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于渃涵重新聽了一下那條語音,确認自己确實沒出現幻聽。
高司玮怎麽會突然給她來這麽一句?于渃涵最先想到的是也許高司玮現在真的很忙,是真的沒時間幫自己看這些工作之外的事情,可轉念一想,最近已經過了項目的修羅期,不至于連個扯淡的時間都沒有吧?
或者說,高司玮覺得自己只給他發了六百多塊錢的紅包,但是卻和譚章跑去什麽豪華旅行這種事兒很不公平?
雖然放在天平上比較确實很失重,可這……根本就不能放在一起比吧?
于渃涵感覺到高司玮似乎不太爽,不過她沒有細想,因為造成一個人不爽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平時進公司大門習慣用左腳但是今天用了右腳;上廁所的時候隔壁坑位的傻.逼拉屎太臭;老板昨天剛剛同意了A計劃轉頭第二天說A計劃不太行我們再想一個B計劃吧……
當然,老板只是此種語境下的一個代稱,并不是指于渃涵自己。
于渃涵又把那兩條旅行信息發給了譚章,問譚章什麽意見,譚章好久之後才回複他,說自己剛剛在跟朋友談事情,沒來得及看。
“什麽朋友呀?”于渃涵好奇地問。
譚章說:“一個在二級市場上玩得很開的朋友,今天來找我喝茶,聊了聊投資。”
于渃涵問:“你們投資圈這段時間有什麽新流行起來的玩法麽?”
“你是對投資感興趣?還是炒股?”譚章反問。
于渃涵想了一下,才說:“其實都沒什麽興趣,我對錢這塊一直不太擅長,不過如果你願意講講的話,我倒是願意當個學生。”
“挺好的。”譚章對于渃涵這種謙虛的态度很受用,“那要不然你晚上下班之後來我家吃飯吧,正好譚兆今天晚上不用上晚自習,回家吃飯,我給你們露兩手?”
于渃涵說:“那感情好。”
家裏門鈴響了,譚兆去開門,見于渃涵來了,別別扭扭地打了個招呼。
他們之間也有一些接觸,于渃涵不讨厭譚兆,甚至還有喜歡,如果以後真的跟譚章在一起了,還能白撈一便宜兒子,這簡直是賺翻了的買賣。但是譚兆好像不這麽認為,于渃涵甚至能從譚兆別扭的神情裏感受到他的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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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抗拒是随着她和譚兆接觸得越深,顯露的就越多的。于渃涵很費解,她直覺譚兆不是因為讨厭自己,但能感覺到譚兆不希望自己出現在他和他爸的生活裏。
對于這些心思上的東西,于渃涵只能歸結為單親家庭的小孩擔憂父親有了新家庭之後會抛棄自己。
“你爸呢?”于渃涵聞了聞,“做飯呢?”
“嗯。”
“做什麽好吃的?”
“西紅柿土豆炖牛腩。”譚兆說,“我爸就會做這個。”
“說什麽呢?”譚章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桌兒上的紅燒帶魚和蒜蓉西藍花難道是我叫的外賣麽?”
“……我回屋去了。”
“別老玩游戲。”譚章苦口婆心地說,“先寫作業!”
譚兆把門一關,壓根兒不理譚章。
譚章嘆氣,對于渃涵說:“沒法兒管。”
“這麽大孩子都這樣。”于渃涵說,“我侄女兒那會兒也是,仗着家裏有錢,上學就跟玩一樣。”
譚章笑道:“還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小時候家裏條件就不太好,努力學習雖然沒考上什麽名牌大學,但至少考上了。我都不知道譚兆這成績以後靠自己行不行。”
于渃涵問:“你為什麽一定要讓他靠自己?”
譚章說:“男孩兒嘛,總不能在家裏啃老吧?”
“很多人努力一輩子都走不到羅馬的。”于渃涵說,“但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羅馬。既然如此還把‘去羅馬’當做目标本,這本身就很奇怪吧?”
譚章說:“我嘴笨,說不過你。”
“我看你是不想理我。”于渃涵權當是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你稍等一下啊,我去看看鍋。”譚章說,“等會兒就能吃飯了。”
“我幫你。”
“不用不用。”譚章鑽進了廚房,“你坐那兒歇着吧,上了一天班挺累的。”
于渃涵沒跟譚章争,她覺得譚章在家裏跟在外面仿佛是兩個人。很難想象一個看上去風度翩翩的英俊高管回了家之後是這種家庭煮夫形象,滿身的煙火。
不過她覺得這樣很新奇,譚章這個人在她心中的形象越來越飽滿,越來越真實。廚房裏傳出了香味兒,于渃涵感受到了一絲絲家庭的溫暖氛圍。她不有得開始猜測,譚章的前妻為什麽要跟他離婚呢?
譚章告訴過她,他們的婚姻很早前就結束了,理由是感情不合。但是于渃涵知道,感情不合很多時候只是一個借口和結果,導致感情不合的原因卻有很多,不能只通過結果而抛棄原因來給一段感情的結束定性。
于渃涵環視四周。房子不小,地段也很好,裝修沒有那麽複雜,很符合單身父子應有的生活狀态。一共有三個房間,譚兆的卧室門緊閉,另外一邊應該是譚章的卧室,門是開着的,對門的那一件于渃涵覺得是書房或是客房,可門上卻上了鎖。
一絲怪異的情緒從她心頭一閃而過,譚章從廚房裏出來:“吃飯啦。”他又對着卧室的方向大聲說:“譚兆,吃飯了!”譚兆才從房間裏磨磨叽叽地走出來。
于渃涵對着譚兆時不想表現得太像一個長輩,照她來看,譚兆這麽大小孩兒都該準備準備出道了,那麽跟自己四舍五入也沒什麽差別。
主要是她不想把自己弄得那麽老氣橫秋。
同樣,她也不想故作姿态地關心譚兆的學習生活問題,讀書固然重要,可很多人讀書是為了養家糊口,有點志氣的是為了改變自己的階級地位,只有極少數的人才曾得上是為了社會做貢獻。
譚兆什麽都不缺,他的起點已經是很多人的終點了,他完全有理由做點什麽真正想做的事情。可惜的是,十幾歲的少年往往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
也許他們想做某件事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為大人不讓他們做。
譚兆快速地扒拉了幾口飯就要離桌,譚章問他幹嘛,他說要寫作業,譚章這才沒攔着他。
譚章是希望譚兆多和于渃涵接觸接觸的,如果以後他們能夠組成家庭,也不會有那麽多隔閡。可譚兆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很配合,令譚章很頭疼。
飯桌上就剩下了于渃涵和譚章兩個人,于渃涵的手機來了一條消息,她打開一看,是高司玮發給自己的,說夏天去北海道好一些,海灘哪裏都有。
于渃涵故意回複他:“我們已經決定去沖繩了,謝謝你啊小高。”
果不其然,她沒有收到來自高司玮的回複,但她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怎麽了?”譚章問,“看到什麽有意思的東西了麽?”
“沒有,是小高。”于渃涵說,“最近不知道什麽事兒惹着他了,跟我鬧別扭呢。”
譚章說:“他不是你的助理麽?怎麽還敢跟你鬧別扭?”
“哎呀,我不是要去INT走馬上任了麽,這段時間擇栖的主要工作都是他在替我看着。雖然還沒有正式的任命下來,但人家也是名副其實的高總了啊。”于渃涵調侃說,“年輕人嘛,有點小脾氣很正常。”
譚章沉默片刻,說:“渃涵,有件事我一直都沒問你。”
“什麽事兒?”
“你不覺得你跟你的男助理關系過于親密了麽?”
于渃涵說:“怎麽了?你在意啊?”
“……沒人會不在意吧?”譚章說,“如果只是日常交流也沒什麽,但你也沒必要雞毛蒜皮大的事兒都讓他來給你弄吧?”
于渃涵說:“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太好的話,我可以嘗試改正。但問題是不叫他來,我還能叫誰呢?”
“我啊。”譚章說,“我們交往也有一段時間了,難道你遇到問題就不能先想到來找我麽?”
于渃涵怔了一下,她跟譚章認識的這段時間以來,雖然是情侶交往的狀态,但是她和譚章都不是什麽純情的少男少女了,在一起考慮的綜合因素會比較多,不會為了戀愛而戀愛,彼此之間更多的是一種很成熟的交往。
但她終歸認識譚章的時間很短,遠不及高司玮在她身邊那麽多年,形成了熟悉與習慣并不是輕而易舉就可以更改的。
可換做誰,生活中遇到一點小問題,第一個反應都應該是跟更為親密的交往對象傾訴,而不是找自己的同事。
于渃涵不是那種極端自我任性的人,不會為了維持書面一般的強硬形象從而誰的話也不聽,同樣不會無論做什麽都堅持自己才是對的。反之,她會經常設身處地的去思考一些事情,她覺得于情于理,譚章的話講的都很對,沒有人希望自己的交往對象跟其他異性那麽親密,他以男友的身份作出一些排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如果讓她一下子轉變習慣,又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這就像戒煙一樣,嘴上說着抽煙不好,但身體上已經接受了抽煙使人快樂的現實。
“那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想去北海道,還是去沖繩呢。”她忽然問。
“沖繩吧。”譚章說,“我去過北海道。”
于渃涵心想,她卻還沒有在夏季去過北海道,這件事譚章不知道,但是高司玮是知道的。
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換了稍微輕松一點的語氣,說:“對了,我挺好奇的,那間屋子怎麽還上鎖呀?裏面藏着什麽很厲害的東西麽?”
“不是,只是我的書房而已。有時候工作做不完帶回家裏,就在書房處理一下,我怕譚兆不明不白給我把東西弄亂。”譚章像是為了專門給于渃涵展示一樣地打開了那扇門,于渃涵走到門邊,裏面有一架很大的書櫃,上面擺滿了書。書桌上打掃的幹幹淨淨,完全不像是經常拿來工作的樣子。
上面擺着一本書,是馬基雅維利的《君主論》,書不新了,看樣子書的主人時長翻閱它。
“你喜歡看這本書?”于渃涵問。
“時常翻一翻。”譚章回答。
于渃涵“噢”了一聲,不打算繼續參觀譚章的書房了。
兩個人吃完飯後又聊了一會兒天,于渃涵累了,譚章送她下樓。她坐在車裏剛要啓動,手機響了,是高司玮發來的消息。
于渃涵沒想到高司玮還會給自己發消息,內容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還是去北海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