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玖

被子午蓮扶住的金芊君渾身一怔,喉嚨又是一陣不舒服,難以抑制的嘔吐感再次襲來,就算她努力壓制卻也無法抵抗這種本能,哇地又吐出一口血。金芊君怕自己嘔的血弄到子午蓮身上,吐之前連忙狠狠推了她一把,但卻并沒有推開。

金芊君心裏詫異,想說什麽,胸口的疼卻愈發嚴重,逼得她竟情不自禁地想要流淚。她不喜歡哭,尤其是在人前,強忍着痛苦和不适,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子午蓮死死抓着她的胳膊,見她又吐出一灘黑血,臉色變了有變,擡起一只手就要用法術,被白澤抓住手臂。

“你幹什麽?你知道她是怎麽回事嗎就亂出手?”白澤厲聲斥責。“別以為成了仙就真的怎麽折騰都不會死,她身上的毒連我都不敢随便碰。”

之前給金芊君療傷時清洗下來的血液就非常危險,好在白澤經驗豐富,教導兩個藥童和弟子們在給陌生人清洗傷口和上藥的時候要戴手套。

白澤恍然想起了什麽。

那天子午蓮是抱着金芊君來這裏的,身上是不是有染上她的血?子午蓮是直接用手折斷了插/在金芊君背上的箭矢嗎?

當時子午蓮身上的血太多,而且白澤并沒有檢查出子午蓮有中毒的跡象,他也就沒懷疑。但現在一想,子午蓮不可能一滴金芊君的血都沒沾上,可她卻安然無事。

“我不在乎。”子午蓮的聲音依舊清冷,眼神裏有着一股執拗。“您如果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請告訴我。”

白澤望着子午蓮那雙銀灰色的眸子,似看到塵封冰雪融化。

其實他對子午蓮了解也不深,只不過為了罕見的藥材去過天山幾次,那位孤僻女神不愛會客,連白澤也不見,将所有事交給徒弟子午蓮處理。那個時候的子午蓮跟現在還不太一樣,雖然很有禮貌但卻從裏到外散發着一種疏離,白澤當時還感慨這徒弟不僅長得跟師傅像,連性子都好像是照着師傅複制的。那時白澤覺得子午蓮像個沒有喜怒哀樂的人偶,要說她超然物外,那種感覺卻又跟西方梵境的佛祖還不一樣。

性子冷淡的白澤不是沒見過,但子午蓮給人的感覺很不和諧,連跟她坐在同一間屋子裏都讓白澤覺得很別扭。

不過現在卻不同了,眼前這個子午蓮雖然依舊少言寡語,可她臉上的表情和眼神已經不同,她有了喜怒哀樂。

“先扶她坐下。”

白澤長嘆一聲,見死不救并非他的作風,只要有病人倒在眼前,無論那是什麽病他都會盡全力去醫治。

兩個藥童在看到金芊君嘔血的時候就已經扭頭去把白澤常用的東西找過來了,子午蓮扶着金芊君在圓凳上坐下,左手一直抓着她的肩膀。

Advertisement

白澤瞥了眼金芊君的面色,從藥童捧着的一堆東西中拿起白色長頸小瓷瓶倒出一顆藥丸。

“張嘴。”

金芊君緊閉着嘴,死死咬着牙關不願張嘴,她怕自己一張嘴就又要嘔血。

“我不介意把你打暈了醫治,醫死了就可以剖開你的身體研究研究到底是怎麽回事。”

白澤故意吓唬金芊君,但并沒有得到預想的效果,反而子午蓮有了反應。

“上神。”

白澤挑起一邊眉毛,将藥丸遞給子午蓮:“讓她吃下去,可以暫時緩解。”

将藥接過來的子午蓮點了下金芊君的眉心,金芊君全身一軟失去了力量,子午蓮迅速捏住她的下巴讓她張嘴,将那藥丸塞進去。

白澤站在離金芊君比較遠的位置,扯出一縷紅線蹭地甩到金芊君手腕上,待紅線纏繞繃緊後以此探脈。

“你最好還是站遠一點,她可能不只血有毒。”

但子午蓮并沒有動,疼得意識有些不太清醒的金芊君軟軟地靠在她身上,好像很久以前就這麽做過一樣。

“之前我就說過,她在用身體養毒。”白澤将紅線收起,轉頭從針灸袋裏拿出銀針。“這種修煉方法可以在短時間內得到很強的力量,但對身體傷害很大。”

金芊君強撐着意識聽着,她不記得的過去中到底經歷過什麽,她想知道。

“什麽……毒……能解嗎……”

白澤擺手讓兩個小藥童去關門,然後指揮子午蓮幫忙挽起金芊君的袖子。

“如果我知道是什麽毒,就不怕沾上你的血了。”白澤瞧她一眼,目光銳利。“你自己不知道?怎麽活的?”

“她不記得了。”子午蓮出言解釋。

白澤微微眯起雙眼,打量着金芊君。

“蠱術有很多種,不同的人使用又有微妙的不同,跟制毒一樣,如果不知道都用了什麽材料,是做不出解藥的”

白澤看着金芊君露出來的那截手臂,原本白皙的手臂上爬滿了蛇一樣的黑紅色條紋,很是可怖。金芊君自己也被吓到了,她從來沒見過自己身上出現這種送東西。

“這是什麽?”

子午蓮直接上手抓住金芊君的手臂反複查看,那黑紋沿着手臂蜿蜒向上,沒入衣服中。子午蓮不死心,站到金芊君面前直接上手去抓起她的衣襟看了一眼,看完臉色驟變。

“她身上也有,胸口更嚴重……”

那是肯定的。

白澤一點不意外,用身體養毒的方法無外乎就是直接服毒或在體內養蠱,時間久了肯定會反噬。礙于男女有別,他不打算親眼确定考金芊君身上的情況,将可能會出現的情形說給子午蓮讓她确認。

“她體內可能有蠱蟲。”

白澤拿着幾根銀針走過來,在金芊君手臂、肩頭後頸一些穴位施針後,紮破她食指指尖,放出黑血用盆接住。

“這樣能緩和她的痛苦,但治标不治本。”

金芊君隐隐也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問題恐怕沒有那麽好解決。

“謝謝。”

白澤的辦法很有效,疼痛雖然沒消失但有所減輕,金芊君勉強能夠正常開口說話了。

“還沒治好呢,別跟我道謝,治好了再說也不遲。”

白澤将沾了金芊君的針用手帕包上後交給小藥童讓他們跟盆裏的血一起送的書房,他準備研究研究,也許能從血裏弄清楚什麽。他很久沒有遇到這種疑難雜症了,是個非常難得的挑戰,不治好金芊君他可能會睡不着覺。

“你這症狀上一次發作是什麽時候?”白澤凝神思索。“應該會有一個固定周期,随着毒素加深,發作的間隙會越來越短,等短到一定程度就……”

“就如何?”金芊君捂着剛剛被銀針紮過的手臂,心裏七上八下。“我只記得醒來後這三個多月的事,再之前就不記得了,這是我記憶裏第一次發作。”

白澤表情凝重,糾結地看着金芊君,好像她是擺在他面前的一個絕世難題。

“最好的情況就是你這症狀不常發生,半年一次或者更久,最壞的情況就是……”白澤沉下臉。“如果你現在是每四個月發作一次,沒多久之後就會變成三個月一次、兩個月一次……一次遞減,其實,粹靈珠可以解你的毒。”

金芊君愕然,她并不知道粹靈珠這個東西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的,只知道很多人想要。

“你偷粹靈珠的動機已經有了呢。”白澤揶揄道。“可偷到手後卻沒有用來解毒,還失憶了。”

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自己為了解毒去天山偷取粹靈珠,之後可能又遇到了什麽事,不僅丢了粹靈珠,還失去了所有記憶。但金芊君的直覺并不認同這個推理,如果自己的目的真的是偷粹靈珠解毒,偷到手後為什麽沒有立刻把身上的毒解了?

她總覺得這裏面還缺少什麽東西,很重要的,被她忘掉了。

子午蓮一言不發地注視着金芊君。

自己之前如果知道她身中蠱毒會做出什麽事呢?腦海中閃過這個問題後,子午蓮心中一亂。

“你應該這麽想,我身上的毒正證明我是無辜的,如果我真的有粹靈珠何必遭這個罪?”

白澤笑笑,不置可否。

“那為了你的小命,努力找到盜珠的犯人吧。現在好好休息,我讓忍冬和半夏給你熬服藥,一會兒喝下。”

嘔血又放血,胸口又疼得要命,金芊君其實一直在強撐着意識不讓自己昏過去,聽到白澤這句話忽然舒了口氣,倒在旁邊子午蓮身上閉上了眼睛。

子午蓮慌忙扶住她,還忍不住探了一下她的呼吸。

“死不了。”安排完一個還有另一個,白澤盯着子午蓮,說出自己的疑問。“我記得你本體是靈芝草吧?”

子午蓮點頭,其實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她無法變回原形,幼時被師傅救下後便跟在她身邊,師傅是這麽告訴她的。

靈芝草是一種重要藥材,具有很多作用,子午蓮修行千年,或許不怕金芊君這毒蘑菇的毒也說不定……吧?不然真的無法解釋為什麽子午蓮沾了金芊君的血卻沒有中毒。

白澤看着子午蓮扶金芊君離開的背影,隐隐覺得這之中的事可能沒有眼前所見那麽簡單。

這兩個人都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