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加拉哈德
5月10日
當你站在街區的中心,所有的人齊刷刷看向你的那一刻,你就是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異類。
是我缺少了點什麽嗎?還是說因為我的身邊沒有那個少年?
毫無疑問,那張臉……是川上富江。
為此,我打算去學校看一看。
―
臉上帶着般若鬼面的少年,是個奇怪的人。
雖然這麽說,但是與這個世界比起來,他仍然是‘正常’的。
那天晚上,面具下傳來出近乎快意的笑聲,少年騎着機車,載着立夏在街市上橫行狂飙,飛馳離去。
回頭後,立夏能看到霓虹閃爍的光下,那些樣貌一模一樣的人一齊擡頭向他看來。
以幾欲噬人的目光,追逐着他的離去。
“……你沒有覺得哪裏比較特別或者不舒服嗎?”到了遠離市區的近郊後,太宰的聲音重新以靈子投影的方式投放。
毫無疑問,當那些有着一模一樣的臉的人們擡眸的那一剎,‘人間失格’便被觸動了。
何等可怕。
從周圍人近乎癫狂的癡迷就可以分析出這些‘量産人’的能力。
每一個擡眸都是難尋的魅力與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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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應該是由什麽構成的呢?
方興未艾的理想主義?永不言敗的倔強?還是遠目風發的意氣?
無論是哪一種,用豔麗去形容一個少年總歸是件很奇怪的事。
雖然是同一張臉,但是那些人面目清秀好看。不管怎麽說,距離美豔都要差了些東西。
但是,除卻‘豔麗’外好像又并沒有更好的詞彙了。
尤其是當他們一齊笑起來的那一剎,明知詭異,卻仍舊忍不住為了他們目眩神迷。
理應以殺意一般的愛、寶物、奢靡、黃金之籠侍養起來的少年,露出目空一切的傲慢笑容。
‘永遠被愛着。’
富江,你永遠被愛。
這是立夏曾聽到過的一句話。
夜幕下,少年聽着樹影婆娑晃動時發出的窸窣聲,眸光微斂。
事已至此,他也無法裝作看不見一樣說‘我不認得那張臉’。
是的。
那個……不,是那些。
那些少年的名字,是川上富江。
隔壁學校的,被分屍的那個少年。
“川上……富江。”立夏坐在窗邊,看向外面沉冗的日光。
“――吃飯啦。”與他臉上帶着的般若鬼面相反,那聲音倒是可以讓人誇贊一句清爽可愛。
像涼過夏日的清風,悄然落入少年的耳邊。
立夏神色恍惚了一瞬,他覺得,這個聲音似乎似曾相識。
“不要管什麽富江了。”那個帶着鬼面的少年挽上了立夏的胳膊,“來一起吃飯吧?”
“可是……”立夏順着對方的力度,向別墅的二樓走去。
在猶豫幾番後,他最終還是問了出來,“你,以及你們,真的不覺得那麽多人有着同樣的臉是件不正常的事情嗎?”
“?”對方歪了歪頭,表示自己的疑惑,他的語氣是非常順暢的自然,“哪裏不正常了?”
“哪裏正常了?”立夏的目光裏閃過一絲無語。
任誰來看,也做不到說出‘全世界一半的人長成一個亞子才是正常噠’這種話來吧?
“什麽是不正常?不正常的人看正常的人,那不也就是不正常。”伴随着一聲嗤笑,帶着鬼面的少年語氣譏諷。
“……嗯。”迎着挑釁,立夏神色從容,“你說得對。”
只因為一句近乎嘲諷的話,立夏便輕易接受了‘這個世界’的真實。
但是,接受不代表認可。
該修正的,仍然要去修正。
于是,立夏就着果醬吃了片吐司後向對坐的人問道:“你知不知道從這裏前往‘舜玉高中’的路線?”
眼前這位帶着鬼面的神秘少年以‘T’作為自稱,向來自迦勒底的藤丸立夏進行了自我介紹。
一看就是個假到不能再假的名字,立夏對此卻沒有絲毫好奇心,只是順着對方的意思十分自然的将他稱呼為了――
“T君。”
“嗯?”因為正在吃飯的緣故,對坐正在低頭吃飯的少年微微擡起了臉上的面具,露出光潔的下巴。
蒼白的肌膚與赤色的鬼面形成極鮮明的對比。與面具的可怖完全不同,少年露出的肌膚白到有種病态的美感。
以這個角度看來,會令人忍不住浮想聯翩。
如果……能用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像賞玩茶盞一般摩挲,這又會是何種感受?
而微微将目光從下巴上移,就能看到面具的邊沿。
只是……那究竟是赤色鬼面的邊沿?還是少年将露未露的唇?
“神奈川的舜玉?”又因為咽下口中食物,與立夏開始搭話的原因,他面部肌膚再次全部被面具所掩蓋。
他這麽問的同時,一并觀察着立夏的情緒。
感到短暫嗎?對我産生好奇了嗎?
你一定,想要看到……更多吧。
面具下的少年唇角高揚到近乎扭曲,充斥着關于勢在必得的自傲。
而他的聲音卻與面具下的表情相反,清爽又自然。
然而――
“是的。”立夏那色調清澄如天上藍的眼眸,澄明通透,似乎能輕易折射出人心駁雜。
是很好看的眼睛,只不過,那裏面卻沒有他。
果然,只有立夏君是不同的。
面具下,少年加深了笑容。
“由于近郊加上這些年人口老齡化的日益嚴重的緣故,最後一趟公車停運在了兩年前。”他笑着将鵝肝和魚子醬推到立夏面前。
明明只是早餐,卻盡是些很昂貴的東西。
魚子醬是由白化鲟魚卵和22K黃金混合而成的特殊魚子醬,同時,也是世界上最昂貴的魚子醬。
一茶匙要4萬美元的,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因與衆不同的顏色,能讓人一眼認出。
鵝肝的話,立夏不确定。
但是參考那個魚子醬……想來也不會便宜到哪裏去。
但是……
“不用了。”少年搖了搖頭,“吐司很好。”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這點道理立夏還是明白的。
“好吧。”面具下的聲音似乎更加沉悶了點,他找了找褲兜,然後向着立夏抛過去鑰匙。
“車借你開,早點回來。”
“別等天黑。”T君的輕笑聲從門後傳來,似乎又像是緊附耳邊那般。
甜膩,纏綿。
立夏不明所以的搓了搓耳尖,抛了下手中的鑰匙。
下一刻,他啓動了機車。
引擎轟鳴。
機車狂飙出一段距離,距離那棟別墅愈發遙遠,直至渺小如針孔。
然後――立夏撤掉衣服上的第二枚紐扣,毫不留情的向後丢去。
當機車的後車輪碾壓過去的那一刻,少年身側閃了閃藍色的光。
是靈子投影。
“誇一下聰明的立夏君。”太宰透過投影,鼓掌給隔了一個世界的立夏看,“藏于第二枚紐扣下的竊聽器,還真是低級的手法啊。”
“對吧?”立夏笑了笑,“他一直都不是個聰明的孩子。”
“不考慮揭穿他的真面目嗎?”太宰唯恐天下不亂的提議道。
“暫時不了。”立夏道:“反而是太宰,比我想象中反應更快啊。”
太宰治安靜的看了他一會兒,驀然開口道:“下巴。”
“嗯?”立夏愣了愣。
“他的下巴,和那些有着一模一樣臉的人一樣。”太宰的笑意未及眼底,“弧度,膚色,以及擡頭看向你的那一刻。”
完全相同。
“太強了,不愧是你。”立夏嘆息道:“我就是單純憑借直覺這種沒有譜的東西啦。畢竟之前曾經有過短暫的幾面交集,而富江又是那種很難讓人忘掉的類型。”
“怎麽說?”黑色的簽字筆在太宰食指的第二指節處旋轉,停下的那一刻,被太宰将一端杵在了醫生的筆記本旁。
“任性和自信程度上……就這些方面來說,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啊。”立夏嘴角抽了抽,緊接着,他的目光便被眼前參天的老樹所吸引。
舜玉高中校門口前的老樹。
據說見證了舜玉高中自建校以來的興衰,及學生老師的代代更疊。
他的目的地已經抵達,同時,卻也再也無法抵達。
現在。
老樹依舊在,卻沒有了那個高中。
舜玉,立夏以前的高中。
別看這一周目的他為了高中有更寬泛的選擇餘地而選擇了去讀初三,在過去的時候可是個貨真價實的高中生。
立夏原本以為,這個世界或許是曾經屬于他的世界也說不定,畢竟有那個叫做‘川上富江’的人。
現在看來,似乎并不是那麽回事。
不知道是哪個世界碎下來的殘片,得以在這裏重現,成為了兩朵相似而又不同的花。
樹木的後方,與少年記憶中的學校不同,是一片荒地。
而荒地上,魔力因子極其活躍。
“……算了。”立夏眼中的恍惚褪去,重新變得堅定,“靈脈……就在這裏吧。”
“要繪制召喚英靈的魔陣了嗎?”即使只是投影,立夏也從他的舉動中感受到了雀躍。
“是啊。”立夏開始構築召喚陣。
當血從點連成線的那一刻,散發出了薄紅的光。
魔力湧動掀起的風下,少年發梢輕揚。
“宣告!”
與天空同色的眼睛下,是他堅定的念唱:“汝身聽吾號令,吾命與汝之劍同在。若願順此意志、此義理的話就回應吧!”
“在此起誓……”他聲音頓了不過片刻,便毫無滞澀的繼續流轉了下去:“我願成就常世一切之善行,我願誅盡常世一切之罪惡。”
最初,由死亡走向新生的那一天。
什麽都不記得的少年,仍舊能精準的念出召喚英靈的咒詞的一部分。
浸入骨血,融彙一生的東西,又怎麽可能會遺忘?
天空藍得高且遙遠。
起風了。
“――servant,Shielder。真名,加拉哈德。”
白發蒼瞳的少年于陣中顯現,稍嫌冷淡的神色,在看向立夏的那一刻輕輕微笑了一下。
“好久不見,前……不,master。”他腰間帶劍,劍身若紅柄十字。
冠以‘純潔’之稱的騎士,曾以肉身捧起聖杯後,又因無欲無求回歸蒼天。
而此次――
“劍與盾,願為您揮舞。”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T君就是――烏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