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楊細
一直到兩人進了陸淺家,楊細還在糾結該怎麽解釋自己身份的問題。
陸淺住的是個高檔小區,三室一廳的屋子不大,但也許因為東西不多的緣故,顯得十分清冷。除了主卧外的兩個房間被打通做了舞蹈房,客廳裏,橫着一張鋪着米白色毛毯的沙發,幾個同色系的抱枕橫七豎八的倒在上面,透明玻璃茶幾上,随意的放着幾個外賣盒。
陸淺把外套往沙發上一丢,轉頭問道:“先洗澡嗎?”
楊細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像沒聽到他的話似得,過了許久,只見他一拍腦門,低聲道:“對了,給你看那個。”語畢,徑自脫下風衣和西裝外套,挂在沙發扶手上,又二話不說的撩起淺灰色的毛衣,眼看就要脫下來。
陸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系列的動作,“喂喂喂,不洗澡至少也去卧室吧,你有沒有經驗啊。”不是他懷疑,實在是這個傻大個看起來呆呆的,完全不像是經常做這種事的樣子。
說話間,楊細也總算扒光了自己所有的上衣,背過身道:“你認識我背上的那個印記嗎?”
陸淺這才反應過來,人家根本不是想對他做什麽,在心裏暗咒了一聲,這才定下心來,仔細去看那個印記,誰知才擡眼,又是一驚。這個印記……大概沒有妖不認識吧。
天犬印。
相傳,盤古開天之際,神創造三界,為了維持各界秩序,由玉帝管理天界、皇帝管理人界、閻王管理冥界。但僅有三界未免無趣,便又創妖、獸,與三界相輔相成,而天犬則是它們的主宰者。
和其他三界的管理者有所不同,天犬有三只,分別隐于三界,維持妖類間的平衡。而負責管理天界的哮天犬,原是神的愛寵,和神一樣,由自然萬物所孕育,與天地同壽,天界、冥界的天犬皆是由他的精氣所化,也可以說是他的兒子。
楊細是哮天犬楊祿的第二個兒子,仔細算來已經在人間生活了上萬年,天犬生來帶有神的印記,與印記相對應的,是與生俱來足以抵禦妖獸的巨大能力。
天犬的職責所在,便是除去那些戾氣深重,內丹污濁的妖、獸,防止它們危及人類或者同類的性命。
在戰亂年代,饑餓、貧窮,使得許多妖為了生存,不得不依靠吞噬人類或是同類的靈魂來強大自己,因為那時只有強者才能生存下去。
那些年間,楊細的生活非常簡單,只要追尋戾氣的方向,除掉對方,然後再追逐下一個目标。日複一日,像是除妖機器般不停的運作。
而在當下的二十一世紀卻不同,溫飽只不過是生存的最低需求,就像不斷在進步着的人類思想一樣,妖也在向前進化,他們也開始有了精神上的追求,許多妖類反倒喜歡混跡在人群,學着像人類那樣學習、工作,享受生活。
妖類不再作惡,楊細也跟着有了更多的空閑時間。他開始也學着融入人類的社會,只是與以往非黑即白的世界不同,人類的思想和生活,遠比他想的要複雜……
沒想到,無意中帶回的是一尊大佛,陸淺驚訝過後深深的嘆了口氣,恐怕請神容易送神就難了。
楊細将毛衣拿回手上,利索的鑽了進去,重新穿好才有些局促的說道,“我真的不是壞人,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麽你的內丹只剩下一半了嗎?”
“我把他拿去換別的東西了。”陸淺淡淡的答,随即轉移了話題,“我叫陸淺,天犬大人怎麽稱呼?”
“我叫楊細,你……這樣多久了?”
陸淺坐到沙發上,點了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自己這幅鬼樣子多久了?他皺着眉想了一會,才道:“大概快十年了吧,我不太記日子。”
楊細心中像是忽然被什麽刺了一下,微微的刺痛慢慢泛開來。
對于妖類來說,內丹不完整是非常痛苦一件事,無法繼續修煉、無法安心入眠,內丹本身對自己的另一部分有很強的吸引力,所以,殘留在體內的內丹會不斷的掙紮,企圖掙出體外,那種痛,會随着時間的推移愈發明顯。
雖然不知道這些年陸淺到底經歷了什麽,但是楊細還是十分後悔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沒有追上他,如果當時守在他身邊,他一定不會是現在的模樣。
楊細想要幫他,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好看的眉頭皺緊又松開,幾次之後,有些猶豫的開口道:“我…我剛到H市,還沒有住的地方,我可以搬過來和你住嗎?”
陸淺笑了笑“天犬大人發話了,我這種小妖有什麽拒絕的權利嗎?”
楊細看他嘴角上揚,那笑卻是毫無溫度的,趕緊解釋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會不會,稍微舒服一些?”說完,又小聲補充:“如果你不想我住在這裏,也沒有關系的。”
陸淺吐出一口煙圈,看着它慢慢消失在空氣裏,才開口淡淡的說道:“不用了,一個人住挺好的,我不習慣家裏有別人,都這麽多年過去了,再痛也早就習慣了。”
天犬的氣息對妖類的內丹有震懾作用,陸淺的确發現,和楊細在一起的時候,那種五髒六腑像是要移位般的痛減弱了許多。
雖然不知道這位天犬大人,為什麽忽然生出想關愛他的興趣來,陸淺還是不想招惹任何人。
對方要是只是純粹的同情他,承了這個情,他一只小妖也根本還不起,如果對他有什麽想法,看那個純情的樣子,也不是上一次床就可以搞定的,要談情,他真的玩不起了。
基于上面兩點,陸淺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楊細的好意,随即下了逐客令:“我困了,要是沒什麽別的事,大人也回去休息吧?”
楊細輕輕點了下頭,從風衣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盒子,抽出一張名片遞過去“要是,要是遇到什麽麻煩,可以找我。”
名片還是今天學校新給他印的,簡單樸素的名片上,隐隐散着油墨的味道。
陸淺從善如流的接過名片,往前走了兩步,“恩,走吧,我送你出去。”
“我自己走就好,你早點休息吧。”楊細擺了擺手道。
關門聲響起,陸淺松了口氣,随手将那張名片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
“陸淺……”與此同時,門外的楊細,看着那扇關上的門,輕聲的念道。
這個名字,或者說這個人,就像一顆小石子般落進他向來平靜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
回到宿舍後,楊細在床上輾轉了許久,一直到天色發白,才勉強入眠,夢裏又出現初遇陸淺的場景,只是他青澀懵懂的臉上慢慢出現了猙獰痛苦的神情,楊細想上前,卻怎麽也碰不到他。
一身冷汗的從夢中驚醒,時間還很早,楊細忍不住開車又回到了那個小區,卻是沒有去打擾陸淺,而是擡手敲了敲對面的房門。
沒多久,就傳來由遠到近的腳步聲。對方謹慎的在貓眼裏看了看,并沒有把門打開,只是提高聲音問道:“你找誰。”
“您好,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想冒昧問一下,你們近期有賣房的打算嗎?”
“不賣不賣。”女人顯然覺得他不懷好意,有些不耐煩的說完就關上了貓眼。
年關将至,所有人的警覺性都不自覺的提高了許多,楊細無奈,只好先回學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