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賬

“仗着朕的寵愛,皇後的膽子真是愈發大了。”秦睢惡劣地使勁擰了下郁寧的臉,松手之後還在他衣服上擦了一下,像是頗為嫌棄。

郁寧被他的話噎住,心中不禁反問:這哪裏像是寵愛了?

兩人說話動作毫不避諱,倒看的一旁的宗親們心中啧啧稱奇,不由得也正視起郁寧這個玩笑一般的皇後來。

能讓殘忍嗜殺,不近人情的陛下對他做出如此親近的舉動,這位皇後也是不一般啊。

然而等到晚宴開始,衆人聽說了雲念兒被處罰的事之後,看向郁寧的目光就更有深意了,甚至于一些人的心思也開始漸漸活絡起來。

回到甘泉宮時已是戌時,秦睢本來跟他一起回來的,中途被文廷叫走了,聽說是仙臺郡出了雪災。

冬天的災禍往往不常見,可一但出現雪災卻十分難處理。農作物大批大批凍死,百姓流離失所,來年便極有可能造成饑荒和瘟疫。因此哪怕秦睢不愛處理政務,還是第一時間趕去了。

人一走,郁寧就把小林子叫過來了,“今夜席上陛下說的話,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回殿下,奴才大概知道一些……”小林子不确定道:“陛下應該說的是雲郡主的事吧?”

郁寧沒明白:“她怎麽了?”

小林子觑他一眼,目光有敬畏:“聽說您走後,陛下就下旨讓雲郡主禁足三月,待明年開春,遣送回草原……”

不會吧……

郁寧張了張嘴,最後默默閉上。

也是,那雲念兒說的話的确過分,扯上自己也便罷了,居然還扯上了秦睢。

記仇的暴君哪能随便提?

不過這個處罰已經會影響草原跟朝廷的關系,秦睢居然還問自己是不是處罰得太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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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寧突然覺得秦睢對自己還算“寵愛”了。

畢竟他說錯話那麽多次,秦睢也沒真拿他怎麽樣。

不過一次兩次只是慶幸,只要跟他相處時間久,就難免會有被殺的風險。

他也不可能每次都靠秦睢大發慈悲躲過去。

好在今天已經是大婚的第三天了,明天開始,他就不用每次都跟秦睢睡一起了!

郁寧抿了下唇,壓下唇角的笑。

“在笑什麽?”

濃郁的熏香氣息将郁寧整個人包裹住,不知何時到的秦睢微微俯身,俊美的臉湊到郁寧肩膀上,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呼出的鼻息輕輕打在郁寧頸側,那片肌膚便以肉眼可見地速度紅了。

“陛下……”

郁寧不敢動也不敢扭頭,大腦飛快轉動,最後只得胡亂道:“臣、臣妾想到陛下為臣妾出氣,就覺得心中歡喜……”

他眨了眨眼,眼尾因為害羞被逼出一點暈紅。

“嗤。”秦睢起身,斜睨他一眼:“之前不還嫌朕的力道重?”

跟着秦睢進來的文廷:“……”

悄悄瞟了眼身旁小林子神情自然,他确認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夜裏依舊是和昨晚一樣的情況,郁寧主動抱着被子睡在床腳,長發披散,模樣乖巧,一副要給秦睢當暖床丫鬟的模樣。

“陛下忙了一天,需要臣妾給您捏捏肩嗎?”郁寧難得主動湊過去。

秦睢觑他一眼,“有事就說,別擺出這幅惡心樣子。”

郁寧:“……”

整理好表情,他道:“明日宮宴,臣妾希望趁此機會能見一見家中親人……”

祖父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若是沒有秦睢的旨意,他肯定會為了避嫌不見自己。

所以這道旨意,郁寧不得不求。

秦睢:“就這?”

郁寧:“……就這。”

“可以。”秦睢答應的很痛快。

不說別的,他也想看看郁淮安那個老古板看見自己孫子成了皇後會是個什麽表情。

一夜無夢。

第二天秦睢起得很早,還把正熟睡的郁寧叫起來伺候他穿衣梳洗。

帝後大婚三天不朝,今天恰好是第四天,他今天就要去上朝了。

“扣子都扣歪了。”秦盯着身前耷拉着眼皮的郁寧,冷聲道:“皇後就是這麽做事的?”

“是臣妾的不是,請陛下寬恕。”郁寧困意稍散,一邊道歉一邊把系錯的扣子解開重新系上。

忍一忍,秦睢一走他就可以睡個回籠覺了。

不知是不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秦睢正要出去,忽又回身看他一眼,淡淡道:“今日朕會讓內務府把這兩年的賬本送過來,皇後記得看。”

郁寧:“……是。”

深深懷疑秦睢娶自己就是為了把自己放在身邊折磨的郁寧微笑着将人送走之後,深深嘆了口氣,游魂似的飄到了床上。

此刻他早沒了睡意。

宮宴是晚上才開始的,白天他有一天的時間看賬本。

不過宮中開銷巨大,賬目繁多,想也知道一天肯定看不完。

不過讓他驚訝的并不是這個,而是秦睢居然會讓他看賬本,還這麽早。

他甚至有些不可思議。

原本進宮只想保命的,可秦睢突然丢給他這麽大的差事,哪怕郁寧嘴上不說,心裏卻也是願意的。

畢竟宮中漫漫長日,如果無事可做,真的不知道怎麽度過了。

思及此,郁寧打起精神坐起身,決定起床先找李魚問問情況。

他既然能年紀輕輕任主管太監,能力肯定是有的,這點來看,就連經常在秦睢身邊伺候的小林子經驗都不如他豐富。

而李魚也不負衆望,雖然沒在內務府當過差,對這種事卻算熟悉,給郁寧講了不少他之前未曾了解的知識。

“對了,殿下。”李魚一番話說完,像是突然想起什麽,隐晦道:“那內務府主管康揚公公,是長樂宮太後娘娘身邊的康擇公公的弟弟……”

郁寧愣了愣,頓時明白他話中未盡之意。

這康擇,也就是那天請郁寧的太監,是太後宮中的主管太監,深受太後信重。這康揚是他的弟弟,自然也是太後的人。

這樣一來,如果他看賬本真看出什麽,也得先掂量掂量再做決定。

而李魚這番話也并非警告,更多的是提醒,提醒郁寧謹慎行事,不要輕舉妄動。

“多謝。”

他目光澄澈真摯,面容俊美秀雅,倒讓李魚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連忙擺擺手道:“這都、都是奴才分內之事,殿下折煞奴才了。”

……

早飯後郁寧就看到了這位李魚口中的康揚公公。

他長得跟康擇有七分像,只是比他胖一些,看着也更讨喜。

他身後帶着兩個太監,進了殿行過禮之後,便招呼着他們把厚厚的賬本放下。

手掌厚的賬本看着有三四十本,放在桌上豎起高高的一摞,幾乎能把人擋住。

“殿下,這便是宮中這幾年來的賬目,奴才都給您找來了,還望殿下過目。”康揚滿臉堆笑地開口。

“怎麽這麽多?”郁寧脫口而出,随即默默閉上了嘴。

好丢人,顯得他好沒見識。

“這是陛下即位以來的所有賬目,是多了些。”康揚笑道:“殿下您可以慢慢看。”

笑裏藏刀,這是要給自己下馬威啊。

郁寧清清楚楚地記得,秦睢說的是讓他看這兩年的賬本,現在康揚卻把這七年的都給他拿來了。

看着殷勤備至,實則不懷好意。

“好,你先下去吧。”郁寧抿了抿唇,一派鎮定的模樣:“本宮有需要會叫你的。”

“是。”康揚眼中閃過微光,随即行禮退下。

“關上門,你們倆過來,幫我把這兩年的賬本先挑出來。”人一走,郁寧就裝不下去了,拿起一本翻看着,招呼這倆人幫忙。

“是。”倆人齊聲答應。

三個人的效率還是很高的,不一會兒便将近兩年的賬本挑出來遞給郁寧,郁寧數了數,總共六本。

默默嘆了口氣,郁寧知道自己這一天怕是都要花費在這上面了。

只是與此同時,他心中卻又湧出鬥志來。

不過是看賬本,他可以的。

“殿下,快到晚上了,您該為今晚的宮宴準備了。”眼看着快到傍晚,李魚忍不住提醒道。

這都看了快一天了。

“先別急,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郁寧偏過臉,眼睛卻還盯着手中的賬本,“你知道,除了長樂宮、甘泉宮以及陛下的勤政殿,其餘宮殿還住着誰嗎?”

“這個……”李魚皺眉思索一番,不确定道:“除了東南角折枝苑住着幾位瘋了的嫔妃,其餘宮殿應該都是空閑的……”

——果然。

郁寧翻來覆去地看了眼手中的賬本,忍不住嘆了口氣。

知道這康揚糊弄他,可未免也糊弄得太勉強了。

別的不說,這宮裏十幾所空餘宮殿的燈油錢怎麽就跟勤政殿一樣了?

就連他的甘泉宮,也是這兩天才住進來的,何至于去年的燈油錢比陛下宮裏還多出十幾兩?

看起來真如李魚所說,這康揚借着有太後撐腰,行事肆無忌憚的。

或者,根本他的所作所為就是太後屬意的呢?

思及此,郁寧臉色微變。

“殿下。”李魚忍不住又開口:“您再不換衣服,可就真來不及了。”

郁寧這才回神:“把衣服拿過來吧。”

鳳袍是改制的樣式,黑紅色精美大氣,郁寧剛換好衣服,小林子就帶着文廷進來了。

“參見皇後娘娘。”文廷恭敬地行了禮,“傳陛下口谕,請您整理好後去勤政殿等他。”

“多謝文公公,現在就去吧。”郁寧整理了下衣襟,看了眼桌上的賬本,終究是沒有伸手拿。

再看看吧……

禦辇一路被擡到勤政殿,來的路上,郁寧又看見了那個巨大的樹屋。

郁寧心中實在好奇,忍不住把小林子叫過來問話:“你知道這樹屋的來歷麽?”

“殿下竟不知道嗎?”小林子驚得瞪大了眼。

郁寧:“?”

他該知道嗎?

“這樹屋是為您所造的啊。”

小林子一臉理所當然地道:“宮裏人人都知道,兩月前陛下便吩咐人将這棵皇家獵場裏年歲最久的樹連根拔起,親自督促人建了這樹屋說要給您當禮物。當時奴才還在感嘆陛下對殿下您的用情頗深呢。”

郁寧:“……”

哪裏是用情頗深?

分明是秦睢自己作孽,再把鍋扣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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