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廿一章

“水……師父,水。”

莊紅梅意識已清醒,眼睛一時睜不開。未久,任嘉允遞了杯溫水喂着她喝下去。似是感受到暖意,細密的睫毛抖了抖,陽光躍進眼睑。阖了一整天的雙眸終于緩緩睜開,一擡頭便是任嘉允深邃的瞳孔。任嘉允給她幾分暖暖的笑意,道:“你若是再不醒來,我可能就要睡着了。”

“自己中了毒,你可有察覺?”

莊紅梅點了點頭,輕淺道:“察覺的時候已經遲了,渾身沒一點力氣,更說不出話來。”聽此,任嘉允只覺周身透涼,淡淡道:“是段寧所為?”

“我不能斷定是她,但她的可能性最大。可我不知道她是如何下的毒,毒性遲緩,無色無味,難以察覺。”又抿了口溫水,潤了潤幹燥的雙唇,“她的手連我的衣襟都未碰到,若是別的法子,我也不曾察覺。”

“你剛醒,再歇息歇息,我叫人熬些稀粥給你。一整日未曾吃東西,想必也餓了。”任嘉允平波無瀾的說完,又為她掖好被角。恰巧樓輕月進來詢問莊紅梅的病情,任嘉允便對她施了個笑,“我出去一會兒,你幫我看着些紅梅。”

“嘉允,你要去哪兒?”紅梅醒了,也沒別的事情,樓輕月也就不明白任嘉允還要到哪兒去。卻聞莊紅梅掙紮着起身,凝視着漫不經心的任嘉允,唇邊暈染出一朵梅花,道:“小心些,我等你。”

忽覺喉嚨一緊,任嘉允忍了忍,只輕淺的笑了笑便只身離去。

樓輕月許是不知道任嘉允意欲何為,任嘉允也是不願多說。但莊紅梅與他共處九年的時間,對他的脾性是一清二楚。此次段寧傷了自己,他無論如何也會将這一份傷悉數還回去的。樓輕月不明所以,但也知道自己插不進去,便沒了聲音,只依着任嘉允的話,好生照顧莊紅梅。

雖說段家莊也是在臨江,與悅來客棧的距離卻是遠了些。任嘉允駕馬而去,走了好些時候才走到了段家莊。任嘉允一躍而下,叫馬兒自己尋個地方歇一歇,自己則是走到門口,與守門人道:“在下任嘉允,來還小姐的東西。”

那人卻是橫眉冷對,莽聲道:“什麽東西,我們遞予小姐即可。”

任嘉允勾了道唇角,似天邊的流雲,道:“如此的話我便回去了。但你家小姐若是知道是我送的來了,責罰了你,可別怪我現下未提醒于你。”那人被他說得慌了神,忙于一旁的人商量一番,這才唯唯諾諾的将他帶進府中。

庭院裏段青衣與鐘向霖正在下棋,餘光瞧見家丁領着位有些眼生的男子又多看了兩眼,手中的白子仍在手中攥着,忽然之間便憶起了此人是誰。心中輕輕哼了一聲,揚聲道:“富春,你領着誰要去哪裏?”

富春一顫,慌忙領着任嘉允先往段青衣處。任嘉允遠遠地便見到了二人棋局對弈,看他的眼神他也看出來了,雖是嘴上說着不認識,可心裏卻是清楚的很。待到了段青衣的跟前,富春道:“老爺,這位公子說要見我家小姐。”

任嘉允淡淡勾着薄唇,道:“前些日子,令千金與在下有緣見過一面。那時令千金疏忽,漏了個東西在我那裏。今日,在下便是特地來還東西的。”

“哦?”段青衣輕巧落下一子,“是何物丢在了你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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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向霖亦擡首看了此人,眉梢露了些歡淫之意,取消道:“想必是段小姐悄悄留下的信物吧,這位公子儀表堂堂、相貌端正猶如清風霁月,與段小姐也是極般配的。”聽罷,任嘉允不置可否的笑道:“鐘前輩說得也差不離了,還望段莊主給個方便,讓在下見一見令千金,也好将段小姐的東西還予段小姐。”

段青衣點了點頭便同意了,道:“去吧,小姐此時應在沐風那裏玩着。”

又走了些路程,富春将任嘉允帶了過去,段寧眼尖,早早的發現了任嘉允,立刻丢下藍沐風跑了過去,挽起他的手臂,嬌俏道:“嘉允,你來啦,你怎麽來了?快來坐,我叫人弄些好茶給你嘗嘗。”

任嘉允應了聲,漫不經心道:“好茶?我素來喜愛喝茶,倒是想嘗一嘗段姑娘你的茶是個什麽味道。”遂掃了眼藍沐風,只見他也向他走過來,口中道:“任公子有禮,不知此次前來是有何事?”

“事是有事,不過不急,待喝了段姑娘的茶再說也不遲。”任嘉允絲毫不着急,摩挲着腰間的玉佩,出口的聲音蠱惑,道:“寧兒,你的茶怎麽還未到?”

段寧勾長了脖子張望了會兒,見煮茶的人來了喜出望外,甜聲道:“來了來了,這就來了。”遂行了幾步,接過奴仆手中的茶壺,為任嘉允斟了一杯,道:“來,嘗一嘗,嘉允,你一定很喜歡。”

任嘉允淺辄了一口,味兒倒是不錯,香甜可口,卻是與他的口味不對。雖是如此,他也不吝啬贊賞,道:“此茶入口香甜,持久彌新,實在難得。寧兒身邊有這樣的好茶,今日我又有幸得以品茗一二,實在是……我的晦氣。”

藍沐風一怒,道:“任嘉允,你……”

前一段兒的贊賞詞讓段寧飄飄欲仙,最後一句卻又跌入了谷底。若是不上天堂便入了谷底倒也還好,可任嘉允先是将她捧上了天,再将她狠狠地摔到了谷底下,實在叫段寧氣不打一處來,嬌怒道:“你不是說它香甜可口,怎麽嘗一口就是晦氣了。任嘉允,你是不是存心的!”

“嗯?有這麽明顯嗎?”任嘉允笑了笑,眉端的嘲諷絲毫不掩飾,甚至愈加肆虐,思忖一般慢悠悠道:“昨日……前日,你見了我之後與紅梅吵了嘴,順手還給她送了些禮,還是一份大禮,是不是,段姑娘?”

段寧一驚,有些慌亂又故作鎮定,“我何曾送過她什麽東西!”

“是嗎?”任嘉允頗具意味的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笑岑岑道:“你的手段還不錯,送了禮她還沒有察覺,好在我給她發現了。是以今日,我特地來替她還禮的,也不知你會不會喜歡我的這份薄禮。”

“你!”段寧慌張的檢查了每根手指和指甲蓋,并未發現異常,心中放下了不少。

“原來你是将毒粉藏在她的指甲裏頭,倒也是個好本事。”任嘉允把玩兒着杯盞,卻是掃向藍沐風,道:“你可知你心愛的段寧險些毒死了你喜愛的女人?若是換做別人,你許會傷他幾分。可如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該是茫然不知所措了吧。”

藍沐風回身盯着貌若無辜的段寧,不敢置信,道:“寧寧,你真的對紅梅姑娘下了如此毒手?寧寧,你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你從小學的詩書禮儀都去了哪裏,你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怒極掌風震碎一張桌子,眼前晃過的有紅梅冷傲的臉龐,更多的卻是段寧兒時天真無邪的模樣。洶湧的怒氣悶在心口,憋得他生疼生疼,眼梢處幾見淚光。

“我沒有,沐風,我沒有。”

段寧嘤凄凄的與藍沐風解釋,一心念着自己在藍沐風心中純真的模樣,也一心覺得她沒有對莊紅梅下毒。

“你若不曾做過此事,任公子怎會如此說道。寧寧,你也太讓我失望了。”藍沐風此話說得可謂是痛心疾首,段寧更是痛哭流涕,聲嘶力竭道:“我沒有,沐風,我真的沒有,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那麽做。”

回禮已到,是該走了。

任嘉允冷眼瞧着二人一唱一和,默默地躍出了圍牆。有無意中見到他飛走的奴仆,好似在他的臉上看到了淡淡的笑意,似有若無的模樣,恍如天山裏走出的谪仙,傅粉何郎、清風霁月。

段青衣與鐘向霖的棋局已破,卻還是沒有見到任嘉允走出去。方想找了個人問一問,就有一個奴仆行色匆匆的跑過來,道段寧被藍沐風惹得梨花帶雨。鐘向霖不便過問段家的家事,随意尋了個借口就離開了,段青衣匆忙趕過去,之間段寧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禁震怒,斥道:“沐風,你做什麽,寧兒怎麽哭成了這個樣子!”

“師父,寧寧她……她對別人下毒,險些害了別人。”便是藍沐風說這話的時候,段寧仍舊是不肯承認的,賴着段青衣尋一絲絲暖意。

“真有此事?”段青衣瞧着段寧,心有疼惜,但見段寧堅持着搖頭,威聲道:“我信寧兒,她說不是她做的,便不是她做的。即使是寧兒下的手,沐風你也不該把寧兒惹成這副模樣。”哄了會兒段寧,終于将她哄得安靜了些,便帶着她歇息去了。

藍沐風遙望着二人的背影,一聲嘆息拉的很長。

想來任嘉允此行不善,而且以他的性子也不會輕易饒了寧寧才是。可今次過來居然僅是喝了一杯茶就走了,其中必有緣由。也不知道紅梅姑娘的情況如何,有任嘉允照顧着,想必早就痊愈了吧。若是沒有痊愈的話,任嘉允也不會前來尋事了。

只期盼寧寧以後不要再生事端,也盼望師父不要太縱容寧寧了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看紅梅這麽可憐,其實俺也是啊。求收藏,求花花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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