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閃爍,頭上滿是焦急之色,說出的詞語卻甚是結巴:“奴才…奴才…”
阿桃眼睛尖,一下子在我的耳邊嘀咕到:“公主,前面這個好像是剛剛分配到德陽宮的小太監!”
我心中一驚,大聲問道:“可是皇上出了什麽事?!”
小太監擦了擦汗,還是不支吾着言語。
我心中大怒,上前質問道:“本宮問你話,你竟然有膽子不回我!德陽宮的主子給你了你多少好處,盡然連本宮都不放在眼裏了!阿桃,喊人将這個奴才捆了!”
“大長公主饒命!”小太監吓得渾身抖了幾下,一個勁的磕頭:“皇上本來今日要在瑤妃娘娘那裏留宿的,可是剛剛明明在德陽宮的,可是一眨眼皇上就不見了,皇上今日多喝了幾杯酒,奴才擔心皇上出了事,這才火燎燎的出來尋着,瑤妃娘娘特定命我們不要聲張出來!”
“有膽子怕宋心瑤怪罪,就不怕本宮砍掉你的腦袋嗎!”我氣的一巴掌扇了過去,真是笑話!趙寧佑那是喝多了嗎?宋心瑤幹的好事,有本事給人下藥,還把人給弄丢了,真是幹的漂亮!
“還愣着幹嘛!還不快去找!”
跪在地上捂着嘴巴的小太監,這才萬般謝恩的答道:“奴才…奴才這就去!”
寧霜趕緊吩咐身邊的宮婢道:“你們去福寧宮去探探消息,看看皇上有沒有回去,實在不行,便去找大總管!”說完,寧霜對着我道:“姑姑先別急,我回西宮去太後娘娘那裏瞧瞧,大哥若是醉酒,定然走不遠,姑姑不妨帶着人在周邊找找!”
好好的一個慶宴被弄成這樣,宋心瑤也真是有本事!若是給宮裏的人看見皇上這般醜态,趙寧佑還如何在宮裏頭立威!
我越想心中越氣,對着轉身欲走的寧霜囑咐了良久,“尋人的時候低調點,不要鬧的人盡皆知,直接同大總管說就好了,他會小心行事的!”
寧霜點頭應下了,我舉着燈籠往着福寧宮附近的書房走去,水榭這條道上的燈光暗淡,也不知那藥的藥效怎麽樣,趙寧佑若是走了出來,是該偷偷一個人躲起來,還是去找個人瀉火呢?
德陽宮的奴才跑了這麽遠都沒找到,趙寧佑肯定沒有回福寧宮,抑或是難道已經神志不清到連通知小奴才将他扶回去這樣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到了?
這麽想着,我打燈籠的動作一滞,随即又焦灼起來,對着前面的阿桃和院子的宮人叫喚道:“找着了麽?”
遠處阿桃的聲音飄了過來,“公主,奴婢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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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阿桃的聲音莫名讓我煩躁了起來,早知道我就不該顧着臉面殺到德陽宮去,宋心瑤再是趙寧佑的妃子又如何,這般手段真是侮辱了我趙家人!
走了幾步,突然絆倒了一塊石頭,我整個人猛然扶住一旁院子的石牆,忽然,從陰影處伸出了一只手一下子一把扶着我的腰。
我驚吓的丢了手中的燈籠,剛要大聲叫喊揮手招呼上去,然而沒等我叫出了聲,細微而熟悉的聲音從陰暗處飄了出來:
“姑姑,別出聲,是我!”
☆、這天下是勞資的 VIP
“姑姑,別出聲,是我!”
聽到聲音,我趕忙撿起地上的燈籠,有些不确定的去照亮陰影中的人,院牆的後面,趙寧佑癱坐在地上,喘着急促的呼吸,睜開了一雙眼睛看見了我,伸出了手用了力一把将我整個人都拽了過去。
“公主!”阿桃似乎瞧不見這邊的燈籠,高聲喚着我。
跌坐在趙寧佑身旁的我有些措手不及,剛準備回應阿桃的話,趙寧佑又将手軟綿綿的伸出過來,一把捂着我的嘴巴道,在我的耳旁道:“姑姑別說!”
趙寧佑的手燙的異常,我輕輕掰開他的手,剛準備站起身來,趙寧佑摟着我腰的手又用了力,無奈站着身子動彈不得,我只好對着阿桃那邊大聲的回應道:“你們往遠處去尋去吧,我有些累,在這裏歇會兒!”
阿桃聽見了我的聲音放了心,帶着人又往遠處走了去。
趙寧佑這才松了一口氣,我又舉着燈籠對着他的面龐照了照,趙寧佑的面龐紅的厲害,連帶着整個耳朵都紅得有些滴血,或許是燈籠的光有些刺眼,趙寧佑伸出了手有些無意識的推了推它。
我趕緊移開了燈籠,沒想到趙寧佑微微蹙起了眉頭,硬是将燈籠搶了過來,眯着眼睛瞧了一眼這個刺眼的光源,身線帶着一份暗沉的沙啞對着我道:“太亮了,姑姑快吹掉!”說着,他似乎有些難受,閉着眼睛就往我的身子靠着,将整個頭都靠上了我的腰間。
陡然的大熱源讓我拎着燈籠的動作一滞,站着身子,感受着腰間的人軟磨的磨蹭,我的大腦一下子如同炸開的煙花,轟的一下空了,更可怕的是,我居然乖乖的聽着趙寧佑的話,将手中的燈籠舉在面前,鼓起了腮幫,猛然一吹,燈籠的光線驟然消失,一切籠于黑暗,一切又在黑暗中被皎月披上了一層朦胧的光輝。
似乎不滿足我站的如此高,不安分的趙寧佑将放在我腰間的手慢悠悠的撫摸上,熱燙的手一下子圈着我的胳膊,将我猛然拉扯他的懷中。
這麽一踉跄,我像是清醒了過來,整個人都吓的滿身激靈,我使勁搖了搖意識渙散的趙寧佑,出聲喊道:“大侄子!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你姑姑啊!你快松手,我悄悄喊人把你送到宮裏去!”
在聽見我的話後,趙寧佑半眯半睜的雙眼陡然一下子睜開,額頭細密的汗珠彙聚成股,從他雙鬓的兩側微微滑落下來,那雙黑色的眸子即使在夜光中似乎也盛滿了細碎的星光,揉碎了就像汪洋中沉澱的璀璨珠寶,夾雜一抹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情、欲,火熱而我讓我有些心驚。
這樣的眼神亮晶晶的望着我,瞳孔裏到處是我那副呆愣的表情,這樣包含情意的眼神,讓我整個心都撲通撲通的跳動起來。
他鬓角的碎發黏在他的面頰處,我突然不可抑制的伸出了手,想将他粘濕的發絲撥到他紅燙的耳朵旁,然而一碰上他的面頰,這般滾燙的熱度一下子讓我驚的縮回了手,可趙寧佑忽然伸出了右手,一下子緊緊抓我的,連帶着眼神也分外的灼熱起來,另一只放在我腰間的手更是樓的緊緊,将我整個人往他的懷裏一帶。
我掙紮着要離開,趙寧佑卻摟的更緊,沙啞的聲音像是從喉嚨中滾出,灼熱的呼吸撲騰在我的耳邊,他輕聲說:“姑姑別動,我難受!”
這一聲帶着情、欲的撒嬌聲一下子将我吓了一跳。
然而,趙寧佑說着,不由分說的,他牽着我的手望着他胸膛引去,掙脫不開,我一把揪上了他的衣領,“大侄子,你快松開,姑姑給你找人過來!”
沒等我說完,一個溫熱的濕潤的熱體一下子封住了我的口。
等我意識過來的時候,趙寧佑的臉已經在我的面前放大了,我瞪大了眼睛,嘴唇上的觸感讓我整個心都跟着顫了一顫,等意識過來要掙脫的時候,趙寧佑卻伸出了手一下子摟住了我的後腦,将我的整個身子硬往他的懷中靠去。
趙寧佑的雙唇滾燙的厲害,這是我唯一能感知的,整個身體都被他禁锢着,唇間的觸感越來越清晰,腦海中全是被這樣的熱度,被這樣的強勢的吻給占的滿滿,所有的思緒一下子被趙寧佑的動作牽制到雲端,我甚至不争氣的放棄了掙紮,最終像是被心中那股升騰而來的悸動給控制住,慢慢的,我閉上了眼睛,任由他滾燙的雙唇一點一點吮吸我的。
可閉上了眼睛,趙寧佑那張臉更是在看不見的黑色眼簾處鬧騰出出來,他的一笑一怒仿佛早就深深刻在我的心裏,只要一閉上了眼睛,感受着他手掌心傳來的溫度,他的音貌就肆無忌憚的蹿了出來。
我想,我是有點喜歡趙寧佑,可是他卻是我的侄子。
這麽一個念頭蹿道我的腦海中,我猛然睜開了眼睛,心跳劇烈的推開了面前的趙寧佑。
心還在劇烈的跳動,我急促的喘着呼吸,思緒太紛亂,一切就像我不曾接觸過的光怪陸離的夢境,面前的趙寧佑目光仍舊灼灼,一碰觸他的目光,我只覺的猛然有股熱血湧上了我的面頰,嘴角更是火辣辣的疼痛,帶着一抹令人羞、恥的不安。
看着趙寧佑呼着熱氣,臉上那綻放的光彩異常明亮,我想出口怒聲質問的話也戛然而止,掩飾着砰砰如擂鼓的心跳聲,我顫抖着一雙手想要将他推的更遠一點,心中也在暗自給自己找借口,趙寧佑被下了藥,神志不清楚,不同他計較了,只當嘴上被咬了一口吧。
可是沒等我要推開他,趙寧佑的眉間突然蹙了起來,仿佛承受了巨大了痛苦般他握着我胳膊的手也緊緊攥了起來。
心中雖然有些憤憤,但看見趙寧佑這番摸樣我又心疼了,我忍不住的開口,尋求他的意見:“既然這麽難受,還是讓大總管幫你——”
話沒說話,我自己的臉沒骨氣的先紅了,可我硬是腆着臉将剩下的話說完了:“宋心瑤你看不上,就找個看上的人好了!”
趙寧佑卻像是沒有聽見我的話一般,等臉色舒緩了一點,又往我的身上湊去,這次可真的是用了力,整個身子,連帶着胸膛手臂以及下半身,滾燙的熱度就像一個大火球一般緊緊将我包圍住,我有些瑟縮的往後退,趙寧佑這般摸樣太讓人陌生,尤其是那赤裸裸的目光更讓人一堪不擊、潰不成軍。
趙寧佑整個身子不停的向我逼近,他将染上潮紅的俊臉放置在我的肩膀上,一雙手視若珍寶般将我摟住,不留一絲縫隙,熾熱的呼吸在我耳邊萦繞,這樣輕柔的動作讓我一時沒了反應,直到他閉上了雙眼,有些神識不清的對着我的耳畔輕聲道:
“姑姑,可曾知道,我一直喜歡的人是你呢!”
這句話語太輕,可又如一道驚雷,深深劈向我的心扉,腦海中所有的神識都仿佛煙消雲散,只能瞪大着眼睛将趙寧佑在耳邊的話一邊一邊在心中念叨,才能模模糊糊拼湊起這幾字的含義。
可是當我真正意識過來的,趙寧佑已經摟着我的腰昏睡了過去。
這麽漫長的夜,這麽亮眼的星光,這麽狹小而陰暗的院牆角落,我回過了神,雙手哆嗦着将趙寧佑慢慢從我的身上推開。
無意識的他閉上了眼睛任由我的動作,我只是輕輕一推,他便從我的身側滑了下來,我的腦海中像是炸開了無數多的煙花,五彩缤紛又雜亂無章,整個人恍惚的連接下來要做什麽都忘記得一幹二淨。
這!
這實在是太吓人了!
趙寧佑絕壁是被藥下的神志不清了,才會說如此混賬的話。
可明明,我是姑姑啊!
我這般恍惚到大總管來暗中接人的時候,都緩不過神來。
趙寧佑被悄悄的擡到了福寧宮,找了太醫過來,太醫探了他的脈絡想了想低着聲對着我道:“皇上似乎是中了合歡散。”
我裝作不知一般,一臉焦急的出聲詢問道:“那要緊麽?”
太醫收了手,開口道:“合歡散不過是藥性烈了一些,藥效發作過後便無礙,我探了皇上的脈相,藥性似乎已過,等皇上醒來自然自會相安無事。”
太醫正欲要走,我趕緊攔住他,有些躊躇的開口道:“那藥性發作會胡言亂語麽?”
太醫聽了我的話,略沉思了片刻這才道:“合歡散發作,神智會有片刻的混亂。”
聽到這裏,我略微松了一口氣,誰知太醫又接着道:“但那時所言定然是遵從本心的,大公主還有什麽要問的麽?!”
我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心虛的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床上的趙寧佑囑咐大總管照料好他。
回寶華殿的路上,經過門口的大紅燈籠,阿桃湊上了去看了我一眼,驚奇道:“公主,你的嘴角怎麽腫了?”
我聽完心中一驚,趕緊捂着嘴巴,含糊說道:“應該是撞到牆磕到了!”随即趕緊匆忙的往殿中跑去。
就連躺在床上,面頰上的熱度似乎也沒有散去,一閉上眼睛,腦海中不斷浮現的都是找寧佑說的那句話,帶着輕嘆,令人心酸又令人心神蕩漾。
不能想了!趙寧佑定然是腦袋糊掉了才會說這樣話,趙宸安難道你腦袋也帶坑才将這句話信以為真麽!
閉上了雙眼,我努力擺脫掉腦海中翻滾的話語,以及唇邊那似乎還觸手可及的滾燙的熱度。
我就這麽閉着眼,直到天明也未曾睡着。
起身的時候,阿桃見着我的摸樣倒是吓了一大跳,看着我浮腫的雙眼又是詢問又是自責,最終又将視線落在我的嘴角邊甚是心疼道:“公主這撞的真是有些厲害,連着嘴角都破了皮,結了疤痕。”
聽完阿桃的話,我覺得今天一天都不要見人了。
可我不出去,偏偏有人上門來找,正用着早膳,外頭就有人傳趙寧佑來了,我一心慌,連着手中瓷碗裏的百合蓮子羹也灑了出來,有些慌張的招呼着阿桃将人攔住,可沒等阿桃出去,趙寧佑就跨着長腿旁若無人的走了進來。
我驚的轉身就要往裏屋裏跑,可沒等跨出腳步,我陡然醒悟過來,做錯事情的又不是勞資,勞資躲什麽躲,說着便挺直了腰杆站在原地不動,擡着頭望着趙寧佑身側的高臺案幾,眼神就是不敢正眼瞧他。
我幹咳了幾聲,這才開口道:“大清早,寧佑有什麽事麽?”
趙寧佑動了動身子,偏偏走到我的視線處,硬生生的擋住了我目光落腳點的高腳案幾,我不動聲色的又轉了轉視線,偏離了他的身子。
等偷偷的撇過趙寧佑一眼的時候,他面色終于正常了過來,出口的聲音還有些破音,但着實是恢複過來了,我慢慢放下心來,就聽見他道:“昨日我醉酒出了德陽宮,聽說是姑姑發現我,命人将我帶回宮的,昨日醉酒失儀,姑姑…恩…姑姑可曾”說道這裏他頓了一下,之後又飛快的說道:“姑姑可曾撞見我失态的舉動?”
聽完他的話,我微微擡起了頭仔細瞧了趙寧佑一眼,只見他面色泰然,一臉求問的姿态,我的心中轉過了萬千心思,難道睡了一覺,真的将昨天發生的一切都忘記了?
我又瞧了瞧趙寧佑一眼,看着他淡定的摸樣絲毫不在撒謊,我慢慢的又坐回了圓桌旁,捧着剛剛未吃完的百合羹一勺一勺的舀着。
忘記了也好,我正愁着不知道如何面對我大侄子呢,那句喜歡我的話忘記了也好,不然姑侄亂、倫太過影響趙家的聲譽了,這樣我知天知也是極好的,這麽想着,我放下了手中的湯勺微微一笑道:“怎麽會,姑姑找到寧佑的時候寧佑就昏睡過去了,這酒還是要少喝,貪杯傷身可不好!”
趙寧佑聽見我的話語,似乎松了一口氣,點着頭即是誠懇的應下了。
就在這時,我身旁的阿桃忽然開口:“昨日公主為了找皇上,不知道撞上了哪裏的院牆,将嘴角都撞破了,今日結了好大一塊疤!”
趙寧佑聽着,視線又像我這邊瞄過來。
我心中跟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機智的一下子捂着嘴巴,微微蹙着眉頭道:“阿桃你在羹裏放了冰糖麽,沒有化開,咬的我牙疼,我要進裏閣休息一下。”
阿桃疑惑的上前,端着那杯盞察看,反複說道:“今日這百合羹我還沒有來及放冰糖,怎麽會有呢!”
趙寧佑聽見這句話,意外沒有出聲,而是沉默着站在案幾便,一手撫上上面的垂落的吊蘭枝桠,一邊視線望着窗外看。
我氣不過又瞧了他一眼,不由的心生疑惑,怎麽趙寧佑臉上沒有表情,耳朵卻是紅得厲害?難道昨晚上湧到耳朵上的血液還沒有流回去嗎?
真是怪哉!
☆、這天下是勞資的 VIP
真是怪哉!
阿桃端着盛放杯盞的漆盤從閣中走了出去,一時間,整個暖閣都剩下了我和趙寧佑二人,二月的豔陽即使高挂天空,也顯得有些清涼,可自打阿桃出去後,整個屋子便有些熱氣燒灼,燒的我有些心煩意亂。
趙寧佑堵在那邊也不走,我捂着嘴巴的手漸漸放了下來,冷不丁的,他忽然開口詢問道:“姑姑…姑姑的傷口還疼——”
他的話還沒有說話,我立馬“騰”的一聲響站起了身子,面容嚴肅的對着他岔開話題道:“說起來,昨天我找到寧佑你後,太醫為你診了脈,似乎昨日晚宴上瑤妃娘娘給你喝得酒有些問題,寧佑還是去問問好!”
趙寧佑這才挪了挪腳下的步伐,向我走起了幾步,擡起了臉,睜開了一雙黑色的燕眸一眨不眨的望着我,臉色帶着一絲疑惑,可眼神倒是挺閃亮的,他甚至無辜的問我:“那酒裏有什麽?”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我有些吃不準他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想了想這才開口道:“太醫說你中了合歡散,”說道這裏,我面色不由又一紅,假裝鎮定的又繼續開口道:“宮中發生這樣的事情,寧佑該好好整頓一下身邊的人了!”
聽到合歡散三字,趙寧佑意外的沒有出現任何驚訝的表情,相反他回答的極快,用力的說了聲:“好!”
這樣爽快的讓我倒有些不适應了。
午後的時候,德陽宮傳來了消息,趙寧佑因德妃私自用禁藥為由,給她下了禁足,不僅如此,命令她在宮中靜思一個月。
青太後一聽,連着手中的佛珠都沒有除掉,帶着宮女有些火燎燎的趕道趙寧佑的書房為宋心瑤求情,
“瑤妃也是因為皇上長久不寵信,這才出此下策,話說她這麽做也是為了皇家的子嗣着想啊,佑兒!”
青太後的苦情牌一打,沒等趙寧佑發話,我立馬拍桌而起,言辭悲切,“瑤妃這次對寧佑下的是合歡散,若是下次下了鶴頂紅怎麽辦?也要由着她胡來麽?”
趙寧佑将手中的筆放在硯臺上,頭也不擡,沉聲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母後還是回去吧!如此視家法如無誤,朕以後還如何在宮人面前立威!”
青太後聽言,有些失落的扶着身邊的蓮一嘆息道:“佑兒,如今你長大了,為娘的話也聽不進去了!”
我掃了一眼她凄凄怯怯的神情,心中卻是大為不高興,不過是禁足,又不是要砍了宋心瑤的腦袋,這點懲罰也要裝作如此悲慘的神情,就跟罰了自個兒親身閨女似的,至于麽?一點剛正不阿的姿态都沒有,當什麽太後?
“母後還是回去吧!朕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趙寧佑似乎不為她的話所動容,言語不客氣的下來逐客令,青太後瞧了一眼身旁的我,扶着蓮一,面色狀似悲痛的離開了,等到她的身影剛剛消失在了書房的門口,趙寧佑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擡起頭望着我,輕聲道:
“秦州的梁王送了奏折。”
趙寧佑的話語剛落,我手中的書本猛然從手中滑落,面色的陰郁的回望着他,“他來做什麽?”
“說是四年未曾去皇陵祭拜太上皇,如今先皇去世快滿一年,作為臣弟,日夜思念亡兄,已帶着萬貴妃往着京城趕來!”
身邊的大總管弓着腰為我撿起書簡,恭敬的遞給我道:“大長公主,東西可要拿穩了!”
我抖索着手慢慢接過,一邊捏緊了手中的書頁,一邊克制着心中萬分動蕩的情緒,沉着聲音道:“他們現在到了何地?”
趙寧佑翻開了驿站送來的書信,開口道:“已到吳州。”
走出書房的時候,我攥緊了衣袖中的雙手,擡着頭望着頭頂一片燦爛的豔陽,心中卻隴上了陰霾。
到底是秦地苦寒,耐不住寂寞,我倒要看看這對母子這次又想上京整出什麽幺蛾子?
二月中旬,朱少卿上任了,趙寧佑愛惜之才,任命其為中書侍郎,同中書令大人共同掌管六部事物。
随着這一批新入的進士生湧上朝堂,宋圭只手遮天的格局終于被打破,新入大理寺的幾位大人,個個皆是耿直之輩,對大理寺少卿宋凡軒的随意斷案的态度皆是紛紛不滿,一任職位便上了幾道奏折彈劾這位少卿大人的辦事人力。
宋圭安置在中書門下的爪牙也因入了新人,受了限制,戶部的尚書大人如今由三朝元老蔣太公任職,二月趙寧佑的大刀闊斧在無聲之間一點一點挖掘宋圭的在各職門的人手。二月的一樁禦史受賄案件,宋凡軒看守不牢,牽連的京城官員行賄記錄的賬本竟然被毀,趙寧佑大怒,順應多人的彈劾,将宋凡軒罷了官職。大理寺少卿一職空了下來,立即由下面的一位老少正填補了上去。
母後留給我的箱壟中,意外的我發現了一束泛黃的書,書名是《武備錄》,書中褶皺的書頁上的文字龍紋鳳舞,可每一段文字下面都配上了一副兵器圖。
從戰國時代的青銅劍到現在的長刀,乃至各式各樣的漆弩,翻到後面,甚至出現了我所不曾見過的兵器。
高大精密的投石車,射程甚至能達到一百丈遠,輕巧改良的千機弩,帶回鈎的羽箭,還有堅硬無比不可摧殘的攻城車,甚至,還有些沒有名字記錄的兵器,這些東西打破了馬背上互相厮殺的野蠻的時代,書中的筆記有些模糊,連着頁角也開始蜷曲,紙張也有些薄透,似乎只要輕輕一扯,這珍貴的藏書便能化成齑粉。
母後從未告訴任何人,将它藏于不見天日的木箱中,定然是萬分寶貴。可她将這些交給我,定然是希望有一天我能發現它們。
摸着這孤本,我的雙手都有些顫抖,國與國之間的厮殺,不過就是兵器之間的争奪,如若當初那匈奴老賊想要從我的身上掏出些什麽,定然和這本書有關。
那箱壟間的藏書過百,可只有這本最彌足可貴。
狷狂的行草詳細的記錄着每一種兵器的制作方法和尺寸樣式,從材料的選取到機械的組裝,毫無遺漏,宛然将偌大的兵器一步一步分解在書上。
而最後一頁,上面沒有任何圖片,只有寥寥幾行文字,我細細研讀了一番,大約講訴的是與火有關的一種桶形兵器,記錄這本書籍的人似乎并沒有找出它的制作方法,只是微微談及了說出此法的人,似乎是一位姓沈的将士。
想起高校尉上次提到的弓弩,從裏間拿出紙墨,将書中的十字弩和神臂弓抄錄了下來揣在衣袖間,将那本孤本藏好後,我将這張記錄了幾種射弩的制作之法的圖紙好好翻了出來。
寶華店的暖閣內,宮人都在外頭待命,我從書桌上掏出了一疊了宣紙,認真演算着每個部件尺寸和契合的孔洞,演算了整整一日,這才将射弩的每個弓箭部分分別畫在了不同的宣紙上。
為了驗證這東西是否能組裝一個射程極遠的射弩,我從宮中找來了十個工匠,命他們分別制造了只露出一角完全看不出兵器的每個部分。
外祖父聽說宋心瑤失寵的消息,又知朝中如今宋太師的勢力不如以往,甚至欣喜的問我皇上何日立後的消息。
我面對他這副欣慰的摸樣,思忖了良久還是沒有将秦羽未得皇上寵辛的事情同他說,只是含糊其辭道:“寧佑最近忙于政事,宋心瑤被禁足了一個月,只有表姐圍着皇上轉悠,想必立後的事情也快了吧!”
外組父聽完這才罷休,又仔細叮囑了我一些事項,這才放心的離去。
再次見到秦羽的時候,她正在宮中安靜的寫着書法,同以往我瞧見她摸樣的不同,她坐姿端正,手中握筆的姿态也俨然一股大家之風,李姑姑在坤如宮的門口看見我,淡淡的彎了腰行禮。
我也不怪罪她作為我的奴才,老是往坤如宮跑的舉動,硬是極其的大方的任她呆在這裏,說起來,我的身邊沒有個監視的人,那才痛快呢!
秦羽見到我的前來,丢了手中的筆看了我一眼,“姑姑說我寫的字如何?皇上喜歡文雅的人,我這幅字他可曾喜歡?”
我瞧了一番,裝作真心實意的誇贊道:“寫的真好,比宸安的字好多了!”
秦羽笑了笑,似乎很開心,随即像是想打了什麽臉色又暗淡了下去,“祖父可曾跟姑姑說了什麽?”
我知道瞞不過她,索性一五一十的言道:“秦将軍問皇上什麽時候立你為後!”
秦羽忽然笑了起來,臉上的笑容異常的諷刺和嘲弄,失去了往日那副靈動的摸樣,俨然就像一個失去本性的木偶,她笑得異常大聲,将手中的宣紙揉成一團扔到地上,“立後?皇上都不曾留宿過坤如宮,立什麽?”
可笑完了,她忽然如失去了所有的神采般有些委屈的開口:“我不該進宮,我不該有奢念的,當初,我應該狠心離開才對!”
末了,她忽然盯着我,有些激動的問我:“宸安,你告訴我,皇上是不是有喜歡的人,是不是他每天晚上都寵信宮中其他的女人?”說完,她低着頭神色有些焦急,“不行,我才是他名正言順的妃子,不行,我要找出這個人!”
我瞧着秦羽這番自言自語的摸樣,有些漠然,是不是只要進了宮,便會被這時光磨掉自己原本的性子,變得越來越面目可憎。
若是這樣,等趙寧佑掌握了大權,再也不需要秦家人的支撐,便将秦羽送出宮外也是件好事,秦羽這樣的性子,實在不該在宮中生存。
梁王進京的消息一天一天的迫近,我整個人也開始焦慮起來。
到了傍晚一入夢,總有些怪誕恐懼的夢境紛至沓來,在我的神思中轉悠,那些場景那麽真實,真實到仿佛就是我記憶中的一部分,可卻又恍惚的讓我什麽也想不起來,只能反複在這怖懼的夢境中掙紮着,抵抗着。
寶華殿躍動的橘黃色燈火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面前是萬貴妃依偎在父皇身上嬌嗔而嚣張的摸樣,那長尖銳的臉流露的扭曲的神情刺目,一點一點吞噬着我面前的光景,而趙宸恭便像一只帶着惡鬼面具的惡魔,張大着血盆大口出現在我的面前,宮中熟悉的萬春亭忽然一下子消失了,連帶着那朱紅色的長廊也一并如流淌的血跡般一點一點歸逝到地上分不清事物的泥土中。
我有些驚慌的想要往後退去,可是前面卻突然出現了趙寧佑的身影,他穿着黑色的冕服,靜谧的就像我印象中的那副清隽而英俊的畫面,他的身旁就是張牙舞爪、口中流淌着腥臭口水帶着鬼面面具的趙宸恭。
我想大聲喊他小心,可聲音從我的喉嚨中飄出便又被空中吞噬了一般,無論我多大聲,始終發出不了任何聲音。
巨大的恐懼籠罩到了我的心頭,我瞪大了眼睛抖索着手撫摸上了我的喉嚨,像是不可置信般的又大聲呼喊着,可是無論多沙啞多嘶聲力竭,我的耳邊始終如同一福沒有聲音的默劇。
整個世界又回歸了兒時那令人心驚膽顫的無助,耳邊邊忽然充斥着許許多多戲弄嘲笑的聲音:“啞巴!”、“啞巴!”“啞巴”!
一聲一聲仿佛要将我的耳膜振破,我捂着耳朵有些吃力的望着遠方,眼看着那怪物一般的趙宸恭離趙寧佑越來越近,我忍着耳邊的刺耳的尖叫聲,邁着步子跑去。
可是,越跑趙寧佑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我只能眼睜睜的望着他被一團紅色的血跡給包圍住,他的身上,臉上,衣袖上全是血跡!
紅色的!就像母後死去的那般一樣,紅色的,豔紅色,爬滿了整件華麗的衣裳,刺眼的紅燒灼了我的雙眼,我望着趙寧佑被一片血跡給淹沒住,望着他嘴角流着血跡,彎着唇瓣對着笑着道:
“姑姑,我先走了,你要保重!”
不!
趙寧佑你別走!
鮮紅的血跡已經将趙寧佑整個人都給吞噬掉,眼前的尖銳的笑聲從萬貴妃那扭曲的面容傳了過來,趙宸恭捂着雙手笑呵呵的對着我道:“七妹,他們都死了,下個就輪到你了!”
巨大的恐懼爬滿我的心頭,我蹲在角落裏望着整個世界便紅,望着熟悉的阿桃倒在血泊中睜着雙眼看着我,我立在角落中,望着面前如修羅場的煉獄,眼睛越來越紅,心中的叫嚣聲越來越勝。
不,!你們不能都留下我一個!
巨大的牢籠塗上了紅色的血跡将我整個人都圍困了住,我呆在角落有些發抖的望着面前那躺在地上的每一人我熟悉的人。
我不斷的告訴自己這是夢,這是夢,趙寧佑還在,趙寧佑昨日還同我說話,這一切都是夢境,可然而,我就是醒不來,在這樣充滿的懼意的幻境中,我根本醒不來。
“趙宸安!”
空氣中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喊叫聲,我驚的從血泊中擡起了頭,驚魂未定的朝着四處望去,是趙寧佑的聲音!
我激動的在角落中想大聲的回應他,早就忘記我無法出聲的事情。
寧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