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翌日天微亮,客棧裏一陣騷動,房客皆醒。

任嘉允若無其事的洗漱完畢,打開房門一看究竟。莊紅梅也是同時打開房門,與任嘉允對視一眼,一雙靈動的眼睛略顯緊張。

昨晚是莊紅梅第一次殺人,當時雖未有感畏懼。可一覺醒來之後忽然驚覺,自己殺人了,頓時便有些害怕。

對面的房間擠着許多客人,地上一灘墨紅色的污漬,房客卻已不見。這些人議論紛紛,有些連住幾日的客人已打算退房。有人曰:“我就覺得昨晚上聽到有人打架的聲音,沒想到真的有人不見了。”也有人接着道:“這人肯定不是消失,而是死了。”

任嘉允睨眼看着,似乎極為有趣。

莊紅梅也看着這些人,初時的緊張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漠然,走到任嘉允的身邊,“師父。”

“收拾收拾,我們走了。”

莊紅梅颔首,回房收拾行李。

收拾好行李,二人在樓下一起用了早膳。

房客們對忽然消失的那人依然還在讨論中,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出去,傳得整個鎮子都知曉了這件事情。掌櫃的唉聲嘆氣,這以後的生意也不好做了。

莊紅梅聽着這些議論,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什麽,灼灼的看着任嘉允。

“他只是其中一個?”

任嘉允未答,只輕淺道:“吃好了便走吧。”

小二牽出二人的駿馬,莊紅梅擦了擦唇瓣,與任嘉允一同跨上駿馬。

一路走着,到了一片森林裏,人跡罕至,偶有鳥雀飛過。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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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嘉允恍若未聞,悠哉看着蔚藍的天空,有一只老鷹展翅高飛。

“師父,那人為什麽會在客棧?”

任嘉允指着天空中的那只還未飛遠的老鷹,慢條斯理道:“今天中午便吃它了。”

聞言,莊紅梅順着他的手勢看過去,着手扔了一把飛刀,老鷹姍姍落下,極有喜感。紅梅從馬背上點腳輕起,眼疾手快的飛身接住老鷹,又飛身回來,将脖頸插着飛刀的老鷹扔給任嘉允。

任嘉允早已伸手去接,拿到手裏研究了許久,口中慢吞吞道:“不久之後有一場以武會友的比賽,他應邀前去觀望。”

以武會友?莊紅梅默默思忖着這事,推測着任嘉允的心思。

未幾,任嘉允将老鷹扔給莊紅梅,道:“時間長了肉質感便不大好了,現在就将它烤了。”

“是。”

莊紅梅翩然落馬,在林子裏找了些樹枝,引火烤肉。

任嘉允沒什麽事情,一身輕松的倚着樹幹。

“師父,它是不是傳了什麽消息?”莊紅梅一邊認真的燒烤着老鷹,一邊詢問。方才她偷偷瞥見任嘉允在老鷹的身上搜出一張紙條,還悄悄地藏在懷裏了。

任嘉允驚愕的望着她的後背,“什麽消息?”

莊紅梅舉着老鷹,不再追問。

許久,待紅梅舉着的老鷹散出誘人的香味時,任嘉允已經倚着樹幹睡着了。莊紅梅也不叫醒他,扯了一塊香噴噴的鷹肉遞到自己的嘴裏,細細的咀嚼。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吵醒了休憩的任嘉允。睜眼便見莊紅梅津津有味的咀嚼着美味的鷹肉,一巴掌拍在她的頭上,從她手裏奪過剩下的鷹肉,斥責道:“真是愈來愈不孝了,吃東西也不叫我一聲。”

這一巴掌如摸頭發一般,莊紅梅擡手順了順發髻。

馬匹越來越近,為首的是一位雙鬓花白的老人。老人領着身後一群人,凝視着滋滋有味的二人,中氣十足道:“年輕人,你們可有看見一只老鷹?”

莊紅梅未擡眼,若無其事的繼續啃着手裏的一小塊鷹肉。任嘉允更是當做沒聽見。

老人身後一位青衣男子立時驅馬走到他們跟前,拿着劍柄指着二人,厲聲道:“掌門在問你們話,你們是沒聽見嗎?”

任嘉允優雅的撕了一塊肉放在嘴裏,心想着這鷹長得還挺實在,嘴上騰出空來道:“方才不是教你尊老愛幼?爺爺問你話,你便答爺爺他一句。”

于是,紅梅清聲道:“我從小沒見過鷹。”

任嘉允嘴角翹了翹,繼續若無其事的吃着。

“你……”青衣男子舉劍相向,莊紅梅巧妙躲過,男子一驚。

任嘉允眉腳跳了跳。

“休得無禮。”老人肅聲斥責青木,心道:能輕巧躲過青木的襲擊,着實不簡單。是以,溫和道:“不知二位可有見過一只老鷹飛過,它對老朽來說很重要。”

任嘉允嚴肅颔首,将啃剩下的骨頭拼起來,認真的研究一番,道:“您看這個是不是老鷹?”

老人仔細的看了看,輕嘆道:“這只鷹可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任嘉允又是一番鑽研,茫然道:“似乎沒什麽特別的地方。”遂轉首看着莊紅梅,問道:“你方才有發現它有什麽特別的嗎?”

莊紅梅有些疑惑,思索幾許,道:“它的雙腿不對稱,左邊肉多,右邊肉少。”

“那我方才吃得是左腿還是右腿?”

“左腿。”

老人輕咳幾聲,雙眉擰結,道:“它右腿是不是綁着東西?上面寫着什麽?”

任嘉允一臉疑惑的望着他,雙眉也是凝結着,道:“上面有東西?”複又轉首看着紅梅,責備道:“你方才沒有仔細翻看翻看嗎?你是不是就着鷹毛直接丢在火堆上烤的?胡鬧!”

“是,我下次一定先拔毛。”

老人見任嘉允雖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卻還算靠譜,是以未再多問。擺擺手,吩咐道:“青木,我們走了。”

遂又道:“年輕人,再見。”

任嘉允朝他禮貌的笑了笑,等到那行人遠去才輕飄飄道:“晚上給那青木來包瀉藥吧。”

莊紅梅一凜,道:“他也是其中一個?”

“啊?”任嘉允驚詫側目,“我說了嗎?我只是覺得他長得招我厭。”

于是,莊紅梅默默熄滅火堆,與任嘉允再次啓程。

莫約兩個時辰,莊紅梅與任嘉允尋得一處破廟宇,二人牽好馬匹,進廟裏湊合一晚。待進去時莊紅梅才發現,之前那群人也在這裏。果真不出任嘉允所料。莊紅梅甚至覺得,只要是她師父想知道的事情,便沒有不知道的。

任嘉允待莊紅梅鋪好草鋪之後輕拍她的肩膀,笑如霁月,道:“我去找些吃的,你先好生呆着。”遂瞥了眼青木,揚聲道:“我帶了好茶,請那位老前輩和他的屬下喝一杯。”

“是。”莊紅梅垂首斂目,輕聲應是。

道完這話,任嘉允飄然離去。老人慈祥的朝他眯着眼睛,青木一臉猶疑,剩下的旁人皆是面面相觑。

莊紅梅依照任嘉允的話,煮了一壺好茶。

方在衆人面前擺好一排瓷杯,任嘉允便提着一只兔子回來了,看到莊紅梅正在倒茶,極為欣賞。莊紅梅先是倒了一杯,恭敬地遞給老人,“前輩,之前我二人若有不到之處請海涵,特以茶代酒聊表心意。您請用!”

老人和善的接過水杯,淺嘗辄止。

見老人如此慈善,莊紅梅又為青木斟了一杯茶。月白蝶紋袖掩着水杯,莊紅梅神不知鬼不覺的在杯子裏灑了瀉藥,美目盼兮,遞給青木。

青木清償少許,未再多飲。莊紅梅又一一給旁的人倒了杯熱茶。待她拎着水壺折身回去時,任嘉允已經處理好兔子,架在火堆上烘烤。未久,任嘉允撕咬着香噴噴的兔子肉,極為享受。他邊吃邊對莊紅梅道:“兔子肉養顏美容,多吃些,我不同你搶。”

莊紅梅默然撕扯一小塊兔子肉給任嘉允,道:“還是師父多吃些,也好找師娘。”

任嘉允遞了她一眼,抿唇低笑,未言。

入夜,莊紅梅豎着耳朵聽了會兒,沒聽見什麽動靜。正以為自己下得瀉藥沒了功效時,青木起了身,匆匆忙忙的出去,許久才回來。

漆黑的夜色中,隐藏了莊紅梅嘴邊笑意。

這青木的動靜鬧得太久了些,老人被其鬧醒,皺眉道:“你身體不舒服?”

青木尴尬颔首,“肚子鬧得厲害,也不知道怎會突然如此。”

老人聞言,墨黑雪亮的眸子瞥了眼任嘉允,心中估摸着是他的把戲,肅然道:“用內力壓一壓,應該不會有事了。”

“是。”青木依言用內力排出體內的脹氣,終于感覺好了些。

隐在另一邊的任嘉允閉目凝神,得意的勾着唇角,朝莊紅梅的身邊靠了靠,碰到了她柔軟的發絲。嗅了嗅,發絲隐隐散發着梅花的香味,十分怡人。

青木以為排出脹氣便沒事了,誰知他剛準備入眠又被那東西給鬧起來。是以,青木被折騰得一夜未眠。

這日清早,任嘉允與莊紅梅若無其事的整裝待發,青木忽然舉劍相向,橫眉冷對,“你二人是不是在給我的茶中下了毒?”

任嘉允風輕雲淡的笑了笑,道:“我若是下毒,你已經沒有機會舉劍指着我了。”

青木被氣得無言,複又轉向莊紅梅。

莊紅梅讀出他的眼神,淡然道:“莫不是你自己吃壞了肚子?”

“不可能!”

老人暗暗看着,未言一句。

莊紅梅漠然看着他,輕飄飄道:“那為何別的人都沒事?”

“休得強詞奪理。”說罷,青木已一劍刺過去。

任嘉允眼疾手快的将莊紅梅帶入懷中,一手以中指與食指迅速夾住劍刃,微微一笑,看着老人道:“前輩,您如此德高望重,怎會有如此橫沖直撞的徒弟?”

青木舉着劍,動也動不了,一臉憤懑。

莊紅梅卻是一驚。除開十七歲之前日日同床共枕外,她已很久沒有與自家師父如此親密接觸過。任嘉允不假思索的這一動作,叫她忽然想起二人共同耍劍的時候,臉色酡紅。

老人爽朗大笑,道:“年輕人莫怪,我這徒兒就是這個性子。你二人既已捉弄他一番,此事便就此作罷吧。”

“既然前輩這麽說了,我便不計較了。”

說罷,任嘉允雙指微微用力,彈開劍刃。青木承之不住,連連退了三四步才站穩,怒道:“你究竟是誰?”

莊紅梅從任嘉允懷裏掙脫出來,冷眼瞧着他。

任嘉允笑了笑,道:“楊老前輩,我們先行一步了。”

楊建輝微微颔首,神色嚴肅的凝了眼青木,含笑目送二人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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