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卅一章

這日早間姜海呈上了一只帖子,帖子的內容大約是:六月初二是愛女楚楚的二十歲生辰,還請他務必光臨寒舍小酌一番,權當是為小女慶生。署名蘇銘。

距離六月初二還有好幾日,蘇銘這麽早就發出邀請函,想必是請了不少武林中人,府邸偏遠者趕到臨江确實要不少時日。六月初二,這時日與武林大會也相距不遠了。

任嘉允收下邀請函,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陌振南與樓輕月來這裏這麽久,一直都是暗訪,從未露過面。若是能在衆英雄面前露上一面,應該也是極好的。這念頭的起源于何,他是不太能說得明白,但他總覺得一定要這麽做。

姜海從客棧外頭過來,撞見端着托盤的莊紅梅,颔首喚了聲小姐,尤為恭敬。莊紅梅淡淡的回禮,“有事情找嘉允?”

阿海叔稍有遲疑,想到客棧裏等着的人有些窘迫。正巧再幾步就到了後院,擡眼還能瞧見公子安歇在躺椅上,他垂眉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小的就是通傳一聲。”說話間,二人已一前一後到了任嘉允的面前。

一直垂着臉的姜海掃了眼放置碗筷的莊紅梅,輕語道:“公子,外面有人找您。小的已稍作推辭,那人卻說只是想見一見您,與您說上兩句話就行。”

已安然坐下的莊紅梅揚了揚眉腳,這才明白方才姜海為何會對她小心翼翼。任嘉允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你叫這人進來吧。”姜海領了他的意思,又掃了眼莊紅梅,而後者的面子上并沒有半分異樣,倒是閑适的很。

未久,來人被姜海領了進來,一身緋紅錦緞,手握一把玄鐵劍,溫涼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襯得她尤為英姿飒爽。此人抱拳作揖,聲調利索,“任公子,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有禮。”任嘉允坐起身,拿出一只新杯子為她添了一杯新茶,說了句請坐,複又吃起早膳來,他便又道:“姑娘來的這般早,不知用過早膳沒有。紅梅方才做好的米粥味道很是不錯,姑娘也可在這裏與我二人一同用膳。”

來人乃是天羽宮現任宮主宮流語,她揚起一抹蒼白的笑,在他的對面坐下,“今日前來打擾任公子本是碰碰運氣,若是能遇見公子,還希望公子能指點一二。”

“此話怎樣?”由是宮流語直來直往,對他與紅梅二人都十分友善,進退适宜,任嘉允對她也頗有幾分好感,說話時也溫和了些。

“實不相瞞,我們天羽宮的前任宮主,也就是我的師父謝婉幾天前死在金越的府上。這件事情明着看似乎是金越動的手,可真正動手的人一定不會是他。這幾天我暗自查訪了許久,只零零碎碎的查出此事可能會與段青衣有幾分聯系。”宮流語望着任嘉允,三分希冀七分期盼,“任公子,我思來想去,你或許可以幫我。”

“你要我如何幫你?”

宮流語仿佛見到了希望,眼中閃過異彩,道:“我師父當年與段青衣在某些事情上有些意見糾紛,後來也釀成了大錯。這些年她一直活在悔恨裏,夜夜夢裏都不得安穩。前段日子将天羽宮交給我之後本想出去散散心,如今卻死在異鄉。”

這些話也是有幾分保留的,任嘉允聽了出來,便打斷了她的話,道:“流語姑娘說得可是九年前的事情?若是的話,還請姑娘将所知道的悉數告知在下。”

九年前的事情?莊紅梅原本沒怎麽上心,一聽此話便格外的留神,炯炯的盼着宮流語說出九年前的事情來。然宮流語卻有幾分猶疑,那事情乃是謝婉心中的一個結,從不願與別人提起,若是今次說出來,也不知師父在天之靈能不能得以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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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姑娘不願告知于我,我自然是不能勉強的。不過,尊師能不能得以昭雪就不是我能幫得上忙的事了。”

如此一來,宮流語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未久,她似下了決心,十分果斷,又看了看周遭,道:“任公子可記得當年有人說绮玥上刻有武功秘籍?其實不過是一些情話,那玉佩是段青衣的亡妻刻來企圖引起并挽回段青衣心意的玉佩。我師父那時與段夫人十分交好,知道了此事便将此事傳了出去,誰知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了最後竟變成了绮玥是刻有武功秘籍的玉佩。這才有了後來的奪玉慘案。”

“這些年來,我師父日日夜夜被此事折磨,時常與我說那些因為绮玥死了的人來找她,勉強将天羽宮撐到我及笈便将本門事宜慢慢的交接到我的手中。近段日子遇上绮玥重出武林,我師父更是日日苦惱于此事,便與我說要去金長老那裏共同商議。可去了大半月,一直都不曾回宮,如今更是慘遭毒手。”

自宮流語說出奪玉二字,莊紅梅的臉色便不大好。任嘉允似早就料到一般,伸手将她嬌小的柔荑握在寬大的掌心裏,遞予她溫暖。而他則是慢吞吞的問了句:“對于當年的事情,我也是略知一二,如今聽你這麽一說,我到有個問題想問姑娘。為何尊師會去找金長老商量,而不是別的人?”

宮流語一時沒了言語,頗有些尴尬。任嘉允正疑惑,又聽她道:“我師父與金長老是故交,已相識了二十多年。”

這一提點,任嘉允便明了了此事。他笑了笑,倒不是笑話金越和謝婉,而是笑自己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複又斂了神色,道:“照你方才所說,段青衣的嫌疑确實是最大的。可惜了,沒有證據。”

“照你二人所說,段青衣為何不連金越也一同殺了,留着不也是個麻煩。”

此話說得倒是在理,任嘉允偏首看着面前的佳人,只覺得越看越心喜,“那依你看,謝婉是誰殺死的?”

二人言語之間眉目旖旎,宮流語撇開了眼,笑了起來,道:“不過一個多月未見,任公子與紅梅姑娘就已柳暗花明,不知何時能喝到二人的喜酒?倒時可別忘了天羽宮,我們天羽宮一定帶上厚禮前去祝賀。”

清冷的眉眼稍有緩和,染上淺淺的暖意,“多謝姑娘。”

一來二去的,衆人竟都忘了先前讨論的話題。直到了午時初,陽光的灼熱遮得三人消受不住,這次紛紛回了房間。宮流語也與二人道了別,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提腳跨過門檻的那一瞬,任嘉允驀地停下了步子,漫不經心的說了句:“如何,可有聽到一些對你有用的消息?”

那廂的人微怔,默不作聲。任嘉允也不說破,只又道了句:“若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能理得通,我也可幫你順一順。或者想知道得更多些,也可當面來問我。”

這口氣聽着雲淡風輕,卻隐隐藏了幾分譏諷。

陌振南愣了幾愣,思量幾分,從房中走了出來。待他到了紅梅的閨房中,任嘉允與紅梅二人已在桌邊坐下,且斟好了三杯溫茶,“跟蹤我不少時日,可有什麽進展?”

被問之人搖了搖頭,頓時笑起來,“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此事,想來在青城也是你故意讓我的人知道你帶回了一個人來。你素來機敏,倒是我高估了自己。”

“也不盡然。”任嘉允也是笑了笑,卻是風月旖旎。

正當此時,門口有一道身影擋住了陽光,她看着房中的幾個人,軟軟的喚了聲,“振南。”那人回首看着她,又看了看任嘉允,這才叫她一同進來坐下。

任嘉允忽有幾分恍神,不動聲色的将樓輕月重新審視一番,一抹異樣自心間升起,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莊紅梅着手為她也添了一杯新茶,樓輕月伸出芊芊素手接過來,道了聲謝謝。微抿一口,她道:“方才見你們都進了來便有些好奇,就在外頭聽了聽,可總覺得不大好,便想進來聽得磊落些。”

話音方落便是一聲嗤笑,樓輕月只覺尴尬不已,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莊紅梅撇着眼,淡淡的掃過她,“樓姑娘想聽些什麽?”

“前一陣子有幾位元老人物接二連三的慘遭毒手,今次又有謝婉被殺,依你之見,是不是同一個人所為?”

問話的并非樓輕月,而是陌振南,任嘉允搖首,道:“邢姜、李華勇與喬先恩三人是我殺的。”

此言說得不緊不慢,頗有一種“我殺死了他們,你二人知道了又能拿我怎麽樣”的氣度,将陌振南與樓輕月二人震懾的目瞪口呆,“嘉允,你為何要殺了他們?”

任嘉允恍若未聞,淺辄一口冷茶,溫吞道:“可有別的要問?”

陌振南迅速收回心思,将這些日子的事情回憶了一番,又聯系到之前他與宮流語的對話,問道:“後來消失了的喬先仁前輩與近日被殺死的謝婉,與段青衣有關?”

“不如我再告訴你,闕天閣一夜之間成為墳冢也與段青衣有關。”

“可有證據?”

“證據?”任嘉允瞧着他淺笑,微垂眼睑,斂着眼底的一絲絲情緒,道:“這個倒沒有。換句話說,這些只是我的推測。”

樓輕月與段青衣雖沒有正面交鋒過,然上一次在這所後院裏無意中與段青衣對上眼神,那眼神十分溫和,還有幾分親切與溫暖。有這種情愫在眼裏的人,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樓輕月不太相信任嘉允的話,但也沒有說出此事。

杯盞裏的茶已經見底,陌振南拿過茶壺為自己添了一杯新茶,道:“嘉允,依我對你的了解,你是不會管這些事情的。這一次又為何會參與其中?”

任嘉允依舊斂着眸子,一手放在衣袍之上,指尖在腰間的玉佩上摩挲着,漫不經心。又忽然笑出了聲,抿一口薄茶,道:“你可知紅梅為何跟着我?”

這一說,那二人又是一陣怔忪,只聽他道:“她是我在屍荒裏救出來的唯一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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