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到了客棧,任嘉允立時解開莊紅梅的衣衫,認認真真地前後檢查一番,寫了劑藥方,叮囑掌櫃的親自去取藥。

好在那李華勇雖下手狠了些,卻未真的一絲生機不留。莊紅梅這前後肩的傷,只需好好修養幾日,再連服幾貼藥膳即刻。任嘉允溫和的大掌覆在她受傷的位置,輕輕搓揉一番,又渡了些陽剛之氣。莊紅梅一顫,雖有些迷糊,心裏卻也清楚得很。那溫暖的手掌覆在她的肩上,惹得她臉色稍稍紅潤了些。

許久,掌櫃的拿了藥貼回來,又照着任嘉允的吩咐煎了碗藥送入莊紅梅的房中。

莊紅梅睡得迷迷糊糊,忽然低喃了句:“師父,我想喝水。”

任嘉允一手拿着瓷勺攪動着湯藥,一邊輕淺道:“來,喝了這個就不渴了。”說罷托起莊紅梅,一勺一勺喂着她喝下去。

喝了整碗湯藥,莊紅梅擰着秀眉往被子裏鑽了鑽,道:“師父,這水好苦。”

任嘉允笑了笑,幫她掖好被角。遂倚着床框,深邃的眸子好似一汪潭水靜靜地凝視着酣睡的莊紅梅,淺淺入眠。

月上枝頭,偶有鳥雀飛騰的聲音。

任嘉允從夢裏清醒,轉了轉酸麻的脖頸,垂首看着沉入夢鄉的小丫頭。方方展顏,卻瞧見她睡得似乎不怎麽安穩。撫了撫她的額頭,并沒有發熱,許是做惡夢了。任嘉允将她的手臂放入被子裏,無言的撫慰她的情緒。

未久,莊紅梅平靜下來,睡得踏實許多。

見此,任嘉允便預備回房歇息。方站起身,便聽莊紅梅心急的喊了聲:“師父,有人要殺我。”

任嘉允眉梢跳了跳,俯首在其耳畔,溫聲道:“有人殺你,那便來一個殺一個。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師父,我怕。”

任嘉允輕輕嘆息,思索了片刻,利索的解去外衣,鑽進了被窩。驀然而來的涼氣叫莊紅梅冷抽一記,依舊沉沉的睡着,卻是往任嘉允的懷裏拱了拱,汲取熟悉的溫暖之感。任嘉允笑了笑,這小丫頭睡覺仍是同從前一樣,喜歡拱在他的懷裏。

如此,任嘉允便也入了夢,會了周公去。

東方微露晨曦,夢裏與周公的棋盤較量終于結束,任嘉允慵懶的睜開雙眼,下意識的用手擋住明媚的光亮。懷裏的人卻是不依,枕着他的胳臂睡得十分香甜,還使了吃奶的勁兒往他懷裏頭鑽,鬧得任嘉允心癢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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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一醒,天亮了。”

莊紅梅不情願的嘤咛着不想醒來,再次往任嘉允的懷裏拱了拱。身體柔軟的好像一只兔子,在任嘉允的懷裏蹭來蹭去。任嘉允沒辦法,只好往外頭挪了挪。哪知這丫頭覺出他挪動了,她也跟着往外挪,偏生要窩在他的懷裏。

任嘉允無奈,只好任她再睡會兒。只是她這模樣,叫他有想咬她一口的沖動。尤其是那嬌小水嫩的耳垂,白皙勝雪,着實誘人的很。

保持着這個姿勢有大半個時辰,陽光愈來愈濃烈,莊紅梅動了動,在任嘉允身上摸了摸,睜開朦胧的雙眼,意識還有些渙散。

看着近在眼前的這張俊臉,莊紅梅有片刻的怔愣,有些黯啞的喚了聲,“師父?”

“醒了?”任嘉允的眼角眉梢皆是戲谑的笑意,“你倒是睡得舒服了,可難為我這只手臂一夜未動,現已沒什麽感覺。”

“真的?”莊紅梅有些緊張的擡起頭來,抵着床榻看着他的手臂,“師父,真是不好意思,我昨夜裏睡得有些沉,不知道……”

說着說着聲音便小了,雙頰嫣紅,有些尴尬。

“還不幫我揉一揉?”

莊紅梅讷讷的應着,立時幫他活絡筋骨。

任嘉允眉目含笑,頗有興味的看着不知所措的莊紅梅。這九年間愈發的亭亭玉立了,若不是為了替她尋仇,早便拐了她避世隐世,過上沒有紛擾的生活了。

“肩上的傷,現好些了吧。”

莊紅梅輕輕應了一聲,微微颔首。肩上的疼痛已經減輕許多,再休息個一兩天便沒什麽事兒了。任嘉允喉間鎖笑,漫不經心道:“還不起床?”

說罷,人已起身,站在屏風處更衣。外頭溫暖的陽光打進來,照在任嘉允的身上,恍若鍍了一層銀光,叫莊紅梅看得入了神。

這些年任嘉允一直陪着自己,似乎從未離開過,可他卻能知曉天下事。這便是自己一直依賴着的少年,而這個少年已經長大。當年救下她時到底還稚氣許多,現在看着卻沒了稚氣,反而愈發的成熟,也更具有吸引力了。

莊紅梅晃了晃糊塗的腦袋,真的是想得多了,竟會有這般念頭。

午時過後,莊紅梅與任嘉允正在客棧的後院子裏曬太陽,忽然來人與他傳話道:盟主遣了人來,有事情要商量。

任嘉允懶懶應了一聲,垂着眼睑,似在假寐。

身側的莊紅梅狐疑的看着自家師父,心裏頭一番猜測,卻是想不出盟主有什麽事情是要與任嘉允商量的。

未久,一位中年男人被帶到任嘉允的面前。任嘉允未睜眼,只從容不迫的道了句:“前輩請坐,且喝一杯溫茶罷。”

“多謝,在下林伯松。”林伯松看了眼面目清冷的莊紅梅,遂又瞧着氣定神閑的任嘉允,略帶絲笑意,低沉道:“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任嘉允。”

這五個字,一字一頓,莊紅梅聽着便覺得是一把刀将這三個字一筆一劃的刻在她的心上。他是任嘉允,不是別人。

林伯松心裏頭開始欣賞這個年輕人,笑道:“昨日這位姑娘與李老三的比試着實精彩的很,看得我等大快朵頤。”

任嘉允睜了眼睛,來了些興趣,“哦?”

“今日早間,盟主召集我幾個商量一番,預備将紅梅姑娘安排到第三輪比試當中。特此前來告知公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沉思片刻,任嘉允側頭看着莊紅梅,“你想繼續參加嗎?”

繼續?莊紅梅灼灼的瞧着師父,心裏頭有幾匹駿馬疾馳而過。還要比試嗎?昨日一場比試确然是她輸了,這也可以繼續比試?重要的是,她還想比試嗎?莊紅梅亦望進任嘉允深邃的眸子裏,想在他的眼裏尋得答案,可她卻什麽都看不見。

“若想的話,便應前輩一聲。”

莊紅梅一時間沒了聲音,凝神了許久都不曾說話。

林伯松等的有些急了,心裏頭還想着早些回府歇着,便直直的看着莊紅梅,盼着她早給個回複。

哪知一直沉着如水的任嘉允忽然鼻腔哼出一絲冷笑,似有若無的睨着心無旁骛的林伯松,慢吞吞道:“莫不是差了一個人,盟主想随意找個人了事?”

莊紅梅一瞬愣怔,随即迥然盯着林伯松。

聞言的林伯松也是一時怔忪,頗為尴尬的扯動着嘴皮,道:“公子說的哪裏話,我們盟主怎會是這種人。”

“前輩請回去吧,我便不送了。”

這人聽得此話更是黑了臉,又是一陣青紫相間,臉色極不好看。這倒是這麽些年,他第一次被人下逐客令。這個年輕人也确實厲害,竟能猜出這層意思。握着瓷杯的指尖微微泛白,林伯松鎮定笑道:“任公子,你莫要誤會,我等并無此意。”

“有沒有這個意思,前輩心裏怕是比我清楚的。”任嘉允亦是不動聲色,随意轉着瓷杯,“前輩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林伯松面子上挂不住,氣得臉色鐵青,怒哼一聲,拂袖離去。

任嘉允不以為意,方才林伯松表明來意後他便有所懷疑,果真不出所料。想用他的人湊數,以為他任嘉允是個擺設?

“師父……”莊紅梅對他是極有安全感的,只是對方到底是盟主。自家師父這般不将其放在眼裏,是不是不太合适。

任嘉允輕淺應着,眯着眸子,懶懶的曬着暖陽。如此,便沒了後文。

那廂林伯松帶着滿腔怒氣回到蘇銘的府上,硬冷的眉峰似一把利劍,斥道:“這任嘉允也太不把我林某放在心裏,竟對林某下逐客令。”

蘇銘穩穩擱下茶杯,渾厚的聲音夾雜着絲絲威嚴,道:“怎麽,他不同意?”

林伯松大嘆一聲,皺眉道:“本已有答應的打算,誰知那任嘉允竟猜出我們是拿莊紅梅充數。當下便将我趕了回來,一點面子都不留給林某,着實可惡。”

“哦?”蘇銘一手敲擊着桌沿,笑言,“此事也是我考慮不周,怪不得他。”

林伯松猛然一大口溫水入腹,道:“盟主,林某不懂。這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何必讓那姑娘插入其中,還害我顏面丢盡。”

椅子上的中年人神色肅穆,半晌,道:“昨日一場比試看着是李老三贏了,實則贏了的是那小姑娘。天下英雄,各個都看的一清二楚。李老三同一個姑娘那般斤斤計較,我們卻不能。明日安排別的人,再去一趟吧。”

“是。”

話音方落,便聽有一道極具磁性的聲音,言之:“盟主,請讓晚生去吧。方才您與林前輩的對話,我都聽見了,請讓我去吧。”

蘇銘擡眼看了他一會兒,與林伯松一番對視。沉思了片刻,道:“也好。”

少年拱手作揖,道了聲多謝便退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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