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馬有失蹄,人有失手,再一絲不茍的人也有大意的時候。任嘉允收拾了些行頭,攜莊紅梅回青城一趟。方走出三四丈的距離,樓輕月陌振南二人便攔了他倆的去路,樓輕月掃了眼二人的行裝,道:“嘉允,你二人是要去哪裏?”
“出來的時日太久,該回去了。”任嘉允看了眼客棧,“你二人住在此處有什麽事情只管與阿海叔說,他會盡力助你二人。”
樓輕月颔首致謝,“以後不回來了嗎?”
“也不一定,若是在家裏住的無趣了,也許還會再來。”
雖是模棱兩可的答案,到底也叫樓輕月心裏有了幾分期望。美目盼兮,一雙含水的眸子脈脈深情,任嘉允看在心裏,卻是當做不知。一旁的陌振南卻問道:“也不知你的府邸在哪裏,若是日後不來臨江,我與輕月辦完了事情也好去與你敘一敘,順道取幾壇好酒給師父嘗一嘗。”
任嘉允點了點頭,道:“青城。”
青城?闕天閣不也是在青城?樓輕月與陌振南對望了一眼,交彙的心思都到了一處。莊紅梅瞧見兩人神色有異也明了二人心中所想,遂看着氣定神閑的任嘉允淡淡道:“師父,我們該出發了。”
樓輕月未再多言,只道:“路上小心。”
方說罷此話便聽見身後的不遠處傳來一道熟悉的嬌俏的聲音,她道:“嘉允,你去哪裏。”說着,甩開藍沐風的臂膀,朝任嘉允沖過去。
任嘉允恍若未聞,捋了捋愛馬的鬃毛。段寧躍了一步,欲挎着他的手臂,卻是忽略了他眼中升騰的薄怒。樓輕月看出他的情緒,念她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還想阻止一二,豈料任嘉允退了一步,輕悠悠道:“我念你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讓你幾次,你卻是沒有自知之明。”
段寧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尤為無辜,看得藍沐風心疼不已。
“你心裏的那些小算計我瞧得十分清楚,不過是不與你計較。若日後膽敢再動心思算計我身邊的人,段寧,我絕不饒你。到那時,可別怪我今日未提醒你。”
樓輕月不知她存了什麽心思,卻是疼惜她一個小女孩子,“嘉允,她只是個小姑娘,你別這樣說話,會吓到她的。”藍沐風将段寧護在身後,“寧寧不曾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若敢傷她一分,我便傷你十分。”
任嘉允眉眼輕挑,莊紅梅縱身一躍坐在馬背上,睥睨着二人,學着他的口吻,道:“段姑娘愛慕我師父,做出這樣一些事情倒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既是嘉允不喜歡你,你糾纏着也沒意思。段姑娘,也不是我自視甚高,只不過,若要随姓任氏,最終還是要我來點頭的。所以你,千萬別打錯了算盤。”
“你……”
這一番話直讓衆人大吃一驚。莊紅梅向來不是出言不遜之人,今日怎會突然說出這些話來。任嘉允愣了須臾,瞪時眉開眼笑,也随之上馬。又見佳人掃了眼藍沐風,若無其事的拍拍良駒的後頸,“方才你送嘉允的那句話,也是我要送你的一句話。”
Advertisement
藍沐風一滞,還未及說上一兩句,又聽任嘉允道了句:“走了,紅梅。”
怕是誰都未料到今日莊紅梅會有這一番話語,當中以藍沐風最為吃驚。往日裏不論紅梅如何對他橫眉冷對,至少都是溫言聞語,從未如此狠戾過。
“留步,任公子。”不知哪裏來的幾位青年人攔住了任嘉允與莊紅梅的去路,“在下蘇玦,奉盟主之令請任公子到府中小敘。”
“改日吧。”
蘇玦打量一番二人的行裝,道:“不知公子要去哪裏,何時回來?盟主交代屬下,務必将公子請到府上,還請任公子體恤在下,莫要為難我等。”
任嘉允笑了笑,“看來今日我不去小敘一番,你等是不會放我二人走的了。”
“請公子莫怪。”
“也罷,也不差這兩日了。”任嘉允将包裹仍予莊紅梅,道:“你且先回去,待我歸來我們再作打算。”
莊紅梅點了點頭,從馬背上跳下來。瞧見衆人面面相觑也不多說什麽,将馬匹安置好。段寧卻是一下子攔住了她的去路,“現下嘉允不在,看還有誰來護着你。別以為沐風喜歡你就會幫着你,只要我一句話,他絕對不會插手的。”
藍沐風低斥一聲,卻聽莊紅梅一聲冷哼,“連日來你都是嬌俏的模樣,現下在我的面前露出這番顏面,也不怕我告訴嘉允你是怎樣的人?我若是你,一早就有這般打算定然不會再任何人面前顯了自己的真面目。”
段寧聽着就紅了眼眶,眼底深處的憤怒幾欲噴發,“莊紅梅,你胡說什麽。”
莊紅梅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慢悠悠道:“委屈嗎?委屈便膩着你的藍沐風,只要你一句話,他必然會将你視作掌上明珠的。”樓輕月聽不下去,走到紅梅的身邊,道:“紅梅,她就是個小姑娘,你何必與她計較?”
小姑娘?論起大小,許是段寧還大些吧。
段寧嘤凄凄道:“紅梅姑娘,你定是對我有誤會了吧。你說出來,若是我的錯,我定然改了。你別這樣,好不好?”
話音方落,莊紅梅便擡起了手臂,一根锃亮的銀針抵上段寧的玉頸,惹得衆人大驚失色,藍沐風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紅梅姑娘,寧寧從小就被我和師父捧在手裏,難免驕縱了些。若有什麽地方得罪了你,還請你不要怪罪,我在這裏代寧寧跟你道聲抱歉。”
“莫非你段家的人都偏愛偷襲暗算?”莊紅梅另一只手鉗制住腰間的玉腕,衆人齊齊看過去,皆是一震,只聽莊紅梅繼續道:“嘉允曾與我說過,誰若傷我一分,我便傷誰十分。今日可是你先傷得我,我豈有饒了你的道理。”
段寧臉色變了變,以為往日裏莊紅梅縱橫跋扈皆是有任嘉允在她身邊守着,卻不想她的警惕性如此之高。想到這裏,段寧又換了一副臉色,面子上滿是委屈,“紅梅姑娘,你抓着我的手腕都疼了,卻又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是什麽意思?”
“寧寧,不要胡鬧了。”藍沐風心知段寧故意做出這一番模樣,生怕莊紅梅一個激怒動手傷了段寧,是以怒斥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莊紅梅松了雙手,未再難為段寧與藍沐風。待段寧不情不願的被藍沐風拉開,樓輕月才又站到她的身邊,溫婉道:“紅梅,你今日言行有別于往日,是不是心裏有什麽事情?”
“多謝樓姑娘關心,若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言罷,莊紅梅便一人回了閨房,留得樓輕月與陌振南不知所以。若說這兩日有何事情讓莊紅梅的心情抑郁,那便是闕天閣一夜之間覆滅。直覺告訴她,這件事與當年南安鎮慘案是同一夥兒人所為,可她無能為力。是以她心情抑郁不是為了別的,而是與自己賭氣。表現出來的便是,除了任嘉允,見誰都不順眼。
任嘉允被請到蘇府後,入眼的卻不知蘇銘,還有蒼山派掌門人楊建輝。習慣性的摩挲着手指,笑道:“二位前輩有禮了。”
“客氣了,來,坐。”蘇銘歡喜道,這小夥子,他是打心眼兒裏覺得喜歡。
有丫鬟端上一杯好茶遞予任嘉允的手中,任嘉允嗅了嗅,細細地小酌一口。未幾,氣定神閑道:“不知盟主今日找我來,是為何事?”說着又淺辄一口,蘇銘看在眼裏,與楊建輝換了個眼神,他道:“聽聞任公子見經識經、足智多謀,今日特邀公子來府中敘一敘,若有冒昧之處,還請見諒。”
“盟主言重了,我不過是閑人一個,承蒙盟主擡愛才有機會品一品這上好的花茶。”
舉止大方,談吐不俗,惹得蘇銘與楊建輝心中大悅。楊建輝聽聞此言亦将瓷杯段在手中,撇了撇花茶葉,道:“我與任公子初見那日,任公子也是一心系在吃的東西上。老夫眼見着那只老鷹掠空而過,卻是錯失了獵它的好機會。”
“難得前輩對那只老鷹念念不忘,卻不知前輩念念不忘的是那只鷹,還是鷹腿上綁着的東西?”任嘉允笑了笑,淡淡的掃了眼楊建輝,卻見他似笑非笑,道之:“任公子果真聰明,一猜便猜到了老夫的意圖。”
“前輩乃是蒼山派掌門人,怎會為一只老鷹念念不忘。是以,能讓前輩如此惦念的也只有那封書信了。我之所以一直以來未曾與前輩說過信上的內容,不過是因為信中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消息,說與不說對前輩對整個武林也是沒什麽影響的。”任嘉允清風霁月的笑了笑,抿了口茶,又道:“信中說,邢姜已死,無痕無跡。”
楊建輝與蘇銘又是一陣對望,思量這話的真假分量。若當真如此,任嘉允所言也不無道理。說與不說,于別人于整個江湖皆是沒什麽影響的。思量之後,楊建輝又掂了掂,道:“想必任公子也聽說了闕天閣被滅門的事情,不知公子對此事有何見解?”
任嘉允輕輕地放下杯盞,杯子的花茶已然涼透,身旁随侍的丫鬟為他換了一杯新茶,杯口騰騰而起的熱氣看的任嘉允笑眯着雙眼。半晌,任嘉允抽回目光,玩兒起腰間的玉佩,輕且道:“見解倒是談不上,不過,不知道闕天閣一夜滅門與九年前奪玉慘案是否有什麽關聯。”
聽聞,二人大驚,卻是不動聲色,蘇銘思忖了片刻,道:“此話怎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