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卌七章

段莊主的另一個身份是樓輕月的爹?

莊紅梅不可置信的盯着身側的任嘉允看,無論她如何揣度,都無法想出個原因來。段青衣為何會有兩重身份,為何樓輕月的爹是段青衣。一道道謎團似蜘蛛網一般,将她團團困住,思索不出個因果來。

“原因誰又能曉得,自是段青衣的心裏最清楚了。”這種事情哪裏是随意揣測便能想出來的,任嘉允也不多費神,将他為何用另一重身份生活抛諸腦後,道:“我只是比較好奇,輕月知曉了此事,會如何反應。她可能原諒自己一直引以為豪的爹殺了如此多的人,可謂是殺人魔頭的爹。”

“樓姑娘善良,加之做出這等事情的人是自己的親爹,又如何會不原諒。”

“你說的是。”任嘉允笑着道,鼻尖偶有青絲拂過,如饒癢癢一般,還散出誘人的香氣,“但此事并非小事,以她耿直的性子,一旦知曉當年殺了三千多條無辜性命的人是自己的親爹,且這親爹還有另一重身份。一時之間,她如何受得了?”

想着昨日陌振南與他的對話,紅梅仰首看着他,“那你怎麽那般逼着陌振南與樓姑娘說出實情呢?”

“輕月她心地太過善良,知曉此事後一定會主動去找段青衣,勸他回頭是岸。段青衣将她護得比段寧還好,可見他對輕月的寵愛極深。倘若輕月能勸得了他,那自是好的,我們可以利用段青衣來對付葉狄。倘若輕月勸服不了他,那只好全力以赴的對付他和葉狄了。”

他将所有的路都安排的極好,紅梅癡癡地看着他,卻只能看見他的下巴。若想看清他的臉,需抻着脖子。她便動了動身子,想窺視他的容顏,卻被他困在懷裏難以動彈,“還騎着馬,不能安生些?”

笑了笑,他又道:“待晚上有了投宿的地方,我再讓你好好地看,可好?”

言語間的取笑惹得紅梅雙頰嫣紅,耳根子都有些灼熱,安穩的坐好了身子,直直的看着前方。如今這種感覺,真是難得的好,只有他與她兩個人,再沒別的人來打擾了。

而實際上,樓輕月是在自己的房間裏,認真的看着陌振南嘴唇一翕一合,将段青衣的作為盡數聽進了耳朵裏,安靜的一如往日裏只曉得做女紅的她。陌振南皺着粗黑的眉頭,尤為擔憂,“輕月,輕月……你可聽清了我說的話?”

樓輕月讷讷的看着他,緩緩地颔首,“聽清了。你說我爹是段青衣段莊主,而段莊主在九年前殺了三千多條無辜的性命,即此事是我爹做的。”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我爹還有個女兒,她叫段寧,比我小了一歲,她該喊我一聲姐姐。”

“可是振南,倘若段莊主真的是我爹假扮的,為何他看見我的時候絲毫沒有半點異狀?我爹又是那般和善之人,怎會做出绮玥這等殘忍的殺人案?”半晌,她呢喃着,“振南,你是不是在騙我?”

“對不起,輕月。在蘇府蘇小姐的生辰宴上,段莊主看着你的眼神不太對勁,我便暗裏查探了一番。敢下斷論也是在那日去段家莊之後,方才也與嘉允說過,他心裏也是知曉的。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去問一問嘉允,他定然不會騙你。”

“你說謊,嘉允是最會騙人的一個。他說他出去游玩一番還會再回紫硯山,可這一出去就是九年,再也不曾回來。若不是他在泗陽有事,我們哪會再遇見。你們都是騙子,你們都在騙我。”樓輕月眼眶極紅,淚腺似乎變成了瀑布的源頭,溫熱的眼淚源源不斷的順着面頰留下,滑出一道道淚痕。

陌振南看在眼裏,疼在心裏,遲疑的走到她的身邊,卻不敢伸出雙臂給她圈出一個寬大溫暖的胸膛。樓輕月哭了一陣,啜泣的厲害,嗅到熟悉的味道便想靠過去,撲在陌振南的身上,竟是越哭越大聲,“振南,振南,倘若這都是真的,我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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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愣,随即摟着她的肩膀,一陣顫抖直擊他的心髒,恨不得所有的疼都代她受過。到最後,卻是一句:“不論你怎麽做,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

“他殺了人,不是一個兩個,是三千多條人命吶。為什麽,為什麽他竟能下得了如此狠手?你可知我娘在天上看着,也會為他的殺戮而心痛的啊。振南,我到底該怎麽辦?”

樓輕月斷斷續續胡亂說了許多的話,一直趴在陌振南的胸口。他就這樣筆直的站着,任她宣洩心中的抑郁與疼痛,直覺胸襟處一片濕濡。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都暗了下來。樓輕月緊抓着他衣擺的雙手漸漸松了開,擡起滿是淚漬的容顏,眼眶通紅一片,隐隐帶着幾道紅絲。她低着頭,聲音平緩,道:“我想休息一下,振南,你能不能陪着我?”

陌振南颔首,沉默寡的看着她只稍稍的用冷水擦了一把臉,背過身去,讓她躲在屏風的後頭褪去衣衫,又迅速躺到軟榻上,蓋着薄被,阖着眼睑。陌振南坐在她的床沿,吐納之間兩道溫熱的氣息合在一起,房間裏頓時有些暧昧。

他不敢動,只好穩如泰山的坐着,直到榻上的人露出熟睡的嬌顏才撇開她細長的柔荑。方準備起身,卻被樓輕月一把抓住,她仍阖着眼,但未熟睡,不過是閉目養神吧。這一次陌振南乖乖的坐在床沿,沒再想撇開她,就這樣一直到了天亮。

樓輕月懶懶的睜開雙眼,見陌振南斜倚着床柱子,還未睡醒。她沒忍心叫醒他,蹑手蹑腳的準備更衣,腦子裏忽的傳來他昨晚上與她說過的那些話,那些她以為是夢話的話讓她霎時間措手不及,怔怔的愣在原處,又重新躺回軟塌,不願再動彈半分。

覺出動靜,又一撇濃濃的陽光照進來,陌振南亦醒了過來。他垂首看着榻上的女子,如水的眸子注滿了郁郁之情,失神的望着紅帳,他喚了一聲,音色黯啞,“輕月。”

“嗯?”

她的聲音輕輕地,輕到他以為她并沒有應答他的呼喚。二人靜默了一陣,誰也沒有言語。未幾,陌振南回首看了看日頭,愈發的熾熱。街道上的叫喊聲此起披伏,好不熱鬧。

“該起床了。”他道,亦是輕輕地,似乎是不敢大聲,怕把她吓着一般。

樓輕月轉眼,呆呆的看着他,許久才又答了個“嗯”。

連着幾日下來,樓輕月始終都是朦朦胧胧的樣子,似乎猛地搞不清方向一般。倘若陌振南與她說話,也都是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不過就是答個“嗯”或是點個頭罷了。陌振南心中自是擔心,卻又說不出任何有用的話來,只能緘默的陪在她的身邊。

任嘉允與紅梅一路上時快時慢,到達西州城已是三日後的中午。二人在一間小酒樓裏稍作歇息,待午休之後再前往昆侖拜訪鐘向霖。

方落座,幾張鄰桌的客人絮絮叨叨的埋頭低語,面目飛揚,時而惋惜時而驚嘆,也不知是為的何事。任嘉允與莊紅梅不動聲色的聽着,可這幾人倒是極為上路子,談話的聲音極小極小,不多時,這幾人各自擺下銀兩,各自離去。

随着幾人離去,他二人四目相對,凝睇間所有的言語都不值一提。不過眨眼的時間,任嘉允亦放下一些碎銀子,攜紅梅一道去了趟昆侖山。

行走四五裏路,二人在一處山腳停下,皆仰首探量這座氣勢磅礴的高山,草木相依,處處生機勃勃。昆侖派名字的由來,便是取意于此了。

二人又驅馬進山,待到了昆侖派的入口時已是日跌之末。

入眼處銅門緊閉,裏面斷斷續續的傳來輕淺雜亂的腳步聲。任嘉允闊步上前,重重的叩門,未久,有個小厮打扮的男子給他二人打開了一條門縫,冷冰冰的問道:“我們這裏不留人住宿,二位還是去往別處吧。”

說罷,他反手欲将大門關上,任嘉允眼疾手快的一手攔住,笑岑岑道:“在下任嘉允,專門前來拜訪鐘掌門,還請閣下前去通傳一聲。”

這小厮攤眼掃了他一眼,道:“我們掌門很忙,不見客。”

任嘉允透過微小的門縫往裏頭打探,見着不少人腳步匆匆,腰間纏着白布。再回過頭來看這個杵在門口的小厮,也是一條白布系在腰間,心下疑惑。只略略思索一二,便問道:“可是貴派出了什麽事?”

聽他如此問道,小厮忍不住多打量他兩眼,一身胭脂色錦帛,眉宇間宛若霁月。他垂首想了想,道:“請公子在此稍後。”

一丈外的莊紅梅見小厮關門離去,行至任嘉允的身邊,輕聲道:“這昆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我方才瞧他那身打扮,倒有點像裏頭死了人。”

“此事可大可小。倘若死的只是個無關要緊的人,他們也不至于慌張成這個樣子,随随意意來個人拜訪也不敢開門。倘若死的是個十分要緊的人,那這昆侖,是該這麽亂的。”任嘉允淡淡的俯視腳下一片綠意,雖是渺小,卻不可忽視,心中生出一股敬畏之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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