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2)
面驀地沖出一群來者不善之人。莊紅梅冷眼看着他們,明知自己沒有半點功夫,卻不肯認輸。
這些人沒說二話,上來便要抓人。而莊紅梅的兩側幾乎是同時冒出六個壯碩的青年,他們以背相抵,将她圈在中間,護得極為妥當。兩路人馬僵持厮殺了近半個時辰,對方傷亡慘重,無一活口。而護着她的這些人也死了三個,另有三人也都受了傷。她不願耽擱,道了聲多謝,又揚鞭而去。所過之處,塵土肆虐。
三個時辰後,莊紅梅終于趕到了臨江,回到了任嘉允的身邊。而此刻的他們正打得激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到來。
任嘉允纖塵不染的袍子上有幾處明顯的紅色,有段青衣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或者還有陌振南的血。他三人纏在一處,各不相讓。任嘉允一心想要段青衣的命,陌振南便護着段青衣,對他只守不攻。
藍沐風與宮流語正齊力對付柳岩,身上也是處處傷痕,對方卻是輕松異常。而葉狄則是與蘇銘、楊建輝二人動了手,招招狠戾。
“嘉允!”她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靜靜地站在原地,身邊依舊跟着那三位受了傷的保護她的人。
樓輕月見莊紅梅也到這裏來,想與她站在一起。想了想,卻沒有邁開蓮步。
柳岩将藍沐風與宮流語二人留給旁人對付,自己則躍至葉狄的身旁,與其一同對付蘇銘與楊建輝。他與葉狄耳語幾句,後者往紅梅的方向看了看,随即給他一個眼神。他接了指令,身形極快的躍至紅梅的面前。
任嘉允早在她過來時就已知曉,暗自蹙眉,專心的應對陌振南與段青衣。現下見柳岩将目标轉到了她的身上,一顆心高高的懸起。雖有那三人護着紅梅的安全,可他仍是放心不下,下手也更重了許多。陌振南被他一掌震開幾丈之遠,樓輕月只覺整個人都掉落了湖底,邁開步子跑到陌振南的身邊,為他擦掉唇邊溢出的汩汩鮮血。
宮流語與藍沐風也分了開來,她舉着劍接着任嘉允的招式,一同劍指段青衣,喘息道:“這裏我擋一會兒。”
任嘉允暗自感激,抽身而出。袖口滑出一卷絲線,他握在手裏,又抛了出去,細長的金蠶絲猶如利刃抽在柳岩的身上,他趁機将紅梅圈在懷裏,騰出一段距離,薄怒道:“不是叫你別回來!”
熟悉的胸懷叫她的心底騰起溫暖,她堅定道:“你是我夫君,我自然應該與你在一起。”
柳岩又執劍而來,任嘉允皺了皺眉,不敢有半點懈怠。藍沐風見此,也不管不顧那些纏着他的人,緊忙與任嘉允一同對付柳岩。
如此一來,即便任嘉允不懷抱着紅梅,她也不會有生命之危。
任嘉允的功夫本就比柳岩高上一些,他敵對不過,只好将矛頭指向藍沐風。而宮流語早已精疲力盡,額間大汗淋漓,她的心中卻是疑惑。段青衣雖與她過招,可并沒有拿出真正的本事,且似乎有些不在狀态。
又半個時辰,地下橫着數具屍體,鮮紅的血流成一幅妖冶的畫卷,如一紙嫣紅的罂粟花。
“盟主,楊掌門,你們又何必再苦苦掙紮!待我得了整個武林,自然少不了你二人的好處,到時候要什麽有什麽,又有什麽不好。”
“你作惡多端,還妄想成為武林至尊,別做夢了!”
蘇銘與他對面而立,氣宇軒昂。雖打鬥了許久,卻不見氣息紊亂。他複看了眼與他側身而站的楊建輝,雙臂藏在袖子裏輕微的顫抖,氣息難平。他皺眉,低聲道:“楊兄,你可還好?”
“不礙事,不礙事。”他心下哀嘆,到底人老了,力不從心。
“哼,我可是給了你們機會,是你們自己不要。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下手無情了。”說罷,他凝力于掌心,與蘇銘錯身而過,直劈楊建輝的面門而來。楊建輝躲閃不及,只能全力接下這一掌。
千鈞一發之際,竟是從天而降的段青衣為他抵了這一掌。
“段莊主?!”
“爹!”樓輕月陪在受了重傷的陌振南身邊,想去看一看段青衣的傷勢,又無法丢陌振南孤身在此。陌振南以劍駐地,支撐着整個身體,他虛弱道:“輕月,扶我一同過去。”
藍沐風本能的看過去,柳岩得了空隙,一劍刺向藍沐風。任嘉允眼疾手快的用金蠶絲卷起他的長劍,反手一帶,鋒利的劍鋒直刺柳岩的心腹。他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任嘉允又狠絕的拔出此劍,金蠶絲繞上他的脖頸,細密的睫羽未有半點抖動,柳岩已一命嗚呼。
段青衣被這一掌震出好一段距離,看着并未受傷,實則內力已損失了大半。晦暗的眸子忽然變得無比清透,将所剩無幾的內力全部凝聚于手心之間,直沖葉狄而去。
那些追随葉狄而來的殺手見柳岩死于任嘉允之手,紛紛将他圈起來。也有人聰明,将莊紅梅一并圈锢起來。莊紅梅雖然心中膽戰,卻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原處。不過瞬間,任嘉允便來到了她的身邊,将她妥帖的護着。
而段青衣那一掌并不讨好,沒有強厚的內力相抵,根本不是葉狄的對手。後者迎面而上,一手劈開他的手臂,側身起掌,出手極快的重擊他的心髒,心肺俱裂。
衆人見此,群起而攻之,葉狄腹背受敵,雙手難敵十拳。縱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未能逃脫這一劫,命喪于衆人之手。寥寥無幾的殺手見當家的已命喪黃泉,猶疑之際被任嘉允解決了兩個,他冷冷道:“你們的主人已經死了,你們還為非作歹不成!”
這些人面面相觑,未幾,紛紛散了去。
“爹,爹……”樓輕月蹲在段青衣的身旁,兩行清淚止不住的滑落,滴在段青衣的錦帛之上,暗了一片。他緊緊地握着她的手,有氣無力道:“月兒,爹知錯了,你一定要原諒爹,這樣爹才能走的安心。”
“我不怪你,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她泣不成聲,那握住自己雙手的大掌似乎漸漸沒了力氣,她不甘心的反握住,“爹,你不要走,你別走。你不是一直都想看我和振南成親的嗎?我與振南明日就成親,您別走,您別丢下我們。”
“好,好。待你們成了親就回到紫硯山,一輩子安安穩穩的過下去,爹也好去與你娘交代。”他笑着,雖是無力蒼白,卻格外輕松,将陌振南的手搭在樓輕月的手上,“振南,月兒就交給你照顧了,你千萬要好好待她,別學師父那般……”
“師父……”
在場的一些人看着心裏難過,紛紛轉過身去嘆息。
段青衣半垂的眼睑又睜開了些,看着輕月身邊的藍沐風,“安兒!”
段安是藍沐風的真名,取義為安寧,偏偏不得安寧。他怔忪了片刻,稍稍挪得近了些,眼底氤氲着淚珠,卻執拗的不說話。
“寧兒有你照顧着,我也可放心的去尋你娘了。我這薄情寡義之人,是該同你娘道歉認錯的。對不起,安兒,讓你受了多年的苦楚。”段青衣期許的凝睇着他,蒼老的手掌貼上他的面頰,疼惜的撫摸着,“安兒,你能不能再叫我一聲爹。”
藍沐風心中掙紮,直到将死之人的眸子黯淡下去,那只留有餘溫的手掌漸漸滑落下去,他才下定決心握住他的手,沉沉的喚了聲,“爹。”
段青衣微笑,漸漸阖上雙眼。也許他的一條命不夠還,但他已盡力相抵了,他至少可以稍稍問心無愧的去找婁安月與段夫人,與他二人再相聚相守。
樓輕月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猶如刺心的藤蔓,纏繞着每一個人的心髒。任嘉允淡眼看着,心中自也感慨萬千,他握着身邊人的纖手,不自覺的用了幾分力道,輕輕道:“紅梅,我們走吧。”
莊紅梅亦緊緊握住他的手,生怕一個不小心,又與他生生別離。
在這之後,武林中再也沒有有關任嘉允與莊紅梅這兩人的傳言,似乎這二人自這人間蒸發了一般,再無音信。
多年後代替段青衣掌管段家莊的藍沐風仍是不由自主的想念一個人,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哪怕只是她發間的一只梅花簪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可他再也未曾見過她。身後傳來脆生的莺歌聲,喊他道:“哥哥”,他笑着迎了過去。
他只盼着來生能先任嘉允一步與紅梅結識,從此站在她身邊的人能夠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到這裏也就結束了。結局可能有點急,顯得倉促了。在此,作者君謝謝一直支持的親們,鞠躬。
本文不完美的地方,下篇補足。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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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楚楚(一)
我在你的眼裏,怕只是個路人。或者,連個路人都不是。
起初遇見你的時候我也未曾注意。名師高徒,英俊非凡,和煦如風,這千萬人之中雖說不多,卻也不少。武林這麽大,我又自小跟在爹的身邊,見過的豈止你一人。
我與你比武是在以武會友的最後一輪賽事中了。那日的陽光極好,照在木制的武臺上,光亮亮的,又極其暖和。我看着受傷的你,有些猶疑,“這位公子,你受了傷,不如我二人的比賽推後一些,待你的傷勢有所緩和再來比試。”
你笑了笑,兩瓣好看的嘴唇略顯蒼白,卻肯定道:“怎能因我一人而壞了規矩,蘇姑娘無須擔心,我的傷并不重。”
這一場比武終究還是你勝了,你負手道謝,唇邊漾着淡淡的極其溫和的笑。
這樣好看的一抹笑,猶如一朵暖黃的迎春花落在湖心,圈起一道一道旖旎的漣漪。
隔日我爹舉辦慶功宴,我坐在主桌的右下首,正好與你的位置相左,偏偏我的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你的身上。你眉開眼笑,澄澈的瞳孔裏盡是寵溺,為身邊的女子挑菜。我笑了笑,心道這樣的男子真是少見。先是傷了人姑娘,現在又對人姑娘那般示好,莫不是心裏有愧?
那姑娘也奇怪,對這樣溫和的一位男子竟能視而不見,對你給她的布菜不僅沒有半分歡喜,竟還露出點點讨嫌之意。
不經意的,我這一晚上都将目光落在你二人的身上。
宴席中有人難為那姑娘,勸她飲酒。你二話不說,立時站了出來,也不顧姑娘的顏色,為人家擋了一杯薄酒。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身邊的人問我笑什麽,我讪讪的也不知自己回了人家什麽話,反正人家聽了我的話很是郁解。
忽然有一男子出現在你二人之間。這人我記得,他就是信手将你打傷的男子。
他目光落在姑娘面前的菜碟子上,漫不經心的笑着,伸筷夾了一塊棗泥糕遞給她。姑娘很是愉悅的接過來,送入口中。那時我正看着你,你當下暗了神色,悶悶不樂的呆坐着。
那二人将要離宴時,姑娘斟酒一杯于你,清洌洌的道:“我向來不喜欠人人情,方才你為我擋了一杯自當十分感激。這一杯便是我敬你,多謝。”這話說得清脆,也不給你任何機會,徑直飲了這杯恩謝酒。你無可奈何,只好陪着她。
放下杯盞,這二人便離去了,腳步緩慢,偶爾只言片語穿過嘈雜的喧嘩竄入我的耳膜。我清清楚楚的聽見了他二人之間的對話,那一瞬,我忽然十分的同情你一片真心錯付。
後來我才曉得,那公子叫做任嘉允,你心儀的姑娘叫做莊紅梅。
一日段莊主攜同你一道來我蘇府,他眉目清朗,隐隐露了幾分心計。我正與爹說着玩笑話,見你二人來了便想先回房裏,方想施禮,就聽段莊主與我道:“這就是令千金楚楚姑娘了吧。那日在以武會友的擂臺上看着已覺得姑娘清靈毓秀,現下看來,更覺得出水芙蓉了。”
“段莊主謬贊,若沒有別的事,小女便先行退下了。”我禮貌的說着,不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