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子夜時分,任嘉允與莊紅梅攜手回到客棧。不過方一進入後院便有絲絲濃郁的腥味竄入鼻腔,二人互視一眼,疾步尋找血腥味的源頭。
後院一片淩亂,不少花草都被波及。四下裏除了藍沐風房間的那扇廂門開着,其餘房間的廂門皆是緊緊鎖着,門口有斑駁的血跡。二人循着血跡走進去,房中躺着兩位遍體鱗傷的男子,雙目緊閉。任嘉允伸出雙指探其鼻息,皆已沒了生息。而本該在房中好好歇息着的段寧不見了蹤影。
“看這樣子,應該不是段青衣所為。可劫走段寧的,又是誰!”
任嘉允仔細地查看了二人的傷口,被刀劍所劃之處皆呈暗紫色,顯然是劍刃上啐了毒。且這傷口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看過。正疑惑之際,宮流語氣喘籲籲地沖進來,“終于找着你二人了,看來你們已經想到段寧被人劫走了。藍沐風與蘇姑娘已經去追了。”
蘇姑娘?任嘉允默默地留了個心眼兒,道:“他二人知道是誰劫走的段寧?”
“蘇姑娘說有個人的手背上紋有一個柳字,但這些人去了哪個方向就不知道了。藍沐風心急,朝着南方追了去。”
莊紅梅凝視着他,但見隽眉微蹙,遲疑了片刻,提腳往外走,與宮流語道:“流語,你在這裏等着,我與紅梅出去找他們。若是他們回來了,囑咐藍沐風千萬別輕舉妄動,在這裏等我。”
尋尋覓覓,眨眼便到了天明。
藍沐風與蘇楚楚一路向南尋去,不僅未找到段寧,就連半點蛛絲馬跡都未尋到。蘇楚楚看着焦急如焚的他,安慰道:“這些人綁了段姑娘想必是有所圖謀,應該不會輕易傷害她。你不要太過擔心了,還是先行回去,商量一二再作打算吧。”
“多謝蘇姑娘。”藍沐風抱拳相謝,“不知蘇姑娘怎會在客棧裏?”
蘇楚楚撇開面頰,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了好些時候才道:“我只是在路上遇到這些人鬼鬼祟祟,便一路跟着他們,誰知道他們竟是要劫走段姑娘。藍公子,對不起,沒能将段姑娘護着。”
“蘇姑娘說的哪裏話,還得多謝姑娘才是。”他負手于身後,滿是蒼涼。半晌,他道:“蘇姑娘請回吧,随我辛苦了一個晚上,倒叫在下十分不好意思。改日在下再攜寧寧登門與蘇姑娘道謝。”
“藍公子多禮。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若是有用到我的地方,藍公子盡管開口。”說罷,蘇楚楚執劍離去。
藍沐風苦無頭緒,只好也打道回府。再等他回到客棧,日頭已将近隅中,任嘉允等人都在院子裏等着他。衆人擔憂的神色讓他心裏稍稍安慰了些,道:“諸位久候了。”
石桌上整齊的擺放着兩盤可口的點頭,還有一壺清茶。任嘉允仍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慢悠悠道:“先吃些東西吧。”
藍沐風依言在石桌旁坐下,卻只是喝了幾口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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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休息一下,等你養足了精神,我們去段家莊探一探。”
“段府?”藍沐風躊躇,蘇楚楚明明說過不是段家莊的人所。他皺眉,問道:“你認為是他對寧寧下的手?”
“不是。但他劫了段寧,必定是有所圖謀,可能會與段青衣聯系。若是來硬的,我們不是他的對手,只能從段青衣那裏入手。”
“聽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是誰劫走了段寧?”
問話的人是宮流語,她未曾放過他話裏的玄機。然此問一出,叫藍沐風驚詫的連杯子都險些拿不穩,“嘉允,你知道是誰劫走了寧寧?是誰劫走了寧寧,是誰劫走了她!”
“不要心急。”任嘉允重新為他斟了一杯新茶,“手背紋有柳字的人乃是葉狄的手下柳青,也就是說,此事乃葉狄所為。”
若是葉狄所為,那他此行的目的怕是與绮玥有關了。
藍沐風顧不上休息,起身便要去段家莊探一探。任嘉允餘光掃了眼莊紅梅,與另一人道:“流語,你與沐風去一趟,遇着什麽事都別沖動。倘若有消息,先回來商量一下,別貿然行事。”
宮流語聞言颔首,帶上佩劍,與藍沐風一同去了段家莊。
自段寧離開段家莊,段青衣一直在派人追查她的去處。昨日有人探得了消息,說是段寧在悅來客棧,同任嘉允等人一起住着。那人巍顫顫的卑躬屈膝,關于段寧的自身情況支支吾吾的不敢輕易說出口。
段青衣見他遲遲不肯退下,擰着雙眉,“還有什麽事?”
“回莊主的話,屬下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說。”他擡眼掠過段青衣的面容,見他那副有話快說的樣子,道:“屬下見到小姐時,小姐的神思似乎不太清明,連人都有些不認得了,不知是不是任嘉允搞的鬼。可屬下觀察了一陣,這任嘉允與莊紅梅二人對小姐極其照顧,并未做出半點不利于小姐的事情來。”
他揮揮手,示意此人退下。
段寧神思不清明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自打被任嘉允廢了雙目之後一直處于這種癡傻的狀态。她既然已在那裏好好地住了兩日,想必那任嘉允也不會對她下殺手了,也省得他再費心的照顧她。不過,她怎會好端端地住到任嘉允那裏,莫非藍沐風也在那裏?他皺皺眉,又想了想。倘若藍沐風在那裏,方才那人應該也會向他禀告才是,怎會一字未提。
疑惑歸疑惑,段青衣倒真的将此事抛于一旁,致力于有關樓輕月的事情。
比之他那失蹤多年生死不明的兒子和如今已癡傻成癫的段寧,樓輕月才是他心裏最為在意的孩子。依照輕月的性子,強迫她與自己站在同一邊怕是不太可能了,可至少也要确保她不會與任嘉允等人一同來對付自己。
可是,倘若他再置別人生死于不顧,輕月豈能輕易原諒自己?
段青衣為此事糾結的翻來覆去,躺在榻上卻怎麽也沒有睡意,如此一夜便過去了。今晨他方将自己收拾妥當,便見管家急匆匆地迎面跑來,神色慌張的給他遞出一張宣紙,“莊主,出事了。小姐好像被人擄了去,叫您去一趟城外的衡陽亭。”
他皺着眉頭展開宣紙仔細看了看,上頭寫着:令千金在我手中,若要救出,于今日申時至衡陽亭一敘。
這幾個字蒼勁有力,承轉之間如刀劍相搏,隐隐透了幾分殺意。
任嘉允的字他曾于無意中見過,并非如此。看來,劫走段寧的另有人在。可此人劫走段寧是何用意?難道……是他?
他眯起雙目,眼底深處漸漸湧出層層殺意。
“莊主,小姐她……”
“此事莫要張揚了出去,本莊主今日倒要去會會他,看他到底意欲何為!”他道,聲音濁濁,卻是尖銳十分。管家見此,心知不妙,卻也不敢多嘴,悻悻的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藍沐風與宮流語到段家莊之時距離申時還有一個時辰,他二人潦潦地迅速将段家莊前後查探一番,未有異樣。正打算更深一層的查探段府,恰逢段青衣滿目凜冽,身後跟着四位高手,出了段府。
“我們跟去看看。”
說罷,他自牆頭躍下。宮流語跟在其後,手中的長劍橫在他的面前,“嘉允說過,若是有什麽消息,還是先行回去商量一下。貿然行事的話,可能會有危險。”
他不顧她的攔阻,拂去她的長劍,溫和且堅定道:“我去确定一下寧寧的安全,不會輕易動手的。流語姑娘,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也不礙事的。”
“這怎麽行!我同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那就辛苦姑娘了。”
宮流語爽朗慣了,藍沐風與她這樣彬彬有禮,叫她十分不習慣。不過她也這別扭也就是片刻的時間,須臾,她若無其事的跟了上去。
這行了大半個時辰,仍是不見段青衣停下來。但看着他這行路的方向,似乎是城外。莫約又過了兩三柱香的時辰,段青衣終是停了下來。而在他面前坐着的,果真是崆峒派的二當家——葉狄。
二人小心翼翼的又近了些距離,好聽得清楚些。
“葉當家的,許久不見,這些年可好?”段青衣撩袍在他的對面不請自坐,皮笑肉不笑道:“不知葉當家将段某找來所為何事,竟動用了如此手段。”
“這不是怕段莊主日理萬機,不屑于與我敘舊嘛。”葉狄亦是笑着,好不爽朗,“令千金雖是神智不清,但在葉某這裏照顧得可是極好的。段莊主大可放心,葉某絕不可能有意傷害令千金。”
藍沐風心中一冷,若不是宮流語及時将他拽住,只怕他已沖了出去。宮流語一手緊緊地拽住他的衣袖,低聲道:“在沒有見到段姑娘之前,千萬不可沖動。”他默然颔首,平複下焦躁的心緒,靜靜地看着二人。
葉狄這話的意思倒也明白,不過就是告訴段青衣,只要你與我合作,段寧的性命自然不會受到危險。倘若你不願與我合作,那段寧的性命就不是他葉狄所能保住的了。
段青衣沉着異常,探進葉狄那雙充斥着欲望的眸子裏,思忖一二,道:“不知葉當家的想要段某做什麽。”
“段莊主果然是聰明人。”葉狄開懷大笑,複正色道:“我要你殺了任嘉允。”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