沖走,幸好被近侍救了回來,此事若被先皇知道了永昌侯必沒有好結果,太子一力瞞下,這事當時僅太子、近侍和永昌侯三人知道,故永昌侯感恩在心,自覺欠太子一條命,故此當近侍帶着我投奔他時,永昌侯給了我一個身份。
當時永昌侯的通房丫頭懷孕快生了,因太貪吃導致孩子太大難産死了,生下的就是淩玎,而我因早産生的弱小,所以哪怕比淩玎大兩個月也看不出來,故此我頂替了永昌侯庶子這個身份,而淩玎被安排成了永昌侯最信任的大管家淩吉和暗娼所生的孩子。”
邊說淩禦邊解開了衣襟,對漾漾道:“你瞧,我生來便有七星痣,剛到永昌侯手裏時,他怕被人瞧了去就想法兒給點掉過。”
漾漾上手摸了摸,“看不出來被點掉過,後來又長的?”
淩禦“嗯”了一聲接着道:“三歲之前,我跟着永昌侯在玉門城,身邊最好的小夥伴就是淩玎。三年後永昌侯被調回京,我和淩玎就被帶回了永昌侯府,我被記在了永昌侯夫人名下,并由她撫養。随後永昌侯被派往雁門駐守,我就留在了永昌侯府。
永昌侯夫人外表賢良淑德,實際極為善妒,她就指使我的奶娘虐待我,我餓了要吃的,會被奶娘拿針紮嘴,一旦我哭鬧會把我關進密不透風的櫃子裏,我反抗會被擰被掐被踹。”
漾漾忽然想到什麽,猛的撸起淩禦的袖子,指着他胳膊上的一塊疤痕,無聲詢問。
淩禦道:“是有一年冬天奶娘拿火炭燙的,還引發了高燒不退,險些我就被燒傻了,虧得我命大。後來……”
漾漾替他道:“後來你就趁奶娘熟睡,拿碎瓷片割斷了奶娘的脖頸大血管,從此你就成了衆人眼中殘忍狠毒的孽畜。”
淩禦笑道:“對。然後我就跑了,淩玎把我藏在他家,可淩玎在他家的處境也不好,雖然淩吉的婆娘不虐待他,但他的兩個哥哥排擠他,欺負他。我們倆小孩就偷了淩吉婆娘的錢,原本打算背着小包袱要去雁門找爹的,但我們最終考慮不去了,怕路途遙遠遇上拐子,畢竟我們太小了,就決定在京城等爹,于是混進了乞丐窩,乞讨為生。
在乞丐窩裏我就認識了很多人狠話不多的小夥伴,如姜槐、如白楊白英娘兄妹、如石阡、如默默護衛着我的一二三四四水這四兄弟和不愛和人打交道的單雄飛,以及分布在外為我辦事的李少卿張千等人。
他們願意跟着我,而我答應要給他們富貴。
一年後,永昌侯才被調回京城任兵部尚書,我們等到了爹。永昌侯得知了我們的遭遇後就把我和淩玎送回了老家永昌,給了我兩個人,文師傅付芳,武師父熊大貴,也是在這年我發現自己左胸上長出了七顆小黑痣,也是在這一年那近侍來找我了,告訴了我所有真相,于是我立志複仇,我需要幫手,于是把願意跟着我的小夥伴都送去學藝。
七年後,我考上了文武雙狀元,我拼了命的往上爬當大官,直至今日成為天臨帝的心腹。”
說到這裏淩禦看向漾漾,“而在永昌侯夫人手底下讨生活那幾年,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當謝玉仙撥開那一葉芭蕉,送我一塊甜滋滋的糖,那糖那人就有了特殊的意義。不管謝玉仙當時給我桂花糖時,是吃膩了給的還是同情我給的,她在那一時一刻的确是善。”
漾漾點頭,“明白。”
淩禦生怕漾漾誤會,趕緊解釋,“往後我必還她這一善,但不必讓她知道,怎麽還由我說了算。”
漾漾反而笑起來,“你這心越發明朗了,這很好。”
淩禦笑道:“夫人教的好。”
“嗯嗯,你知道就好。”漾漾高高興興戴了這高帽,開始打哈欠。
淩禦怕她一歪頭就睡了,趕緊道:“漾漾,現在以及将來我心中唯有你。”
說完就眼巴巴瞅着漾漾,漾漾眨巴眨巴大眼睛,翻身蒙住頭,甕聲甕氣道:“知道了知道了,煩不煩呀。”
淩禦:“……”
不氣不氣,這是自己選的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