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了,你不會睡出感情了吧?哥們,你清醒清醒,別瞧那些個女人在床上對你溫言細語,只要下了床就什麽都不是!你當人家是真心想跟你?她們不過是家裏死了男人,過不下去了!否則誰會願意跟我們這種活一天少一天的大頭兵?!”

楊骁望着外頭,神色寡淡,“倒也不是非要她跟我,只是幾天沒見了,有些不放心……”

“說不定是去別處賺錢了。”張成海随口道,“附近的暗門子可不止那一家。”

楊骁微微皺眉,看了張成海一眼,沒說話。

他知道阿蘿不會去別處,那樣腼腆膽小的性子,好不容易在他面前放開了些,又怎麽可能再去對別的男人投懷送抱?這幾天不露面,要麽是真的病了,要麽,是懷上了。

若是已然懷上孩子,自然就……不需要來尋他了。

而且,現在太陽還沒落山,青天白日的,即便他去了,她也肯定不在,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冒險出營一趟?

外頭傳來其它營帳裏的吆喝聲,大家正齊齊把行囊往馬車上搬運,過不了多久,營帳也會拆解下來。楊骁站在原地,想了又想,還是不甘心,邁步走出帳外——

哪怕是為了自己,他得給這段關系一個交待,不願稀裏糊塗的結束。

楊骁與看守熟稔,打了聲招呼便出營去,一路找到馮婆的院子。

他第一次白天過來。

院子裏清冷寂靜,看上去與普通農家小院沒什麽分別,枯瘦的老太婆坐在院子中間吃着最簡單的稀粥和醬菜,瞧見楊骁進來時,馮婆足足吃了一驚。

她驚愕不已的問楊骁:“小軍爺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因為他來找過幾次阿蘿,馮婆又接着道:“阿蘿的病還沒好,今天恐怕也來不了了。”

楊骁微微皺了下眉頭,對馮婆說:“大軍開拔,馬上就要啓程,以後我不會再來了,如果她來了,勞煩您告知她一聲。”

馮婆眼中流露幾分慌亂,“怎、怎麽突然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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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蘿的肚子還沒有消息,這個時候走了,她再去哪裏物色這樣的男人?

楊骁不知道馮婆的心思,他站在馮婆家的院子裏,想着自己這一走就再也見不了面,雖不至于像個姑娘似的哭天喊地,但心裏确确實實不舒服。

楊骁從脖子上摘下一樣東西,帶着幾分猶豫的走到馮婆面前,把那物輕輕擱在桌上。

“如果哪天她來了,您把這個轉交給她。”

馮婆疑惑的看着那東西,“這是……”

“幾年前在戰場上中箭負傷,險些喪命,軍醫從我胸口挖出這枚箭頭。”楊骁淡淡道,“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之後我便一直随身攜帶,您交給她,也算是個……是個念想吧。”

楊骁的聲音低了幾分,自嘲的笑了笑,“如果她不要,就扔了吧,反正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這……”馮婆拾起那枚箭頭,一時間心中百般滋味,再擡頭看,楊骁已經轉身走遠了。

馮婆看着那個背影,發出悵然的一聲長嘆。

……

阿蘿再次來到馮婆的院子,已經是十日後。

她傷得太重,躺在床上高熱不退,婆婆照料也不盡心,頭幾天灌了幾碗藥湯,之後就不再管她,任她自生自滅。

阿蘿命大,總算慢慢康複,只可惜當她能下床時,便聽說大軍撤離的消息。

“這是他留給你的。”馮婆把箭頭交給阿蘿, 嘆息道,“我瞧着他是個有情有義的,要不然也不會三番五次來我這兒尋你,可惜你們倆沒緣分啊……”

箭頭顏色陳舊,卻泛着油潤的光亮,似乎是常被人握在手裏把玩,尾端系着一根紅繩,做成了一條吊墜。

阿蘿默默看了一會兒,低頭戴上箭頭吊墜,然後塞進衣服最裏面,仔仔細細用衣領掩住繩圈。

“馮婆,我回去了。”她低聲道。

馮婆擔憂的看着她:“阿蘿,別難過,回去了好好養傷,以後有合适的人選,我再去找你。”

“不用了……”阿蘿的聲音很輕,像只幽靈,沒有任何情緒,“不用了,阿婆,就這樣吧……”

她轉身,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錢被拿走了,身體帶着傷,現在他也離開了……是懲罰嗎?老天爺是否在懲罰她的貪念與妄想,非讓她留在這裏被折磨致死嗎?

忽然之間,阿蘿發覺自己所做一切都成了徒勞,她掙不脫命運的擺布,逃不開老天的戲弄,明明自己已經拼盡所有,卻連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也被奪走。

還是要回到地獄。

起早貪黑的幹活,任勞任怨的侍奉,每日的回報是無休止的謾罵與責問,好在沒怎麽挨打了,公婆大概顧忌她身上的舊傷,怕真把她打死了,家裏少一個勞力。

本以為再難也不過如此了,卻沒想到,又傳來噩耗——說那撤退的大軍,被另一路齊軍截殺,三萬兵将,無一生還。

聽到這個消息時,阿蘿正在河邊洗衣服,河水卷走了衣服,她愣愣跪坐在河邊,直到太陽西落也沒回過神。

腦海中只有那四個字:

無,一,生,還。

題外話:

真的不虐了,這真的是最後了,再往後絕對不虐了……

茑蘿(十)

阿蘿昏迷在河邊,幾名村婦把她擡回了家。

當着外人的面,婆婆沒有打罵她,只當她是舊傷未好才會暈過去,随口抱怨兩句,便去廚房做飯了。

阿蘿一個人靜靜躺在屋裏,聽見外面的響動,沒有睜開眼睛。她想一睡不醒,永永遠遠,一直昏睡下去……

……

晚上,志貴在她身旁鼾聲如雷,而阿蘿睜開了雙眼。

隔壁屋裏公婆正在低聲交談,大軍被殲滅的消息傳來後,整個村子都受到了影響,每家每戶都在計劃搬走。

他們沒有驢車,路上帶不了多少行李,所以在離開之前,得想辦法把地窖裏的存糧換成錢,家裏養的雞也需要變賣,實在帶不走的東西要找地方埋起來,以防被流竄的士兵毀壞……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只怕接下來幾天公婆都不會有空找她麻煩。

阿蘿聽着隔壁的低聲細語,雙眼直愣愣望着屋頂的暗影,她毫無睡意,心裏在想,如果她沒有挨那頓打,至少能見他最後一面,至少可以好好道別……她還有許多話,許多話,想要對他說,可是如今,那個人不在了。

因為這一家人,她沒能和楊骁說一句再見。

因為這一家人,她失去了見他最後一面的機會。

因為這一家人……

這一家人!

阿蘿心中好恨好恨!

于是她坐起來,像游魂一般推開房門,定定看向院子角落堆放的柴。

只要将房屋鎖上,外面堆上柴火,再點一把火,這一家人就會從世上消失!

阿蘿的動作很輕,也很快,無聲無息布置好了一切,只差最後一把火。想象這一家三口會被大火吞噬,她卻發現自己心中毫無快意。

她拿着火折子,靜靜站在公婆房屋外,手,一點點蜷起,唇,一點點抿緊,一次又一次深呼吸……還是無法甘心!

不夠。

還不夠……

她不想叫他們死。

她要叫他們活着,全部活着!然後嘗盡生活中的窮困、饑餓、疾病、颠沛流離……所有能想到的磨難!她要他們痛苦至死!

阿蘿閉上眼睛,良久,再睜開時,恢複了平靜……

她收起火折子,回屋睡下。

……

翌日早晨,阿蘿的公婆發現,院子裏的柴擺得亂七八糟,兩人心裏挂記着搬家的事,沒有多想,只當是志貴淘氣弄亂了柴火。

一整個早上,公婆都在收拾行囊,午飯草草吃了一頓,找鄰居借了驢車,把地窖裏的米面和幹貨搬上車,要送去鎮上賣了換錢。

他們這一去,至少要到太陽落山才會回來,家中只留阿蘿和志貴。

出門之前,婆婆不放心,回頭望了一眼——阿蘿正在給志貴喂飯,湯水順着嘴角往下流,志貴咧着嘴傻笑。

婆婆滿意的收回目光,和公公一起上了驢車。

驢車漸行漸遠,阿蘿默不作聲的喂完一整碗飯,然後放下碗和勺子,去了公婆的屋裏。

公婆的屋子,比她和志貴的屋子略大一些,擺的物件也多。阿蘿掃了一眼,視線定在床邊一個雙門櫃子上。她記得裏面會有一個木匣子,家中值錢的東西都放在那裏面,婆婆懷疑她手腳不幹淨,最近把木匣子換了地方藏,不過再怎麽藏,也肯定在這間屋裏。

阿蘿打開櫃子,裏面果然只放了些棉線雜物,她伏低身體趴下來,瞧見床底下擺着一個木匣子。

阿蘿把木匣子抱出來,匣子上有一把結實的銅鎖,阿蘿視若無睹,将匣子抱出屋外,然後取來斧子,在志貴驚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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