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廿三章
疾馳的駿馬劃下一道道淩厲的冷風,藍沐風不敢有片刻的耽誤,剛在客棧的門口跳下馬便被人給攔截住了。藍沐風心急,道:“還請這位兄弟傳句話,藍沐風來求解藥了。”
姜海站在門口看着,心道此事若是鬧大了怕是不太好,是以将他放了進來,與他說明道:“藍公子,若您此次前來是要見公子,只怕要讓您失望了。公子已回去青城,怕是今日趕不回來的。”
藍沐風一急,道:“紅梅姑娘也不在嗎?”
“這……”姜海有些為難,不知要不要将藍沐風放進去。這公子走的時候只說有事等他回來再說,也沒說準不準藍沐風進去找小姐。再一看藍沐風已是急的滿頭大汗,恨不得直接穿過去,只好道:“請随我來。”
穿過一段綠意盎然的草地花叢,藍沐風被帶到莊紅梅的面前,彼時莊紅梅正思忖前一日與姜海的對話。假設鐘向霖也是其中之一,在這個當口去尋段青衣着實可疑。二人會面之後便出了闕天閣滅門的事情,則更為可疑。若鐘向霖并非當年的那群人之一,好端端的來尋段青衣是為了何事?
“小姐,藍公子想見您,我便帶他進來了。”
藍公子?莊紅梅微怔,一下子記不起自己何時認識了這麽位公子。待反應過來,藍沐風已走進視線,莊紅梅淡淡的掃了他一眼,“藍公子是有什麽事情嗎?若是要幫忙的話,怕是要你失望了。嘉允不在,我也是什麽都不懂的。”
藍沐風擰着眉頭,急道:“紅梅姑娘,我代寧寧的作為向你道歉,還請你救她一命。”
莊紅梅冷斥,道:“她給我下毒的時候也不曾念着留我一命,我又何須留她這條性命?救了她之後,再給她下毒的機會?”
“此事自是寧寧的錯,但念在她本性不壞,你且安好的份子上救她一次。這之後,我一定牢牢地看住她,不讓她再做出對你不利的事情。紅梅姑娘,你若再不施以援手,她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救她可以,但你有什麽東西能換她一命?”
“換?”藍沐風怔忪,念及自己已出來許久,也不敢多做思索,将随身攜帶的一枚玉佩遞予莊紅梅,道:“今日你救寧寧一命,便是我欠你一命,我這随身玉佩就是證物。日後你若有需要我的時候,便是要我的命我也不會猶豫。”
莊紅梅不懂玉,只看這枚玉的成色似乎還可以,上頭還刻着一些字,也未及細看便收入囊中。藍沐風見她收了玉佩,自是十分欣喜,遂見她從袖中拿出一只錦盒,盒子裏放着一枚藥丸,她将此交予他,道:“服下它,段寧自會沒事。”
“謝謝你,紅梅姑娘。”
“不必。”莊紅梅淡漠駁回他的感激,神色清冷,“我收了你的玉佩,你自不必感謝。你且記住,若段寧日後仍是不改當初,別說嘉允不會放過她,就是我,也不會讓她好過的。”
此話說得絕情絕意,藍沐風的眉眼之間瞬時沒了光彩,心中似是壓了塊大石頭,就連手中的解藥也顯得無比的沉重。莊紅梅漠然的轉身回房,連一眼凝睇都不曾給予,哪怕只是施舍。可玉佩已送予她的手裏,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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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沐風哀戚戚的出了悅來客棧,便是已經躍上馬鞍仍是忍不住祈望莊紅梅能出來看他一眼。待他回到段府,段寧已是疼得奄奄一息。段青衣也已回府,此時正坐在段寧的床邊,焦急的等着他。方見他露了個面,就是一頓痛斥,“寧兒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竟不派人通知我,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藍沐風自知理虧,垂首低眉,道:“師父,對不起。”說罷從懷中掏出錦盒,遞予段青衣,卑恭道:“這是解藥,還請師父喂寧寧吃下去。”
段青衣打開錦盒嗅了嗅,又拿在手中仔仔細細看了一番,“你确定這是解藥?”
“嗯。”
依言,段青衣喂段寧吃下去。只見段寧輕輕舒了口氣,随即卻是狠狠地咳嗽起來,最後竟是咳出一灘黑血。那一灘黑色血跡如針刺一般刺痛衆人的眼球,段青衣見段寧氣息更弱不由分說,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藍沐風的臉上。這一巴掌怕是用了十分的氣力,藍沐風被打得兩眼發花,嘴角流出一絲血液。
随侍的大夫戰戰兢兢地為段寧把脈,擰巴的雙眉糾結異常,未幾,道:“段小姐的脈象已經平穩,看樣子也沒什麽大礙了,看來這個解藥是真的十分有效。現下讓段小姐好生休息,休息夠了自然就好了。”
段青衣這才放下心來,讓他領了銀子回去,又叫人照顧好段寧。遂看着默不作聲的藍沐風,心平氣和道:“你随我來。”藍沐風跟在段青衣的身後,亦步亦趨。
走了好一段路,藍沐風仍覺得右臉燙的厲害,突兀的紅色手印顯得尤為觸目驚心,對段青衣卻是一絲一毫的怨言都不曾有。良久,段青衣将他帶到了一間涼亭,雙目炯炯的盯着他,問道:“是誰下的毒?”
藍沐風不言不語。這事本就是因寧寧而起,如今莊紅梅也救了她的命,便是互不相欠了。
段青衣見他不答,面色不善,又重聲問道:“你與解毒的人是什麽關系?那人為何會有解藥?”藍沐風仍是不言不語,段青衣怒極,險些一掌震碎涼亭裏的方桌,斥道:“沐風,你是想保護誰?我養你這麽大,就是讓你跟着外人來對付我的?”
此話頗重,藍沐風猛地跪倒在地,誠懇道:“徒兒不敢,請師父見諒。此事确是寧寧不對在先,如今他們也算相互抵消,請師父不要再計較追究此事。”
頭頂上傳來一聲冷哼,“就是寧兒錯了,她也是對的!這一次我且饒了你,不與你計較,只要你說出下毒之人,我也可以不予追究你今次的過錯。”見他仍是不說話,段青衣也溫下聲兒來,“沐風,那你告訴為師,是誰救了寧兒,為師也好登門道謝。”
藍沐風仍是沉默不語,除去方才與段青衣說的緣由,私心裏他也想護着莊紅梅。依段青衣的睿智,即便是只告訴他一個救命之人,他也一定能查出線索來。藍沐風不敢冒這個險,寧願默不作聲的跪着。
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段青衣勃然大怒,拂袖而去。藍沐風卻是算錯了一點,待段寧醒來,必然還是會與段青衣告狀的。
日暮時分,床榻上面色蒼白的姑娘睫毛輕顫,宛如折翼的蝴蝶。未幾,段寧悠悠轉醒,一睜眼就見到略顯疲憊的藍沐風,心中有些心疼,虛弱的喚了聲“沐風哥哥”。藍沐風頓時松了口氣,眉開眼笑的瞧着初愈的段寧,柔聲到:“寧寧,你終于醒了。睡了一天定是餓了,你歇一歇,我去熬粥給你喝。”
段寧阻止了藍沐風,輕輕道:“我不餓,想喝水。”
藍沐風自是立刻倒了一杯溫茶給她潤喉,又哄道:“你看起來還很虛弱,寧寧,你再歇一歇,很快就會好了。”
隔日早上段寧醒的及早,因昨日睡得時間太久了些。緩緩地睜開雙眸,入目是藍沐風溫茶的模樣,段寧心裏陣陣暖流,沙啞的聲音喚了聲沐風哥哥。聞言,藍沐風給她倒了杯溫水遞過去,柔聲道:“這麽早就醒了?好在我已經叫人準備早膳了。”
“昨天一直歇息到現在,哪裏還睡得着。”段寧掙紮着坐起來,揉了揉筋骨,問道:“昨日疼成那個樣子,我還以為自己沒救了。沐風哥哥,我那是怎麽了?”
藍沐風一時臉色黯了黯,卻一如常往的柔和道:“大夫也不知你是怎麽一回事,總之現在你生龍活虎的就是萬幸。其餘的,就不用再想了。”
段寧想想也是,便沒再糾結。段青衣得知女兒已醒,匆匆的趕來探望一番,見藍沐風也在,心裏突起幾分不悅,卻是不動聲色,與段寧道:“可感覺好些了?”段寧粲然颔首,甜甜道:“我已經全好了,一點痛感都沒有了。”
段青衣露了個和藹的笑容,問道:“寧兒,你這兩日可有見什麽人嗎?”
若是寧寧說出任嘉允,師父必然能查到紅梅姑娘。藍沐風臉色微變,只盼着寧寧能不說出任嘉允的名字。正祈禱着,便見段寧嘟着唇,搖首道:“這兩日我未曾出去,沒有見別的什麽人。”
經此一提,段青衣忽然想到了前日任嘉允曾來過一趟,當時他道是來還寧兒的東西,如今看來怕不是那麽一回事了。他問道:“你此前可有丢過什麽東西?”
段寧仍是搖首,道:“沒有啊。”
如此說來,下毒之人極有可能是任嘉允了。段青衣沉了臉,掃了眼臉色不大好的藍沐風,複安撫着段寧,道:“日後注意些,別再這般大意了。爹還有別的事情,就先走了,你好生歇着。”
這般無厘頭的問題不知是不是與任嘉允有什麽關系,只是依照師父的精明,遲早也會查出此事乃任嘉允所為。見段青衣走了出去,藍沐風顧不得思索追了出去,跟在他的左右,低低地喚了聲師父。
這聲師父是帶了些哀傷的情愫的,段青衣恍若未聞。原本他也不大喜歡藍沐風,當年若不是寧兒央求着他收下此人,他斷不會讓此人留在段家莊的。如今碰上這等事情,胳臂肘居然往外拐,更是令他不悅,“可是有話與我說?”
藍沐風想了想,想為任嘉允說幾句話也不知從何說起。可若不說幾句,也不知自己追了出來是為了何事。段青衣見此,冷斥一聲,道:“沒什麽話就不必跟着我了。”
藍沐風驀地停下了腳步,目光追随着段青衣的身影,久久移不開來,輕薄的嘴唇一開一合,悄悄喚了聲,爹。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