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神宣言
5月8日
破損的魚缸。
魚長出了頭發，它……他（？）躺在微凹的玻璃殘片上，一下下的啄食着混濁水面上的半塊眼球。
―
夜空冰冷的注視下，有風從身邊拂過。
少年眼睛清澈。
他仰望高天，向下墜落。
只要微微偏移視線，就能夠看到靈子投影出的醫生的身影。
‘糟了！’
他的聲音因為慌亂而開始高揚。
‘這個高度，在沒有英靈的狀态下――！’
這時，醫生看到少年身後泛出了金色的漣漪。
“迦勒底的靈子轉移開在了奇奇怪怪的地方啊。”立夏的語氣稍帶懷念。
他身後泛起的小小漣漪，明亮得，像金色的花。
他從那朵金色漣漪心中握住了那露出半截的長兵杆尾。
是一杆泛着銀輝的長槍，而那槍尖上有常世之人無法讀懂的盧恩文字彎曲缭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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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離金色漣漪的照耀後，那紋路在銀白璀璨的光華下愈發清晰可見。
在這一刻，立夏聽到了羅曼醫生發出的驚呼：“大、大神宣言！？”
無怪于醫生的反應。
大神宣言，其另一個名字相較而言更加為人所知――永恒之槍（Gungnir）。
登場于《沃爾松格傳說》和北歐神話，由主神奧丁持有的“命運之槍”。
威力異常強大，投出去後如同流星一般必定擊殺目标，就像是無法逃離的，既定的命運。
因此，以‘永恒’和‘命運’冠名。
醫生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瞬不錯的盯着監測上顯示的，少年下墜的身影。
長槍的槍尖自漆黑的夜空之上逶迤出流光，像極了星星落下時撕裂黑夜，映出青蒼。
少年以那雙藍色的眼睛環顧四周，虔誠祈願。
下一刻――
在少年清越的念唱下，長槍帶動着他的臂膀揮動。
“以岡尼爾之名……”
在這只念了一半的解放語下，曾貫穿北歐一個時代的神槍驟然發力，帶着緊握槍杆的少年向着略微遙遠的極高建築投擲而去。
那一剎，槍刃流動的軌跡發出了劃越夜天的亮光。
像閃電的奔騰，像流星的哭泣。
大神宣言無愧于他一擊必殺的威名，輕易洞穿了大廈的防爆破玻璃，玻璃碎裂的那一剎，像冰的碎片。
随少年的身影片片剝落，折射出近乎凄迷的绀藍色月光。
藍的，像少年的眼睛。
他手持威名赫赫的長槍，粗暴的将那大廈的玻璃幕牆近乎剖開過半，像拗哭的淚痕下無法愈合的傷疤。
遠方的別墅露臺，有位少年注視着從天而降的光，沉默許願。
星光交結，藐視命運。
‘流星’的光照亮他漆黑如夜的眼睛，以及眼尾下的小小淚痣。
少年帶笑的容顏半隐在夜色裏，有一種近乎鬼惑的魔魅。
他吹了聲口哨，走出別墅，跨坐上随意停在別墅門口的機車。
引擎轟鳴，撕裂寂靜。
機車的輪子向着光所落下的地方轉動。
當引擎響起的那一刻，藏在夜幕中的存在似乎一齊睜開了眼睛，躁動不已。
這個世界……這個特異的節點，寂靜到不可思議。
但是，從剛剛開始……似乎不一樣了。
立夏手中握着的長槍化作四散的光回歸了王的寶庫。
他當機立斷翻上了對街的牆頭。
因為，少年聽到了警衛人員手中警棍敲擊風的聲音，以及長鳴的警笛。
有人在，與沒有人在的地方是不一樣的。
這一點單從感覺上就能明顯察覺的出來，因為缺少了活泛的氣息，便只剩死寂。
立夏自落入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他本以為這是被廢棄的都市，不然行事也不會那麽肆無忌憚。
而剛剛那一剎，一切都變了。
這個城市活了起來。
他只好從牆頭跳下，穿過幾條街區，奔入另一側的巷子口。
陰暗腌臜的深巷，每個城市都有這樣的地方。
黑暗且幽深的巷子，通常滋生着暴力與見不得光的事情。
而現在，卻連滋生暴力的活力都消失殆盡了，只剩一片塵土飛揚。
少年‘咚’的一聲從牆頭落到了垃圾桶蓋子上，并為自己鼓了鼓掌。
“完美落地――好！不愧是我！”
下一刻，他就樂極生悲了。
似乎是久遠的時間，令塑料制垃圾桶蓋變得脆弱。
随着蓋子的驟然斷裂，少年反應不及的掉了下去。
好算這個垃圾桶還比較幹淨，少年除卻聽到了玻璃制品被踩碎的聲音外并沒有嗅到什麽詭異的氣味。
“果然人不能夠太得意啊……不然連三秒都帥不過。”少年塌着眉毛，喪裏喪氣地從垃圾箱裏垮了出來。
而這一刻，醫生才默默合上了差點被驚掉的下巴。
“立夏君啊……”他不無擔憂的碎碎念道：“要愛惜東西，那可是一棟樓。”
原本以為立花就很莽了，沒想到這方面上立夏有過之而無不及。
“非常時期啦。”立夏擺了擺手。
［……你不是能用維摩那嗎？］伯爵感到無奈。
啊，好像是這樣。
再怎麽說，飛機都要比這個粗暴的辦法舒服多了。
少年變成了豆豆眼，傻了一下。
不過算了，有時候動靜鬧大一些并不是壞事，譬如剛剛。
立夏微微垂下眼睑，遮蓋住眼眸裏的情緒，心中已自有考量。
“――之前，你背後泛起的金色。”靈子投影重新變得穩定下來。
醫生思索着，皺眉說道：“你是怎麽和那位王扯上關系的？”
而且，連帶着寶物庫的鑰匙都分了出去。
這之間的關系已經不只是‘好’就能夠概括的了。
“……”哦豁，完蛋。
立夏沉默了片刻，之後一臉神棍的忽悠道：“似一場夢裏與他情深意濃。”
醫生眼角抽了抽，吐槽道：“是以為我沒有讀過莎士比亞的詩嗎？立夏君是不是還要再來一句‘夢裏王位在，醒覺萬事空’？”
“……算了。”羅曼醫生定定的看了他片刻，“立夏君的身上也背負了不少東西啊，迦勒底不是那麽不通人情的機構。放松一些吧，大人們還是可以依靠的。”
“……只是區區羅曼，就不要耍帥啦。”
少年用輕松的語氣，說出了一直以來都想要說的話。
“比起這個――小女孩那邊也需要你的照看吧？”太宰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從立夏看到的投影裏，太宰将手掌搭上了醫生的肩膀。
“靈子轉移的掉落點似乎與拟訂中差異過大啊。”他聳了聳肩，“無論是這一邊，還是那一邊。”
“你是說……”醫生的臉色有點難看，他瞬間想到立夏的靈子轉移口是開在了半空中。
太宰迎着醫生嚴肅起來的神色，笑得輕松，“所以，這邊暫時交給我吧。”
“拜托你了。”醫生留下這句話後，身影消失在了投影裏。
靈子投影的顏色是藍瑩瑩的樣子，導致太宰那雙鳶色的眼眸看上去顏色淺淡了些。
莫名的，即便是隔了一個世界，立夏也能夠感受到他情緒上的起伏。
而緊接着，太宰治說的話也證明了少年的猜想。
“真熟練啊，立夏君。”他眯着眼睛笑了起來。
這究竟，是你第幾次高空墜落呢？
不過，現在并不是深究這些的好時機――
“立夏，回頭。”太宰的笑容瞬間收斂了起來，他眼神沉到近乎發冷的地步。
“嗯？什麽？”少年下意識的回頭看了過去，映入眼中的只是他剛剛從上跳下的漆黑牆壁，再無其他。
“呼……”立夏松了口氣，“我就說大腦裏根本沒有任何關于危險的警告嘛……不要突然吓我。”
“不。”誰知，太宰的神色依舊沒有放松，他對立夏示意道：“你向垃圾桶裏看。”
額……唔……
說實話立夏不太想這麽幹。
他剛剛還掉了進去，這簡直就是一場災難，應該對垃圾桶這個黑歷史進行人道毀滅才對。
但同時他也明白，在這種情況下，太宰不是那種會無故放矢的人。
于是，他收斂心緒，向着垃圾桶內部望去。
底端有些濕潤，散發着藻類腐爛後特有的腥臭味，還鋪着點魚缸破碎後的玻璃殘片。
這些，想必都是他掉下去時踩碎的。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少年的藍眼睛，清到近乎枯寂。
他想，他大概明白為什麽太宰讓他看向垃圾桶了。
魚缸碎了。
而碎片最大的那一塊，似乎是魚缸肚子的地方。
圓鼓鼓非常飽滿的一個弧，因此還殘留了不少的水。
他清澈的眼睛裏，倒影出了碎掉的魚缸裏的魚。
雪白的魚，長出了漆黑的發。
月光微恍下，黑與白的對比愈發鮮明。
真是一條詭異的魚，不是嗎？
但是最為詭異的，是它在啃噬漂浮在水面上的，泡到近乎發漲的眼球。
眼球上漆黑的瞳孔，缺失了一半。
去哪裏了？大概……是被吃了吧。
但是，即使這樣，那殘缺的眼睛似乎也還沒有失去活力。
立夏感覺背後有冷汗順着脊骨所在的地方滑下，他能感覺的到……那只殘缺不全的眼睛，在看着他。
然後――
“不要看了。”太宰的臉色愈發難看了起來。
“不。”少年一邊拒絕，一邊上前了一步。
他拎起了魚的頭發。
在那漆黑如藻的發絲下，少年看到了那條魚長着半張人的臉。
清秀，卻又有着屬于豔麗的風情。
當投影從身旁消失只剩聲音，風自立夏身後呼嘯的那一刻。
他下意識的閃身避開，下一刻，玻璃瓶精準的落在魚上，爆裂後便開始燒灼。
立夏嗅到空氣裏揮發的氣息，皺眉道：“酒？”
“莫洛托夫雞尾酒。”富有磁性卻又帶着少年清越感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也就是燃燒瓶。”
“夜安。”月下，是來者臉上帶着的般若鬼面，笑意猙獰。
“晚上好。”少年向他揮了揮手，語氣輕松。
“這時候在外逗留……你是外鄉人嗎？”見到立夏還算友好的态度，對方似乎也稍稍放松了下來，“跟我來吧。”
他率先轉過身去，複而回頭，示意少年跟上他的步伐。
立夏的思考不過片刻，便欣然答應道：“麻煩你了。”
而自少年走出巷子口的那一刻，他再次聽到了太宰的聲音。
“快離開這裏！”
巷子外是繁榮的街區，與少年剛落入這個特異點的那一刻不同。
街上的路燈盡數點亮，建築外壁閃爍霓虹，商店附近有游人在都留。
但是，他們似乎全都是兩兩而行。
其中，必定有一張美豔到勾魂動魄的臉。
利落幹淨的短發，漆黑的眼眸，眼尾下的淚痣。
林立的高樓與眼下的街區在立夏那雙藍色的眼睛裏飛快掠過，他腦海中有了這麽一個猜想。
這個世界，有一半的人都擁有着一模一樣的臉。
他們，是一個人嗎？
這時，帶着般若鬼面的人對他歪了歪頭，似乎在問為什麽不走。
立夏就這麽站在巷子口，看着眼前上演的……惡欲與美人。
少年過分清明的目光像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一樣，映出一場場無聲的喧嚣。
此刻，太宰的聲音将立夏從愣呼呼的狀态裏拉回。
他再一次重複道：
“――離開這裏。”
“現在，立刻。”
作者有話要說：
大致解釋一下這一章……
大神宣言，北歐神話裏奧丁所持有的槍，也被成為永恒神槍、岡尼爾、昆古尼爾之類的。
投擲出的時候會發出劃越天際的光，會被地上的人認為是‘閃電’或者‘流星’。神話裏記載對着這道光發誓的人，他的誓言必将實現。
大概是對着流星許願的由來or2
富江當時對着劃過天空的立夏許願了hhhhh至于許的願望……嗯，之後會慢慢體現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