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因為跟大家都不熟的緣故,吃飯時譚兆一直坐在高司玮身邊。但誰知道,高司玮其實跟大家也不太熟。
他跟誰都是普通的同事關系,沒有太多的私交,宋新月可能是他這段時間接觸的最頻繁的一個人,但也僅僅維持在工作內容上。他答應來聚會,有點鬼使神差的意思,當時于渃涵在,他就随口那麽一說。
仿佛只是想跟于渃涵置氣似的。
看着幾個女同事的話題中心一直圍繞着譚兆轉,高司玮就有點慶幸,要不然他也真的不清楚該怎麽處理這種比較私人的人際關系才好。
宋新月不追不覺間挪到了他的身邊,用胳膊肘小心地碰了碰他,說道:“你怎麽都不跟大家玩?”
高司玮問:“玩什麽?”
“就是……就是……”宋新月指了指三三兩兩的人群,“就是大家都有說有笑的,聊聊天,吐槽吐槽遇到的麻煩事兒。”
高司玮說:“我不感興趣。”
宋新月“哦”了一聲。
高司玮又說:“你記不記得你的結案報告還沒交?禮拜一是最後一天了。”
“記得記得。”宋新月說,“這不禮拜一還沒到呢麽?你真是的,大周末好不容易放假,出來玩還聊工作,你的生活中就沒有別的事情了嘛?”
高司玮被她這麽一問,還真的想了一下。原來似乎還會玩一玩游戲,但是随着工作越來越繁重,有段時間經常跟着于渃涵天南海北地走,也就漸漸放下了。再往後,他的個人時間大多用來給于渃涵處理私事,也實在沒什麽嫌功夫去關心別的。
原來也很愛看電影,後來在娛樂公司工作,認識了那麽多明星,知道了那麽多背後的不能言說的事情,漸漸地也就對看電影失去了興趣。
“我的愛好呢,就是養植物。”宋新月說,“侍弄侍弄花花草草,看着它們茁壯成長,心情會特別好,也會特別有成就感。”她的辦公桌上有很多多肉植物,剛來的之後只有一兩棵,後來竟然支起了一個小架子。
“如果你工作能有你養花一半認真就好了。”高司玮說。
宋新月做了一個受不了的表情:“你真的很破壞氛圍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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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司玮說:“你可以不用叫我來。”
宋新月說:“我還不是看你平時都沒什麽社交的樣子,才叫你出來玩的。”她随便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裝得好像很關心同事一樣。她偷偷打量高司玮的側臉,高司玮眼睛垂着,不知道在盯着地上的什麽東西看,眨眼睛的頻率似乎也很慢。宋新月最開始認識高司玮的時候就很好奇,為什麽高司玮不出道做明星。現在看看,這樣的性格會讓經紀人很頭疼吧。
她來公司後也陸陸續續地做過一些項目,大大小小的藝人也接觸過,麻煩的事情遇到過一堆。自從來這裏之後,她才知道原來世界上有那麽多的奇葩,明星作就算了,很多身邊的工作人員仿佛也不是正常人似的。
一開始她因為總是碰壁還跟高司玮抱怨過,高司玮只是習以為常地跟她講:如果你總是在工作中碰到傻逼,就要仔細想想是不是自己能力不夠,差勁到只能跟傻逼共沉淪。
這話從高司玮嘴裏說出來是有幾分好笑的,因為宋新月從來沒見過高司玮罵人。
他根本不需要罵人,只要用非常冷淡的态度在那兒一坐,就能讓所有人心裏犯嘀咕。
宋新月已經從實習到試用,又從試用成為了正式員工。她自覺很努力,度過一開始的磨合期後,比之同期進來的其他人已經優秀了很多,可在高司玮眼中,也不過是一個需要被催促結案報告的新人菜鳥。
這讓她在感情受挫的同時,又早遇到了來自工作層面上的打擊。
“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譚兆不知何時來到了他們面前,高司玮問:“你覺得無聊了?”
“我還得寫作業。”譚兆說。
“好。”高司玮看了一眼時間,對宋新月說,“那我們先回去了。”
“啊?哦……還是寫作業要緊。”宋新月總不能阻攔人家學習,雖然還有點戀戀不舍,但只能答應了。
高司玮跟其他同事打了招呼後就帶着譚兆走了。八卦的主角走後才更方便八卦,高司玮的身影一消失,一群人就湊在了一起展開那種非常狗血的聯想。
如果是高司玮一個人在家,周末他會看看書,或者出去運動一下。但現在多了個熊孩子,他所有的計劃就都落空。
譚兆才不會乖乖寫作業,剛坐下沒一會兒,數學題就寫了個“解”字,就掏出了手機玩游戲。
“你到底是要寫作業還是要玩游戲?”高司玮站在譚兆背冷不丁問了一句。
譚兆吓了一跳,說:“我寫會兒作業玩會兒游戲,勞逸結合,怎麽了?”
高司玮直接沒收了譚兆的手機。
譚兆眼看着快贏的局被高司玮破壞了,跳起來說:“你想幹嘛啊!把手機還給我!”
高司玮說:“好好學習。”
“你憑什麽管我啊?”
“就憑這裏是我家。”高司玮說,“兩個小時之後再來跟我拿手機。”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譚兆只能郁悶地坐在桌子前對着數學題打瞌睡。胡亂寫了一通之後,一直到晚上吃完飯才要回了自己的手機。但譚兆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玩游戲,而是跟于渃涵告黑狀。把高司玮的所作所為一番加工之後,用一種非常悲情的口吻敘述給于渃涵。
沒想到半天之後,于渃涵回給他一句:“他說你,你就聽着呗。”
譚兆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久,試圖理解于渃涵的意思,過了一會兒,于渃涵又發來一句:“我也不敢得罪他啊。”
譚兆問:“他不是你的下屬麽?”
“嗯,對。”于渃涵回答,“但是這個問題我該跟你怎麽解釋呢?哎呀等你以後工作了你就懂了,老板又不是皇帝,老板是給所有員工打工的那個人。”
譚兆不能理解于渃涵的話,但既然于渃涵都沒法兒給他做主,他也只能低服做小,跟高司玮井水不犯河水。
于渃涵周二一大早落地北京,高司玮開她的車去接她。
“譚兆那個小兔崽子呢?”于渃涵說,“沒給你惹什麽麻煩吧?”
“他上學去了。”高司玮說,“這兩天挺老實的。”
于渃涵說道:“哎呀我就說了吧,只是個小孩兒而已,你哪兒來那麽大抵觸情緒?”
高司玮默默地說:“他是譚章的兒子。”
“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太多了?怎麽點破事兒還磨磨唧唧的。譚章都什麽時候的老黃歷了,你怎麽還記挂着?沒勁。”于渃涵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一看時間還早,“我想先吃個早飯再去公司,先回家放個行李吧,正好在樓下吃點東西。”
于渃涵所說的這個“樓下”并不是她家樓下,而是隔了一個小區,那裏是普通的居民區,比之于渃涵的住處更多幾分市井的生活氣息,早上的街道很忙碌,有匆匆上學上班的人,以及連成排的各式各樣的早點鋪子。
“兩碗豆腐腦,一碗多加韭菜花。一根油條一張糖油餅,倆茶葉蛋。”于渃涵回頭問高司玮,“你吃茶葉蛋麽?”
高司玮搖了搖頭。
“沒事兒,我請客。”于渃涵說,“你于總難道連個茶葉蛋都請不起你嘛?”
高司玮說:“還得剝,麻煩。”
于渃涵說:“事兒多。”
早飯很快就上齊了,于渃涵把一整根油條劈了一半給高司玮,另外一半拆成一小塊一小塊全泡豆腐腦裏,賣相有點奇怪。高司玮永遠都理解不了于渃涵這是什麽吃飯習慣,比個大老爺們兒還随便。
于渃涵就是很喜歡吃各種泡的東西,油條可以泡進豆腐腦裏、牛奶裏、豆漿裏。米飯泡剩菜湯、肉湯簡直更是人間極品。
同理大餅卷肉卷腸卷一切。
她是那種很典型很粗糙的北方人的口味,不要求多麽精致,但是一定要滿足“吃”的基本需求,要美味,要有那種鋪滿一桌子的氣勢。可以不那麽好看,但是不能小氣。
就像她本人的性格一樣。
“上海那個地方,不行。吃的太甜,我真的不喜歡去上海出差。吃個包子,個兒比我們家包的餃子還小。”于渃涵吃兩口,就開始扒糖蒜。高司玮見她是真的餓了,就揮開了她的手,讓她安心吃,自己給她扒蒜。
“裴英智那個老小子能在上海一呆呆那麽久是不是有病?”于渃涵繼續說,“他一定不是拇們純血北京人。”
高司玮不知道于渃涵為什麽大清早就開始損裴英智,問道:“他又怎麽你了?”
“沒怎麽我,想起來了,罵一罵。”于渃涵說,“我不是去上海出差麽,是去見信游的老板去了,就是那個許諾。你有印象吧?”
INT跟信游有業務往來,但是擇栖沒有,所以高司玮也只是聽王寅和于渃涵提起過這個人。
說是挺厲害一人,履歷很傳奇。具體如何如何,高司玮不清楚。
“你們談什麽了?談的怎麽樣?”
“七七八八。”于渃涵說,“他這個人,看着挺好說話的,實際上骨頭硬得很,難啃。”
高司玮說:“之前聽你說,雙方條件提的不是很明确麽?有變數?”
于渃涵說:“談不上變數吧,只是授權時間上有一點分歧。不過問題不大,還有得聊呢,回頭讓他來北京,我不想去上海了。”
高司玮說:“聽王總說,他和IEN的裴總關系很好,他們兩個人不會聯合起來耍你吧?”
“這倒不會,許總還是挺有原則的。老王說他倆關系好,許總自己說他倆有恩怨過節,你信誰的?”于渃涵看高司玮已經把半瓣糖蒜扒了個幹幹淨淨,又拿起茶葉蛋來在桌子上敲了敲,剝開蛋殼之後把光嫩嫩的雞蛋放在于渃涵面前的小碟子裏,緊接着再去剝另外一個。
“你不是嫌麻煩麽?”于渃涵故意問。
高司玮非常淡定地回答:“順手。”
于渃涵“哼”了一聲,把剝好的茶葉蛋吃了。
怪不得古時候人人都要做皇帝,有人伺候的生活誰不向往呢?于渃涵舒舒服服地吃了頓早飯,結賬之後一邊兒往外走一邊點煙。
飯後一根煙賽過活神仙,她看着面前熱鬧忙碌的小街,上班的買菜的遛狗的……她吐出一口煙圈,在陽光下變成縷縷薄霧,她揮了揮手,撥亂薄霧,看到高司玮把車從停車位上倒了出來,方便她上車。
于渃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嗅到了熟悉的幹燥氣息,感嘆:“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