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晨霜
“爹!”段寧一下子沖到段青衣的身邊,未來得及說話,便被段青衣斥了一句:“沒規矩,這麽大的人,一點禮數都沒有。”
這一說,段寧才發現側旁還站着一個人,正了正神色,“爹,我有事想問你。”
段青衣瞥了眼後頭的藍沐風,端了杯熱茶,“何事?”
“我方才在臨江的街上遇見一個人,他叫任嘉允。爹,你知不知道他家住哪裏?家裏還有什麽人吶?”
“怎麽說話呢。”段青衣板了張臉,卻也不是真的發怒,“那個叫任嘉允的,你可知道他是什麽人?”
段寧在左側尋了個椅子坐下,“我便是不知道才問爹您的。這個任嘉允着實是個濁世佳公子,手裏拿把扇子,英俊不凡。”沉浸在想象的世界裏許久才回了神,迫切的看着段青衣,“爹,你到底知不知道嘛?”
杯盞穩穩地放在木桌上,笑道:“等些日子,為父派人查一查,可好?”
“謝謝爹。”段寧沖過去摟住段青衣,十分親昵,看得後頭站着的藍沐風忍不住想将她拉回到自己的身邊,好好地疼惜。
得了應允的段寧又一蹦一跳的出去,段青衣一個眼神,藍沐風便又跟着段寧出去。
見二人都離開了這裏,那旁一直猶如空氣般站着的男人進了兩步,站到段青衣的跟前,“莊主。”
“回來,便是有所發現了?”
威嚴的聲音叫段家林噤若寒蟬,“昨日淩晨,确有人去過喬先仁的墳墓。”
“誰?”
“悅來客棧的掌櫃。”
段青衣冷哼一聲,“就這麽多?”冰冷的話語讓段家林驀地一顫,想了想,又道:“住在客棧的一個叫陌振南的男人亦在調查喬先仁的死。”
“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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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了旨意的段家林退了出去,留下段青衣一人。先是邢姜,再來是李華勇,如今又死了雙煞二人,當年參與奪玉事件的人怕是都起了疑心吧。下一個是誰呢,下一個死的會是誰,又會是誰殺的呢?
一切都是個迷,越來越好玩的迷。
段青衣遣人換了一壺新茶,人卻已去了書房。
對一連串事故起了疑心的可不止當年參與事件的那些人,且不說叫樓輕月出來查案的樓安果,便是當今的武林盟主蘇銘也是疑心大起,不僅對此事上了心,更是派了人與蒼山派聯手一起調查此事。
幾乎是同一時辰,悅來客棧的外頭來了個傳信的小夥兒,小心翼翼的将樓玉傑的書信遞予陌振南之後便又馬不停蹄的回了紫硯山。
這般嚴謹,信中定是極重要的事情。陌振南潛回房中,拆了書信。
信中道:振南,為師得了消息,喬先恩與喬先仁相繼死去。這些日子,為師一直在思索這幾人之間有何聯系,一直未果。直到有了喬先仁的死訊,這才想到九年前的那樁奪玉慘案。這幾人皆是當年參與此事之人。若我記得不錯,當年參與此事的還有邬山派五大長老之一金越、天羽宮前任宮主謝婉。
如此說來,這一連串的殺人事情便是為了報仇雪恨的。可明明有人說,當年段青修奪玉之時燒殺數千人,并無任何活口,何來報仇一說?
若非為了報仇,便是為了玉佩绮玥。然則當年段青修被處死之前,明明是毀了绮玥的。陌振南取了火燭燒了此信,心中警鈴大作。既然樓玉傑将此信交予他,自是不希望樓輕月參與此事,即可說明此事的兇險性。
樓輕月推門而入,嗅出紙灰的味道,正疑惑着又瞧見陌振南的臉色不對,遂問道:“振南,你是不是查到了新線索?”
陌振南收了情緒,擡眼望着樓輕月,若無其事的搖首,“沒有。”
“沒有?”樓輕月将信将疑的走到他的身邊,蠟燭的周圍還有燒焦了的紙灰,“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沒事。”
陌振南避重就輕的帶過,樓輕月自然也就猜到他不會輕易松口,只好不再多問。
可樓安果說的這件事一直在陌振南的腦子裏游蕩。當年參與此事的人還剩下金越和謝婉,那麽下一個死的便是其中之一。若要阻止,必當派人跟在這二人的身邊才好。即使是不能阻止,至少也能知道兇手是誰。
念及此,陌振南即刻安排了兩路人馬分別盯住金越和謝婉。
便是這第二日始起,任嘉允每日都要在臨江城門口的一家酒樓坐着,從日出到日落。莊紅梅不懂他這麽日日坐在這裏喝茶到底是打的什麽算盤,卻也是一直不言不語的陪着他。
這一日同往常一樣,只是桌席上多了個樓輕月。
莊紅梅偶爾睇兩眼過去,心裏竟是滿滿的不舒坦,也不知是為何。再遞眼于任嘉允,他卻是悠哉的喝茶,好似不曾發現這二人之間的暗流。
日上竿頭,街道上的行人愈來愈少,多半是回家歇着了。
遽然間遠遠地傳來一聲嬌斥,“袁博,你偷了我爹的東西,還想逃?”
袁博見身後的人緊追不舍,除了逃命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口中還嚷嚷道:“我也沒偷什麽東西,不就是一枚玉佩嗎?”
“別說一枚玉佩,即便是一枚銅錢,只要是我段家的東西,就不許你拿。”
段寧說的義正言辭,任嘉允頗覺好奇,不禁勾起脖子望了望。被追殺的袁博自是狼狽不堪,可這段寧卻是一身輕松,身邊還站着一個藍沐風。
段家的這個小公主,果真很寶貝。
藍沐風無意中擡首,卻正好瞧見任嘉允等人站在樓上看戲。他身邊的佳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個莊紅梅,可她卻是冷眼看着,不帶一絲溫情。
仿若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段寧仰頭看想任嘉允,倏然咧開嘴來,兩只淺淺的梨渦嵌在雙頰,“任嘉允,我們又見面了。”說罷又盯着袁博,“快将我的玉佩還我,我還能饒你一條小命。”
樓輕月近乎居高臨下的看着段寧,卻是問任嘉允,“你認識?”
“一面之緣。”
一面之緣?樓輕月着實不懂如今的任嘉允,僅僅是一面之緣,他便如此有興趣。那雙深邃的眸子裏閃爍着興味,這是她從未見過的。
樓下的段寧還在盯着袁博,可袁博也不敢松懈,正想繼續逃跑,卻被藍沐風一把拽住,更是順手從他的袖口裏拿回玉佩。任嘉允定睛看了看,雖是一瞬,卻也能大致看出那是一枚藍田玉。雖不是绮玥,倒也是一塊好玉。任嘉允勾了勾好看的唇角,這場游戲開始了,真是愈來愈好玩了。
段寧收回玉佩自是十分開心,轉身便上了酒樓。藍沐風叫不住她,只好跟在她的身後,一同去尋任嘉允。
“任嘉允,你還記得我吧,我們又見面了。”
音若莺歌,說着便要往任嘉允身上貼。莊紅梅看着便覺好笑,順勢給她讓出了道兒來,便于她貼向任嘉允。樓輕月頗為不解,卻也只是看着。
任嘉允暗自掃了眼莊紅梅,燦若星辰的眸子閃過興味,倒也任由段寧胡來了。
“嘉允,你都不愛說話的嗎?”
藍沐風無奈嘆息,自小拿段寧就沒轍。如今看着她這般,更是不忍心掃她的興。段寧的右邊便是莊紅梅,藍沐風不露痕跡的行至莊紅梅的身邊。空中散着一股幽涼的梅香,藍沐風貪婪地嗅着她的味道,心愈來愈淪陷。
任嘉允用折扇挑開段寧搭在臂膀上的雙手,笑道:“藍沐風,若你不能管好她,我也不介意替你好好管教一番。”
藍沐風微怔,溫和道:“寧寧,我們該回府了。”
“天色還早。”柔軟的雙手再次摟住任嘉允的手臂,眉飛色舞的貼在任嘉允的身上,忽然看到了一旁站着的莊紅梅,“我聽說你有一個徒弟,應該就是這位姑娘吧。”
頓了頓,她道:“莊紅梅,莊紅梅……不錯的名字啊。”
笑顏如花的臉讓藍沐風有一瞬的怔愣,随後又抛開了心思。
樓輕月瞧着任嘉允,但見他眉梢跳了跳,握着折扇的手指緊了緊,卻是一言不發。正等着他說話,可開了口的竟是莊紅梅,聲音輕柔且冰冷,“喝了這麽久的熱茶,也是乏了。嘉允,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一絲溢彩閃過,任嘉允笑了笑,輕易撇開段寧,“走吧。”
“任嘉允!”
莊紅梅也是學着他的樣子笑了笑,掃了眼樓輕月與段寧,默然的跟在任嘉允的身後出了酒樓。
便在擦身而過的那一瞬,藍沐風倏地抓住莊紅梅的手腕。突來的力量叫莊紅梅一個趔趄,任嘉允退了一步,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莊紅梅。
“紅梅姑娘,你的發簪……”說着,藍沐風便擡起手來,伸向她發髻裏的發簪。
“放肆!”莊紅梅一聲怒斥,霎時扣住他伸過來的手,“我的發簪也是你能碰的嗎?”
任嘉允頓時就樂了。
段寧立時沖到藍沐風的身邊,只見藍沐風吃痛的搓揉着手腕。氣不過的段寧出手便是一掌,直擊莊紅梅的心脈。任嘉允一手将莊紅梅拉至身後,一手擋住這一掌,吓得樓輕月連呼吸都忘了,但聽任嘉允冷漠卻又雲淡風輕道:“你我并不相熟,我也不想碰你,你也不要自作聰明,玩袁博這種小把戲。段寧,你最好識趣些。”
“任嘉允,你胡說什麽!她傷了我哥哥,難道我不該打她嗎?”
漂亮的小梨渦嵌在兩頰,聲音甜若莺歌,可說出的話卻叫人心寒。樓輕月望着氣定神閑的任嘉允,卻是望不出他在想什麽。
藍沐風一手攔住沖動的段寧,“寧寧,我沒事,我們回府吧。”
“可是……”
藍沐風扯出溫和的笑,“沒事,走吧。早些回去,也好早些幫我敷藥。”
段寧刮了眼莊紅梅,看着任嘉允的神色也是變了變,扶着藍沐風,默無聲息的下了樓梯。溫熱的心髒閃過一絲詭異的光亮,悄然漾起一抹美麗的笑顏。
樓輕月走到莊紅梅的身邊,上下打量了一番,“沒事吧,紅梅?”
莊紅梅搖了搖頭,望着任嘉允含笑的雙眸,也是劃開一道嫣然巧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