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于渃涵晚上約了跟王寅在外面吃完,王寅說請客,她還以為有多大的排場,結果沒想到就是路邊一蒼蠅館子。

王寅已經到了,隔着窗戶看到了于渃涵。一看她就是剛從辦公室出來,白色帶暗紋的真絲襯衫配黑色的包臀短裙,胳膊肘挎着個Dior Montaigne手袋,腳下踩着一雙将近十公分的細帶高跟鞋。她随意地用手掌推了下頭發,然後低頭往包裏塞車鑰匙,樣子與這場景格格不入。

很多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過去,因為她無論是身高還是造型都太過顯眼。

“不是吧?你以為我請你吃燭光晚宴啊?”王寅調侃于渃涵,“于總也太正式了吧?”

“穿什麽重要麽?”于渃涵坐下,把包随意地往邊兒上一扔,打量了一番穿得松松垮垮的王寅,反問,“你從家裏出來啊?”

“嗯,天亮才睡下,白天沒去公司。”

于渃涵挑眉,故意陰陽怪氣地說:“王總注意身體啊,這麽大歲數了老這樣容易腎虧。不過嬌妻難纏嘛,我懂我懂。”

“我可是事業型男人,從來不會沉迷于那些莺莺燕燕的,你當我跟你一樣?”王寅說,“昨兒開了個有時差的會,後來又處理了點工作。別說這個了,你今天幹嘛去了?小高怎麽了?”

“嗨,你一說這我就來氣。”于渃涵一五一十地向王寅講述了一番來龍去脈,王寅聽後故作拈須,說:“确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年輕人嘛總得歷練歷練。不過你确定小高真的沒搞辦公室戀情嘛?到底有沒有八卦啊,快給我講講。”

“他說沒有就沒有呗。”于渃涵說,“他都那麽大人了,我還成天到晚監視他啊?”

王寅說:“可我怎麽覺得他挺想讓你監視的?”

“他又不是抖M。”于渃涵說,“聊正事兒。”

菜已經上了,小飯館裏熱火朝天,其餘人等都是在聊些茶餘飯後的閑話,這兩個人的對話确實關乎數十億的生意。王寅叫于渃涵來這裏吃飯純粹是因為離家近還好吃,興許這裏是他吃過的全北京做湘菜最正宗的一家了,沒有之一。

王寅很喜歡吃喝玩樂,很多人間美味都藏在這樣的胡同巷子裏。飯館裏可以抽煙,到了夏天還可以坐在外面喝酒聊天,煙霧混合着酒氣,有一股天然的熱鬧的市井氣息。

一開始別人都覺得于渃涵紮眼,當她坐下來,手指夾着煙談笑風生時,又好像完美地融合了進來。

他們從電影資方聊到了劇本,又聊到劇情裏那些天馬行空的幻想。很多原本只能在科幻小說裏的設定,如今一一都變成了現實,甚至要用這些技術去充實科幻的世界。王寅給他的虛拟項目起了個一個很詩情畫意的名字,叫“風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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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從龍,風從虎,世間萬物之間相互感應,才交織成了虛拟和現實的瑰麗畫面。

聊得晚了,于渃涵打了個哈欠,王寅看看時間,問:“這麽早就困了?”

“最近有點累。”于渃涵說,“很多工作要做。”

“于總不用這麽拼,适當的休息休息嘛。”王寅說,“工作永遠都是做不完的。”

于渃涵哼笑:“你說得倒是輕松,不都是你壓迫我的麽?”

“天地良心,我可是個好人。”王寅說,“這樣,回頭你休幾天假,讓老譚帶着你出去玩玩。談戀愛嘛,就得靠旅行增進感情不是?”

于渃涵說:“我又不是十八歲小女孩兒,少拿你那套來逗我,沒用。”

“哎呀,怎麽回事?于總不吃這套啊?那老譚怎麽辦?”王寅三八地問,“譚哥有沒有點騷手段逗你開心的?”

“……四十多的人了,兒子都比我高。”于渃涵翻了個白眼,“你當是個人都跟你一樣浪騷?”

“你口味怎麽變得這麽普通了啊?”王寅認真說,“不會這次真是真命天子吧?”

“你別說的這麽嚴肅。”于渃涵說,“我就是不想什麽事兒都弄得那麽複雜,太累了,你懂得吧?”

王寅當然懂。

他年輕時也是一個自由不羁放浪形骸的人,有時都不知道晚上在哪張床入睡,白天又從誰的身邊醒來。這樣的生活有趣,但久了也會消耗掉過多的情感,讓人變得麻木。到頭來才發現,那些平淡無奇的瑣碎日常可能才是業餘生活的全部。

但是自己獨自面對這種瑣碎,又顯得太過孤單了。

工作上遇到不順利的事情要跟誰講?下班路上看到了新開的花店要跟誰分享?想要旅行時第一個想到的對象又是誰?

王寅曾一度覺得自己擁有過全世界,但是回頭看看,竟然沒有一個人可以分享這種快樂與喜悅。

“朋友”這樣的身份并不能完完全全承擔這樣的角色,因為這個角色需要毫無保留的承諾與付出。他和于渃涵就是很好的朋友,可以互相交付銀行卡密碼的那種。但是有些事情,他不會對于渃涵說,于渃涵也不會對他講。

而一個穩定的交往對象,恰恰符合所有要求。

王寅說:“你是真的累了。”

“你怎麽不說我是老了?”于渃涵自嘲說道,“努力健身,買昂貴的護膚品确實能讓自己的外表保持住,但是眼神卻能洩密。經歷過太多人情世故的眼睛和天真懵懂的女孩兒的眼睛是不一樣的。”

她說這話時腦海中莫名浮現起了宋新月的臉,她年輕漂亮,初見時覺得天真膽小,但後來的所作所為表明,她是天真,但是愛憎分明,似乎也有那麽點愣頭的勇氣。

那雙眼睛裏透露出來的東西跟她是不同的。

“結婚太麻煩了,但是能有一個相對穩定的伴侶其實也是件好事。”于渃涵說,“至少有人幫我修燈了。”

王寅随口說:“小高還幫你買過床呢,你怎麽不找他?”

于渃涵說:“你說什麽胡話?”

散夥時,有人來接王寅。于渃涵跟王寅一起出門,見路邊停了一輛黑色的車,車玻璃貼的單向膜。王寅拉開了副駕的門,于渃涵才看到司機是誰。

“喲,小飛呀。”于渃涵笑着打招呼,“回北京了?”

“嗯。”陸鶴飛禮貌地朝于渃涵點了點頭。他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于渃涵也不指望陸鶴飛能多跟她說幾個字。她稍微歪了一下頭,對王寅說:“行了,你們走吧,不打擾了。”

“嗯,你開車回家路上慢點。”

“我又沒喝酒。”

王寅坐了進去,讓陸鶴飛跟于渃涵說再見,陸鶴飛照做。

于渃涵感慨,無論看多少次,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陸鶴飛都是最好看的。幾年過去,他身上那種嚣張淩厲的氣勢沒有衰退,腥風血雨的經歷讓這股氣勢變得沉穩厚重,使得他比之當初更為奪目。

所以陸鶴飛只是簡單地跟于渃涵擺擺手,于渃涵心裏都在滴血——娛樂圈要等多少個輪回才能等到這麽一個妙人?都怪王寅這個老不死的瞎折騰,把她的搖錢樹金飯碗給搞沒了。

現在陸鶴飛沒有任何經濟合約的束縛,求他拍戲還得看他臉色。

老而不死是為賊——每每想到這些,于渃涵就用這句話來痛罵王寅。

于渃涵站在路邊,看着那輛車遠去融于夜色之中。夜風裏夾雜着遠處大排檔的氣息,原來夏天已經到了。

而夏天本不該這麽孤寂的。

擇栖有關于高司玮那個不大不小的插曲在夏天變成了一陣煙雲,好在劉啓是個見好就收的人,沒有再給高司玮添什麽堵。項目上線的頭一個禮拜,所有人都進入到了地獄模式,不知道幾點上班,也不知道幾點下班,只有睜眼閉眼無盡的待辦工作。

功夫不負有心人,電視劇開播當天各項數據紛紛登頂,讨得個開門紅。

于渃涵還在戰報郵件的回複中特意表揚了他,并且專門給他發了個紅包,換來高司玮一行省略號。

“怎麽?六百六十六塊錢看不上?”于渃涵發文字問他。

“不是。”高司玮簡單回答。

于渃涵說:“這是我以私人身份發給你的。”

高司玮看着這行簡單的字,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好久。于渃涵看對方一直顯示輸入狀态,等了大半天卻不見任何東西發過來。

“感激地說不出話來了?”于渃涵問。

高司玮在思考,自己是應該說“沒有”,還是直接回一個“謝謝”才比較好呢?他反複敲打,猶豫了好久。他對來自于渃涵的好意仿佛十分敏感,有點無措。

最終導致他什麽都沒發,于渃涵以為他生氣不理自己了,又分享給他一條沖繩的旅行信息。

“你幫我看看這個怎麽樣?”

高司玮問:“你要去旅行嗎?”

“嗯。”于渃涵說,“可能八月份吧,那個時候有點空,能有時間出個門。”

高司玮鬼使神差地問:“和誰?”

“老譚啊,還能有誰?”于渃涵說,“這不是重點,我在北海道和沖繩之間猶豫了好久,你幫我看看。”說着,她又把北海道的信息頁面發了過去。

她噼裏啪啦地打了一堆字分析夏天去北海道和沖繩兩個地方的優劣,還有時間上的安排,發了整整一屏幕之後,高司玮回了她一條語音。

“我沒時間幫你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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