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和秋最後把一整個小蛋糕都吃完了。

他的胃被突如其來的飽腹感撐得有些不舒服,但是沈和秋卻覺得心裏很放松。

失去音樂的創作能力之後,他已經太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沈和秋躲到小陽臺上,公司分配的房子不大,陽臺也很小,只夠晾幾件衣服。

但沈和秋很喜歡,這樣的小空間能給他帶來一點微薄的安全感。

他坐在角落裏放着的軟墊上,在月光和昏黃路燈的照耀下,慢慢地哼着歌。

這裏沒有觀衆,沒有尖叫,他可以放松惬意地只給自己唱歌。

易晟坐在車裏,透過降下的車窗看見那個小陽臺在黑暗中亮起了燈。

周圍住的人不多,很安靜,聽不到什麽噪聲,那隐隐約約的歌聲也就聽得更加分明。

人膽小,但倒也挺好哄,溫柔一些對待,一塊蛋糕就能高興,好養。

正好他也不喜歡麻煩。

易晟在樓下聽到歌聲沒有了,才升起車窗,冷淡地對司機說:“走吧,去公司。”

“今天心情不錯?”林承鈞看着易晟,把手裏的文件放到桌上。

易晟聞言,問:“很明顯?”

林承鈞稀奇地打量易晟:“不對勁,你不對勁。”

“你……挺喜歡那個小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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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晟摸了根煙點上,火星明明滅滅地閃着,煙霭氤氲模糊了他冷峻的眉眼。

“還行。”他像是回想了一下,又說,“歌唱的不錯。”

說着他揉了揉眉心,顯出一絲疲憊。

林承鈞皺眉:“你昨晚又沒睡好?”

易晟搖頭:“是沒睡着。”

“真不去看醫生?之前不是說有個國際知名的什麽心理醫生……”

“不用。”

易晟吐出一口煙,眯起眼睛笑:“我以前看的還不夠多?”

林承鈞讪讪道:“那是以前嘛,這兩年說不定科技發展了……”

“不需要。”

易晟把煙掐滅在煙灰缸裏。

他已經找到了比心理醫生更有效的辦法。

一只膽小怕生的小夜莺的歌聲。

他今晚應該可以睡個好覺了。

沈和秋唱完歌,滿足地靠在沙發上,在難得一見的放松中徹底昏睡過去。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

沈和秋睡得手腳發軟,愣愣地坐起身發了會兒呆,打開手機才發現有好幾個未接電話,其中一個是梁宏打過來的,其他都是另一個備注着“富貴”的號碼。

沒等沈和秋決定要不要回撥,“富貴”的來電顯示又在手機屏幕上亮起來。

沈和秋接起電話,聽筒裏就傳來趙錢抓狂的聲音:“沈和秋!我看你是瘋了,你怎麽能在那協議上簽字!”

“那是能簽的東西嗎?賣身契怎麽能簽!你怎麽不去菜市場把自己論斤給賣了!”

趙錢接到消息的時候簡直快瘋了。

沈和秋跌落“神壇”後,藝華娛樂就開始打算捧同公司的路秋來做頂梁柱,想把路秋包裝成“第二個Autumn”。

趙錢在此之前一直都是沈和秋的經紀人,現在被藝華娛樂強硬地調給路秋當經紀人,還被迫跟路秋一起打包差遣到國外,接到消息後除了氣得肝火過旺外,想插手幫忙都沒有辦法。

沈和秋聽着他的前經紀人趙錢在電話裏嚷嚷了一堆話,但卻沒怎麽聽懂,滞後遲緩的思維裏只覺得趙錢好像很生氣。

“富貴……你生氣了嗎?”沈和秋小小聲地問。

“……不許叫我小名!”

趙錢最了解他不過,知道沈和秋估計就沒聽懂他說的話。

他嘆了口氣,簡短鄭重地對沈和秋說:“你記住,要乖一點,別惹易家的那位生氣知道嗎?”

他怕對方生氣了,沈和秋會被滅得連渣都不剩。

“你乖乖的,聽話一點,等我從國外回來,我幫你處理這件事情。”

乖乖的……聽話?

沈和秋聽得懵懂,迷迷糊糊地答應了。

趙錢雖然知道沈和秋性子軟,一向乖得不行,但他依舊不放心地再三叮囑,直到看見路秋彩排完,朝這裏走過來,才匆匆挂掉電話。

“趙哥,您是在聯系前輩嗎?”路秋笑得內向腼腆,問話的時候小心翼翼的,仿佛是怕得罪趙錢似的。

“前輩現在還好嗎?我聽說他很久都沒有接到工作了……”

“也不知道前輩會不會和我生氣,我不是故意要搶他的位置的,是公司——”

“是公司安排的,你也沒有辦法?”趙錢冷笑着幫他把話給說完了。

路秋微微一愣,後半截話卡在嗓子眼裏,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怎麽,公司的安排所以你不能拒絕?”

趙錢打量了路秋幾眼,恍然大悟:“還是說你是啞巴了不會說話,所以沒法提出拒絕?”

路秋臉上的笑容差點沒維持住,他雖然知道趙錢這張嘴一向得理不饒人,但沒想到就算他跟公司把人要來當自己的經紀人了,對方居然還是向着那個沈和秋,哪怕他現在就是個廢物!

路秋勉強控制好表情,露出一點委屈:“趙哥你怎麽能這麽說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也希望前輩能好起來,像以前一樣……”

趙錢沒說話,盯着路秋看了幾秒,看得路秋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虛。

“公司不應該捧你做歌手的,”趙錢忽然感嘆,“這演技真是一絕,該走演員路。”

路秋被這話刺得面上無光,正想反駁,就聽見節目負責人喊他回去排練的聲音:“路秋——再來排一次!”

他按下心思,重新挂起笑容回應:“好!”

反正沈和秋根本就沒辦法再回到舞臺上了,遲早會被遺忘,所有人記得的都将會是他。

第二天起床時,沈和秋才想起昨天洗完澡,他沒塗藥膏就直接睡覺了。

等他忍着疼給腰部那片青紫塗好藥,眼淚已經嘩啦啦地往外流了。

太疼了,他忍不住。

沈和秋眼圈紅紅地拿紙要給自己擦眼淚,剛把紙巾抓在手裏,屋門就被猛地打開了。

“沈和秋!”梁宏不耐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裏炸開。

他大剌剌地走進來,待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沈和秋,毫不客氣地出聲諷刺:“怎麽,知道自己要被趕出去了,所以哭了?”

沈和秋茫然地擡起頭,他的眼圈還是紅着的,琥珀色的眼睛裏斂着淚花,臉上的眼淚還沒擦幹,鼻尖也被哭得微紅,瞧起來實在可憐狠了,像是朵被霜打蔫了的小花。

梁宏又開始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了,沈和秋想。

梁宏不知道沈和秋心裏都在想些什麽,要是知道估計會氣得跳腳,他只是冷笑着:“看到給你發的消息了沒?等明天你搬去易家,公司就會把你現在住着的這套房子收回。”

“搬家的時候給我搬幹淨點兒,你手上的那把鑰匙記得還給我。”

沈和秋微微張開了嘴:“這裏……不能住了嗎?”

“不能。”梁宏很冷漠地說。

梁宏居高臨下地看着沈和秋,眼神裏是虛僞的憐憫:“你現在畢竟不能給公司帶來任何價值,公司沒直接和你解約就已經是可憐你了。”

“反正那位易總已經包了你,你總歸也不會流落街頭。只要你把他伺候好了,你要什麽沒有,還差一套房?”

沈和秋捏着紙巾,面上很惶然:“什麽叫‘包’了?”

他不是去給易先生唱歌嗎?

梁宏似乎被沈和秋的話逗笑了:“你以為是什麽?易總出那麽多的錢,還讓你搬進易家,就是為了讓你給他唱搖籃曲?”

“沈和秋,你在這個圈子裏呆了也有兩年了,你不會連這叫‘包.養’都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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