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着路途中的風霜,顏太傅雲游歸來,此身的風骨更加出彩,即使穿着朝服走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中也掩蓋不住他飄飄欲仙的姿态。
“呵呵,這身衣服再不穿上,可就要等到入土的時候帶走喽!”顏太傅大聲笑着,對上了蔣太公的話語。
朝中的幾位老臣像是認出了他的這身衣服,一位年輕朝臣驚訝的叫出聲來:“這,這朝服竟然,竟然是攝政王的品級?!”
自父皇登基,趙國并沒有出現過攝政王這一任職,可是當顏太傅穿上了這身衣服的時候,我恍然想起的是當年母親交給我的那封信件。
“我若這栖身而去,這天下又該如何自處,既辱沒了雲封得名聲,又辜負了師兄的心血,萬般不得已,只好托孤于師兄,宸安是我心頭肉,若宸穆實在難當大任,望師兄以帝王之禮扶持之,如此,師妹我即使消散于天地間,也走得極為欣慰!”
信件中,母親如是說。
可是,那帝王之禮并不如我當初想象的只是以學識教習之這麽簡單,相反,當我的目光落在顏太傅的身上,他在衆人的視線中停住了腳步,刻滿皺痕的臉上,那雙已經微微凹陷的眼睛卻是如光如炬,帶着幾分笑意望向了我。
不知為何,見到闊別重逢的顏太傅,似乎當年的時光又回到了身邊。
望着他這身依舊嶄新的朝服,我的眼角漸漸濕潤了開來,像是在波浪滔天的大海中找到了一根浮木。
浮生的十四年,年歲越長,我越是能感受到身邊人對我真切的愛護,在這漫長而艱辛的荊棘道路上,我想起了了身邊的每一人,母後、舅舅、寧文、寧霜、太傅,還有,藏在心中不忍碰觸可偏偏又深深記挂在心中的沈佑。
所謂的帝王之禮,原來竟是這樣。
顏太傅心性廣袤,游野于大江南北,可是母後的托孤,讓他又穿上了這身他不曾碰觸過的朝服,站在了這光明正大殿上。
這是母後的遺願,更是顏太傅的心意。
而我,此生竟是何德何能,能讓我最敬重的二位來為我謀劃。
☆、68這天下是勞資的 VIP
? 而我,此生竟是何德何能,能讓我最敬重的二位來為我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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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太傅站在大殿的中央,将對着大殿上方我的視線慢慢移開,掃向了衆人,在身邊衆臣皆皆驚疑的目光中開了口:
“臣于中原混戰之年跟随太上皇,一心一意、力所能及的為趙國盡臣的微薄之力,然,孝元後同太上皇憐惜臣才,太皇上彌留之際,賜臣以攝政王之位,望臣輔佐新君。臣一向淡泊名利,委言婉拒,這三十一餘年只在太學殿中,以微薄之才教導皇室和世家子弟。”
說到此,顏太傅嘆息了一聲,“臣多有不才,然太上皇對于臣卻寄予厚望,将這身王服依舊派人送予臣府中,并同臣說:‘朕的旨意已下,這官職便是為太傅所留,朕等太傅心甘情願穿上它的一天。’如今,先皇同太上皇相繼去世,新皇卻又是如此的身份,臣愧對太上皇同孝元後的寄望,願意以臣這枯木之身,立于這朝堂之上輔佐新君!”
趙宸恭的神色忽然有些變化,他急促的呼吸着,似乎帶着些許期盼走動了幾步,對着顏太傅道:“如今朝中還未立新君,太傅大人心中可是有人選?”
顏太傅對着趙宸恭的面容,笑着道:“梁王殿下所說即是,臣這次前來,便是助衆臣立下新君,孝元後逝世之前,留臣一道旨意,望臣能以攝政王之位宣讀這道旨意,立下新君。”
提到了我的母後,趙宸恭臉上的光彩瞬間消失的一幹二淨,他有些不安的望着顏太傅,那陰厲的目光忽又轉向我的身上,神色多有激動。
蔣太公笑呵呵的打趣道:“想不到你這老東西還留了一手,孝元後的旨意如何,太傅大人不要賣關子了,當場宣讀吧!”
顏太傅臉上的笑容更盛,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張略顯舊色的明黃布帛。
我定定的望着他,胸腔中的心髒跳動的厲害,眼角的濕潤快要模糊面前的光景,可是朦胧中依舊能看清顏太傅對我安撫似的笑容,緊接着,整個大殿靜谧無比,顏太傅硬朗的聲音一旦飄出,衆人皆是屏住了呼吸,聚精會神的豎着耳朵傾聽。
“… …趙氏天下得來不易,本宮之女宸安,自幼心性堅忍,天慧聰穎,年歲雖小,卻熟讀群書,本宮憐惜其才情,自幼以國事相輔,就連朝政之事也從避諱予她,然慧極必傷,宸安心中雖通透萬事,卻一直以癡傻之目示人,宸安越出色,本宮便越是傷其女兒身份,宸穆雖說乃是趙家長子,但本宮心以天下為重,可若其不能勝任,便廢黜以立宸安… …”
顏太傅的話語剛落,衆臣的面色皆具驚愕,顏太傅收了手中的旨意,不緩不慢的繼續開口:“大長公主乃有臣親自教導,想必剛剛衆人也聽見了,大長公主精通國事,才學品性絕佳,臣願意聽從孝元後的旨意,擁立大長公主為新君,為其輔佐天下!”
說罷,他擡頭望着我,輕輕拍了衣袖,跪在大殿之上,雙手伏地,伏身行了大禮,以頭碰地,口中還在洪亮的念叨:
“臣顏行知,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顏太傅這一聲叩首響徹在整個大殿上,周遭的大臣皆是立在身側紛紛不言語,我站在高臺上,擡着頭望着人群中跪着的顏太傅,心中湧動的暖意和酸澀一點一點的占據整個胸膛。
舅舅立在顏太傅的身側,穿着一身威風淩淩的武官朝服,卸了腰間的長刀,置于一旁,雙膝跪地,遙遙望着我,堅定的道:“将領秦宵,拜見吾皇!”
站在我身側的寧文,他在我的耳畔帶着一聲顫音輕聲道:“姑姑,天下就要靠你啦!”
我偏過頭望着他,少年人俊朗的面目上綻開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他拉着身側的寧紀退後了幾步,輕輕的跪在了地上。
緊接着,大殿上的蔣太公、朱少卿舉着板芴徐徐走到大殿的中央,掀開了衣袍,以同樣的姿勢,在大殿中行着大禮。
殿外,領着禁衛軍的龐仲明穿着一身朝服,邁進了大殿,跪在地上,高聲道:“臣龐仲明,拜見吾皇!”
他的話語剛落,殿外的禁衛軍忽然齊刷刷的在殿外跪了下去,剎那間,一陣陣整齊的高呼聲從殿外傳來,“吾皇萬歲萬萬歲!”
刀劍兵戈同地面相接處的碰撞聲同這不絕于耳的高呼聲融合在一起,傳入大殿是怎樣的震撼耳膜。
緊接着,大殿上,站着的朝臣陸陸續續的跪了下來。
趙宸恭立在殿中望着大臣們臣服的姿态,不可置信的怒聲道:“瘋了,你們都瘋了!”
可是,沒有人在意他的這句話語,就像大勢已定一般,所有的朝臣都跪在了地上,整個大殿,只有趙宸恭一個人站着身子,望着我,臉上寫滿了陰鸷。
耳邊的歡呼聲還在繼續,我見過趙宸穆的登基之禮,見過趙寧佑的登基之禮,可是沒有哪一次比得上這次再讓我這般感動、震撼!
這就是皇權的力量,地上跪着的皆是臣服于我的朝臣,可是,為何在這般激動中,我又覺得萬般沉重。
是的,這不僅僅是一個臣服之禮,更是群臣對一個帝王的信任,如今,我将要承載着這份信任,同當年我的父皇一般,坐上中原的寶座。
胸腔中的那顆心從未跳動得如此劇烈,我望着殿堂下跪着的衆人,眼淚卻不争氣的流了下來。
此刻,我終于明白了當年母後的矛盾。
這個寶座承載的是無上的榮耀,可是更多的,它是一份百般沉重的責任,它是天下蒼生的榮辱,不單單是一個快意決斷的權杖之位。
顏太傅此刻擡起了頭,他注視望着我,布滿皺痕的臉上寫滿了鼓勵。
我轉過了身,偷偷抹掉了眼角了眼淚,在心中萬般的澎湃中走向了我面前這個金色的寶座,邁開步伐的腿還有一絲顫抖,可是我的心卻從所未有堅定。
一旦我坐下,整個大殿中傳來了一聲震天動地的呼喚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般呼喚響徹大殿,似乎又叫嚣着從殿外湧了出去,彌漫在整個太極廣場上,又沖向了雲霄,籠上了整個京城。
從此,我便不再是我。
而是一個肩負起整個中原大地萬民蒼生重則的帝王。
鼓樓的古鐘于忽然被撞響,悠揚而凝重的鼓聲傳了開來,新帝即位了。
一日之間,趙寧佑被廢黜,新帝上位。消息從宮中出發,緊鑼密鼓的傳送到了中原的各個州縣,京城的皇榜上和高欄上很快張貼了新帝即位的消息。
宮中這般巨大的變數并不是令人最驚訝的,相反即位的新軍居然是個女帝,這才讓人嘩然。
從光明正大殿出來往寝宮的方向走去,顏太傅跟在我的身後,我心中疑惑,對着太傅道:“學生不知,太傅大人是如何算得道今日之期?”
顏太傅在我的身旁笑着道:“其實老臣早就回京,至于老臣為何算得道今日的日期,皇上要感謝一個人!”
我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急聲追問道:“是誰?”
顏太傅似乎并不打算告訴,他繼續賣着關子對着我道:“這個人,以後皇上就知道了!”
回到寝宮的時候,阿桃和阿碧早就得知消息,她們齊齊的跪在殿外的門口,遠遠瞧見了我的身影,阿桃擡起了頭,眼眶紅的厲害卻掩不住神色中的欣喜之意,也許,她們并不明白,今日,我不過是去了一趟光明正大殿,為何回來的時候變成了新皇。
“…公主… ”阿桃叫喚了我一聲,卻被阿碧猛然一推,阿桃紅着眼眶哭着道:“公主,奴婢高興,可是改不了口怎麽辦?”
我笑着望着她,道:“改不了就改不了吧。”
話語剛落,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我猛然回過了頭,卻見素來衣裝雍容的季青茹臉色蒼白的站在殿外的石道上,腳步虛浮。
也顧不上自己的儀容,她突然走進,一下子跪在我的身邊。
她身後的蓮一和蓮二瞧見了一把走了過去,心疼的拉着她道:“娘娘!”
聽到這聲稱呼,我面色一冷,大聲斥道:“将這兩個宮婢拉開!”
擁上來的宮裏迅速押着蓮一蓮二,跪在地上的季青茹吓得渾身一抖,可是,此番,她跪在我的面前,連臉面也不顧了,只是凄慘的對着我道:
“佑兒,大長公主,你要殺了佑兒嗎?!這事情都是我錯,同寧佑無關,你放過他!”
喝退了周遭所有的宮人,空蕩蕩的院落只留下我和季青茹二人,我站直了身體望着她的面容,厭惡的開口道:“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是如何?趙寧佑明明不是我大哥的孩子,你怎麽有臉面讓他在宮中頂着皇子的名字?你怎麽有臉面在宮中心安理得的當着太後?”
季青茹的面容卻是流滿了淚水,她有些不甘,神色卻依舊痛苦,仿佛趙寧佑被打入大牢的事情壓跨了她最後一根神經。
“我原本不曾想着進宮,沈康叛了國也滿門抄斬的時候,是你大哥在押解的途中冒着暴雨派人救了我和寧佑母子。他同我說,自從五年前見到我,便喜歡上了我,然而當時沈康在世,可如今沈康離去,他不嫌棄我嫁婦之身,他同我說,他願意将寧佑視如己出。我當時并不知道他是太子的身份,心懷感激中跟了他,可是,當他将我帶入宮中,見你母後的時候,我才知道,我錯的多麽離譜,可是,可是當時卻沒有回頭路了!”
我望着她這樣哭訴的面孔,對她和趙宸穆更加的厭惡。母後當年的病重一部分是因為萬鳶這個女人的手,另一部則是她同趙宸穆的争吵。
趙宸穆為了私欲,幾番同母後争辯,母後心中氣憤多有郁結,久而成疾。
我冷笑着望着她,對着她道:“若是當真如此,我大哥立趙寧佑為皇子的時候,你不阻攔他,這可是冒充皇族之子的死罪,難道你當真以為,這事情天衣無縫沒有人發現嗎?”
季青茹哭訴着,沒有說任何話。
我輕聲對着她道:“我不曾想為難你,你既然是我大哥的心頭之好,那我便留你個全屍,上去去陪着他罷了,免得他多年地下寂寞。”
瞬間,跪在地上的季青茹臉色蒼白,如紙片一般癱軟了下來,她哆嗦着聲音對着我道:“好,在我死之前,能否讓我見一次佑兒?”
晴空無雲一碧如洗。
我想我是讨厭季青茹的,可是此刻,想到了趙寧佑,我又有了片刻的心軟,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摸樣,答應她。
季青茹跪在地上,單薄的身體瘦削的厲害,她顫顫巍巍的伏下身子對着我道:“謝皇上。”
刑部的大牢森冷陰暗,入口的燈盞上的糊紙早就破開了一道大口子,裏頭的火焰肆意的跳動着,
刑部的方大人帶着我們往關押犯人的地方走去。
這裏是重犯之地,幾間幹淨的牢房內關押的重犯并不多,我掃了一眼便看見了宋圭的身影。
宋圭的罪名還沒審實,他瞧見了我身影,悠閑的坐在石床上斜着我道:“大長公主真是好興致,過來看望罪臣嗎?”
方大人在一旁呵斥道:“大長公主如今貴為新皇,宋大人這般無禮,罪加一等!”
宋圭一聽,盯着自己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爬起身來,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我半天,這才開口道:“大長公主果然好本事,我倒是小看了大長公主,舊皇一入獄,大長公主便登了基,想必宋家的事情,大長公主怕是也參了不少手吧!”
方大人剛想呵斥,我卻阻攔了他,笑着瞧着如今身形微有狼狽的宋圭道:“宋大人的案件早就被送審了,等最後幾樁陳年的案子被查明,朕便要親手将宋大人送上路了,這幾天的逍遙,大人還是好好享受一番吧,宋大人做了這麽多件虧心事,免得上了黃泉路就被打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你!”宋圭氣憤的走到鐵欄邊,死死的盯着我,冷聲道:“老臣多年抓鷹,這次反被鷹給啄了眼,栽在了公主的手中!”
我不理會他,徑直向前走,沒走幾步,便在不遠處瞧見了沈佑的身影,心突然就咯噔了一下,剛剛譏諷宋圭笑意瞬間凝在了嘴角,靜靜的望着面前的人。
牢房的地面陰暗濕冷,沈佑穿上了一件囚服立在鐵欄的不遠處,如一根挺立的秀竹,在我的眼中,卻見不得半點狼狽。
作者有話要說:
-------------萌萌小劇場【】--------------
趙寧佑V(抓着鐵欄):姑姑來看我了!
宋凡成(抓着鐵欄):她是看我爹的!
趙寧佑V(抓着鐵欄):胡說,是來看我的!
宋凡成(抓着鐵欄):不信拉倒,你看,她同那個老頭子聊得多愉快!
趙寧佑V(抓着鐵欄):... ...
(窩覺得可以考慮寫一個情敵好基友的逗比監獄小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