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日色漸漸歇了下來,三十多場比試在如此短湊的時間內完美結束。在某元老的興高采烈的宣誓下,底下一片騷動,個個都激動不已。好一場精彩絕倫的比武!

這日這群元老倒是學聰明了,在每場比武的時候便做了記號,誰的功夫太差,進不了最後一輪的比試。最後讨論出來的結果便是,一共有十來個人進入決賽。到時,定也是一場異彩紛呈的賽事。

任嘉允在一片歡樂聲中抵着胳臂肘在桌子上,伸着脖子,氣定神閑道:“我之前給你的銀針可收好了?”

“嗯。”

得了應允的任嘉允笑了笑,眯着眸子,待歡呼聲褪去,衆人正預備起身時,舉輕若重緩緩道:“真是一場好比賽,到底個個都是名門之後。”

這聲音雖不大,卻是使得內力,場下衆人個個都聽得真真切切,均是驚疑的看着這個年輕的小夥子。

蘇銘遞了眼段青衣與楊建輝等幾位江湖元老,對這位遠坐在衆人身後的說話之人有些疑惑,他竟一時間找不出說話的人坐在什麽位置上。

“可我怎的覺着,少了一個人?莫不是諸位頭暈眼花,将其中一個給剔除了卻不自知?”說着,調子裏帶着些輕淺的笑意,說是像春風,卻又像溯雪,叫這一幹人等都傻了眼睛。莊紅梅忽然便知曉了他的用意,頓覺心裏暖暖的。

頓了頓,任嘉允接着道:“楊老前輩,您覺得呢?”

楊建輝遠望了會兒,晶亮的一雙眸子被拖沓的眼睑遮擋着,心裏頭正尋思着他似是要鬧一鬧了。未幾,他揚聲道:“确實有個叫紅梅的姑娘,未曾前來比試。”緩了緩,又道:“老朽似乎也未看到她的名字。”

任嘉允輕輕笑了笑,站在臺底下的那些元老們倒是都有些窘迫了,說到底是他們的責任。在天下英雄的面前,這張老臉,沒處擱。

蘇銘與諸位英雄交換個眼神,中氣十足,道:“不知這位小英雄想如何呢?”

“如何?”任嘉允輕描淡寫的重複着,端着水杯微微抿一口,笑道:“再比試一場吧。”

後頭有位英雄站出來,粗聲道:“這怕是不太妥吧,這姑娘一個人,同誰比試?”

任嘉允眯着眸子沉了半晌,道:“便就崆峒派的三當家吧。不知盟主與李華勇前輩意下如何?”

崆峒掌門驀地沉了臉,不知這人打的什麽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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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中另一位元老低頭與盟主耳語幾句,但見蘇銘嚴肅颔首。未幾,揚聲道:“這姑且有些麻煩了,且天色已晚。不如将那位姑娘直接劃入最後一局的比試,這位公子,你覺得如何?”

“這怎好?”任嘉允極為大氣的将杯子放下,瞧了眼莊紅梅,接着道:“天下英雄豈不說我紅梅是走的後門,或者說我故意為之?還是比試比試吧,輸了贏了的都不要緊,只是不太喜歡莫名被抹了名字。諸位覺得呢?”

因着這句話,一時間竟沒人再言語。

莊紅梅瞧着自家師父,忽然覺得報仇變得不那麽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身邊有這樣處處為你着想的人,偏偏又不願讓你知道他為你付出了多少。只是莊紅梅忘了深思,她的這份念想是因着什麽感情。

李華勇看着這場景,心裏頭只覺得若不與這丫頭比試一場,會被天下說他怕個小女娃。是以,大義凜然道:“既是你這般要求,我也便與這位小姑娘姑且一比吧。”

他卻不知道,其實這天下人是打心眼兒裏覺得任嘉允與莊紅梅完全可以不理睬。

掌門人沉着臉,對李華勇的這個行為十分不滿,卻是來不及阻止。此時偏生沒辦法阻止,否然豈不被天下人恥笑他崆峒出爾反爾。

蘇銘思索片刻,頗有些無奈,道:“也罷,趁着天色未晚,便比試一場吧。”

任嘉允終于滿意的挑起嘴角,眉梢微恙,朝盯着自己的莊紅梅做了個口型,無聲道:“輸贏無謂,重在銀針。”

莊紅梅颔首,與李華勇一後一前踏上比武的擂臺。

底下的衆人皆是興味十足,想着這個小丫頭有什麽本事竟挑出此事來,還要求崆峒三當家與之對決,倒是着實大膽。

藍沐風見她眼熟的很,一眼便認出了她。步履輕盈的在李華勇的身後走着,顯得尤為仙氣飄飄,直瞧得藍沐風移不開眼。恍若當下他便尋得了今生想尋得的東西,那便是這個叫莊紅梅的女子了。

李華勇仗着自己是長者,又覺着自己應作出極有派頭的樣子。待快到擂臺時,悄悄氣聚丹田,整個人便飛到了擂臺之上。

莊紅梅為之一愣,站在原處頓了頓,複又笑了笑。看着李華勇那張臉,心裏早有一番猜測。如此緩了會兒,莊紅梅腳步輕點,如踩在梅花枝頭一般。未幾,便輕輕地落在擂臺之上,仿若一朵梅花傲然綻放。

晚霞的餘晖灑在木制的擂臺之上,似鍍了一層金光。

二人各執一柄木劍,執劍相向,都未曾先動分毫。這場比試,且看這開場,便叫衆人覺得将是一場極為激烈的對決。

莊紅梅淡淡的看着對方,卻是暗自打量。她的第一目的倒不是打敗李華勇,而是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便将銀針送入他的體內,且不露痕跡。

既然李華勇是長者,自然是不願先出手的,免得失了大家風範。莊紅梅瞧出他這層心思,當下便勾了勾唇角,舉着劍便一鼓作氣的沖過去。另一只手看着是掩在袖子裏,實則指尖藏了根銀針,蠢蠢欲動。

李華勇為之一愣,未想到莊紅梅的第一招便是如此兇猛,急急地化解了招式。便是那個時候,銀針悄無聲息的刺入他的腹部。莊紅梅險些被對方的木劍劃傷衣服,靈巧的一個閃身,躲到他的身後。指尖的第二根銀針,随着她虛無的招式,有驚無險的送入他的後背脊。可李華勇到底是有了多年功底的人,怎會被她的虛招晃了眼。當下便閃到莊紅梅的身後,出手便是一掌打在她的右肩頭,震得莊紅梅生疼,立時沒了知覺。

悠哉喝茶的任嘉允微皺着眉頭,這小丫頭也太死心眼兒了些。這回這傷,倒真的要将養幾日了。

一同擔心着的,還有藍沐風。雖說兩人此回僅是第二次相見,他卻異常對她有好感。這肩頭的一掌,他看着竟比打在自己身上還覺得疼。

見已有兩根銀針沒入這人的體內,此人又這般較真,莊紅梅便更為拼命了。任嘉允要殺的人,除她的仇人,再無別人。有着這層猜想,莊紅梅冷冷莞爾,直想要手刃此人,卻是萬般的忍着,認真的接招出招。

因着肩頭受傷,莊紅梅舉着木劍的右手有些顫抖。遂,不假思索的換成了左手拿劍。

任嘉允再次皺了皺眉眉頭,放下了瓷杯,凝神看着。她用左手使劍他也是知道的,但到底練得極少。若是執意左手持劍,勝算怕是極小,且容易受重傷。

不止任嘉允,底下的衆人與執劍相向的李華勇都是怔愣片刻才有所緩和。有人道,這小姑娘真是厲害,還用得了左手。有人道:這莊姑娘也不知是真的功夫好,還是自诩甚高,竟用左手持劍。

這一次,莊紅梅舉着劍沒有先出招,等着李華勇先行出招。

李華勇見着莊紅梅左手拿着劍,一時間只是與他對峙着。等了等,李華勇便沒了耐性,使了個萬元心法,沖着紅梅便去了。底下的藍沐風與楊建輝倒是為莊紅梅捏了把汗,這萬元心法倒也不是很厲害,只是若沒個幾十年的功底,怕是接不住的。遑論莊紅梅那般年輕。

莊紅梅左手拿着的劍及時收回,立時一個旋轉,與地面平行,從李華勇的腰身閃了過去。閃過去的瞬間,劍刃如狐貍的尾巴一般繞過對方的壯腰,錦衣被劃出一道口子。真是險中求勝,看的衆人驚心動魄。

任嘉允雲淡風輕笑了笑,暗自叫好。

李華勇看着被弄壞的衣裳,心裏尤為不服氣。也是崆峒掌門人看得十分凝重,生怕這李華勇丢了崆峒派一幹人等的臉面,會輸給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女孩。

得了勝算的莊紅梅乘勝追擊,一劍便刺過了咯吱窩。若這是真的戰場,莊紅梅刺得便不是咯吱窩,而是他的心髒了。可這卻不是李華勇的想法,既是沒有刺中要害便不是輸。即刻便猛地施力,硬生生的掙斷劍刃。順勢回首,一指點在莊紅梅鎖骨下方。

那一瞬似斷裂一般,莊紅梅本能的舍劍,捂住受傷的位置。滞了滞,一口鮮血噴出。

莊紅梅輸了。

底下一片沉寂,如沒入地平線的暮光,寂靜的可怕。

不知是誰先拍手叫好,緊接着一片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任嘉允在這片嘩然中淡然提腳,自衆人的頭頂飛過,飛至莊紅梅的身邊,一手扶着莊紅梅。未久,含笑道:“倒是我們輸了。”

莊紅梅心裏頭有些難受,低低喚了聲師父,便倚着任嘉允,沒了力氣。

聞得懷中人的委屈,任嘉允心裏有些疼惜,輕輕握住她有些顫抖的嬌指,低聲道:“我們回去了。”

說罷此言,便帶着莊紅梅回了客棧。留得底下衆人一時茫然,反應之後才驚覺這二人着實不簡單。

這天下英雄都看的清清楚楚,莊紅梅那一劍是着着實實刺進去的,只是顧着這僅是一場比試,才換了個方位。那李華勇才因此得了個空子,反敗為勝。

蘇銘與楊建輝皆是不動聲色的坐在原處,注視着二人的背影,賞識得很。倒是那位崆峒派的掌門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心裏不太舒坦。這李華勇贏得不出衆,還不如輸給那姑娘,倒也光明正大。真是臉都丢光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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