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澹臺無離回過神來, 反而笑了笑:“道友吃的這麽香,也是我的榮幸。我自己會做菜,也不差這一次。”
皇甫昭華聽了澹臺無離的話, 目光微動,接着又問:“那你的廚藝,是跟誰學的?”
澹臺無離怔了怔:“這個, 也說不上來是跟誰學的, 只是按照感覺去做, 橫豎做菜也不過那幾個步驟,挺簡單的。”
皇甫昭華:……
澹臺無離不知道皇甫昭華先前嘗盡天下美味, 只當他是單純覺得自己做的菜還合口味才這麽問, 也就很輕松地回答了一下。
可沒想到,這話落到皇甫昭華的耳中卻跟無形的炫耀沒什麽區別。
好在皇甫昭華跟澹臺無離相處下來, 也算是有點了解澹臺無離的性格,這時他看着澹臺無離神色澄明清澈,沉吟了片刻,沒有再問, 只道:“你做菜很有天賦。”
“雕蟲小技罷了。”澹臺無離莞爾。
皇甫昭華:……
而這個時候, 澹臺無離終于覺察到了皇甫昭華的異樣, 忍不住就道:“道友?是我做的菜有什麽不妥麽?”
皇甫昭華回過神來, 搖搖頭:“沒什麽, 我只是有感而發。”
澹臺無離:哦……
雖然總覺得皇甫昭華這會奇奇怪怪的, 但澹臺無離也不太習慣刺探他人想法, 便什麽都沒問。
而皇甫昭華這會沉吟了片刻, 又道:“你先前說,我廚房裏的食材都有毒?”
澹臺無離點點頭:“沒錯,毒性雖然微量, 但如果長期攝入,必然也會慢慢浸入身體。只是——”
“只是什麽?”皇甫昭華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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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臺無離皺眉道:“只是先前我發現大部分毒素都是停留在道友你體表的,并不是吃進去的,所以……毒源很可能不止這一處。”
皇甫昭華聽到這,沉默了一會,道:“你跟我來。”說着,皇甫昭華便轉身朝不遠處的房間走去。
澹臺無離只好跟上。
進入到了房間,皇甫昭華将自己的床褥一樣樣都取了出來,讓澹臺無離檢查。
結果澹臺無離檢查了一番,确實發現了少量毒素,但那些毒素卻沾染得并不均勻,更像是從別的東西蹭上去的。
而且……還帶了一股淡淡的香氣。
澹臺無離這時握着手中柔軟的被褥皺眉思索了片刻,忽然低聲道:“道友睡覺的時候可有點香的習慣麽?”
皇甫昭華搖了搖頭,否認道:“我從不熏香。”
澹臺無離怔了怔,便皺了眉頭,想要考慮一下別的假設。
但随即,皇甫昭華的神色就微微變了,接着他便猛地抿緊了唇,快步走到一旁的櫃子前,取出了一個十分精致的琉璃繡球燈。
那琉璃繡球燈煞是美麗,但只是一取出來,上面的香氣就把澹臺無離吸引了。
正是被褥上的香氣。
“應該就是它了。”澹臺無離道:“道友可否把這燈給我檢查一番?”
澹臺無離這話剛說完,他便發現皇甫昭華撫在琉璃繡球燈邊緣的手指微微收緊,竟是有些發白,眸色也在此刻變得極為冷森。
澹臺無離生怕皇甫昭華毀了這燈,就失去了證據,連忙沉聲道:“道友冷靜!”
皇甫昭華默然半晌,終于恢複了平靜的神色,但他此刻的臉色已經異常淡漠。
這時他把琉璃繡球燈慢慢遞了過來,啞聲道:“你好好檢查,一點細節都不要放過。”
澹臺無離連忙道:“我一定。”
說着,澹臺無離便用青木焰包裹住了琉璃繡球燈,緩緩放在了掌心,開始仔細地檢查了。
而這時他檢查了一番,神色變幻了片刻,忍不住就感慨道:“這下毒的人果然心思缜密。”
但說到這,澹臺無離又忍不住看了皇甫昭華一眼——他就算再傻也知道這繡球燈的主人肯定跟皇甫昭華關系匪淺。
皇甫昭華覺察出澹臺無離的心思,此刻只沉聲道:“你盡管說,我受得了。”
澹臺無離抿了抿唇,低聲道:“香味沒有任何問題,只是用來遮掩毒素的味道,而且這燈沒點燃的時候是無毒的,燈油和燈芯也沒有毒素,但只要點燃這燈,燈油受到高溫揮發開來,便會變成一味毀人五感的毒霧。”
皇甫昭華忽然有些激動地道:“可這琉璃繡球燈我一直在點,先前這燈點燃之後還能安定心神,你是不是看錯了?”
澹臺無離驟然一怔,接着他便苦笑道:“沒錯,這燈的毒素如果用得少,确實能夠安神止痛,但這東西安神止痛的原理跟五石散沒有區別,剛開始确實能讓人舒服。可之後就……”
皇甫昭華驟然咬了牙。
澹臺無離見狀,低聲道:“這一點,道友應該自己也有所覺察。”
皇甫昭華深吸一口氣。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澹臺無離有些如坐針氈之際,皇甫昭華忽然又沉聲問:“那你覺得,下這個毒的人跟下黑煞毒的人是不是一個?”
澹臺無離:?
皇甫昭華這話問得十分突兀,澹臺無離遲疑了片刻,雖然隐隐知道皇甫昭華心中大約已經有了人選只是不敢相信,所以想借自己的口反駁。
但沉默半晌,最終澹臺無離還是如實道:“必然有關聯,黑煞毒和這些毒配合使用才能達到迷惑人心的效果,否則無論單用哪一種,都很容易被道友身邊的能人異士發現。畢竟黑煞毒雖然無人見過,但症狀十分明顯,可加了這些毒之後,症狀便會分散,混淆視聽。”
皇甫昭華在這時忽然閉上眼,靜靜道:“好,我知道了。”
澹臺無離怔了一下,不知道皇甫昭華為何剛才那麽激動,可現在突然這麽平靜,過了片刻,他略有遲疑地試探道:“道友,知道是什麽人幹的了?”
皇甫昭華:“我一直都知道。”
澹臺無離:?
皇甫昭華這時微微吐出一口氣,忽然轉移話題道:“帶上這些證據,你明日同我一起回一趟皇甫家的主宅吧。”
澹臺無離心頭微微一顫,知道皇甫昭華可能已經知道了幕後主使是誰,準備興師問罪了。
皇甫昭華說完這句,又看了澹臺無離一眼:“不過,我還想請你陪我演一場戲。”
澹臺無離目光一動,接着他便道:“全聽道友吩咐。”
·
次日清晨
皇甫昭華帶了一位傀儡仆從駕車,同澹臺無離一起回了皇甫家的主宅。
皇甫家的主宅坐落在城內一處極為繁華的地段上,占地數百畝,恢弘古樸,隐約還有金色的靈光籠罩在上面。
澹臺無離知道那金色的靈光是屬于皇甫家的氣運,而也真的是只有極為厲害的大家族才能擁有獨屬于自己的氣運。
若皇甫家生在修真界,不是皇族,也至少是極為龐大的修真世家了。
果然也只有這樣的家族才能培養出皇甫昭華這樣的人才。
但澹臺無離并不知道皇甫昭華的天才還遠在這家族所有天才的上限之上——整個中天域,只有皇甫昭華一人,就在仙王巅峰期領悟了許多仙尊都領悟不了的犀利劍意,還擁有了獨創的劍意領域。
這樣的天才程度,便是許多仙帝年輕的時候都做不到。
所以皇甫昭華已經不能說是天賦之才,而是要超過天賦這個詞了。
而皇甫昭華此時一抵達主宅,便立刻有無數仆從圍攏上來,還有一大批湧進去通報,場面之大,讓澹臺無離都不由得有些咋舌。
皇甫昭華自己對這些場面倒是司空見慣,這時他頭也不回,徑直冷淡道:“一個人也不要跟着,我先去祠堂見見母親。”
那些仆從對于皇甫昭華極為敬畏,皇甫昭華讓他們不要跟着,他們果然就定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跟我來。”皇甫昭華側頭對澹臺無離道。
澹臺無離連忙跟上。
而在兩人離開半裏地之後,澹臺無離極強的耳力就隐約聽到身後的仆從議論。
“三少爺真是可惜了,好端端一個天才,怎麽就生了那種病呢?”
“哎,本來老爺都打算明年讓三少爺繼承家業的,現在看來,又得重新選人了。”
“不知道這次是大少爺更幸運還是四少爺有這個本事。”
“大少爺生母已逝,白夫人正得寵,四少爺還是三少爺的胞弟,怎麽看也都是四少爺更有機會吧。”
澹臺無離:……
澹臺無離忽然就明白為什麽皇甫昭華會中毒了。
原來……是兄弟阋牆啊。
不過他這時聽到了也只當做沒聽到的樣子,他只負責解毒,順便幫皇甫昭華一把,這種大家族的密辛,他并不想多沾惹。
·
皇甫家主宅極大,兩人穿過無數回廊和假山,才抵達後院的祠堂前。
而此時,一個白衣少婦正跪坐在祠堂前的蒲團上,閉目念經,她面前是無數皇甫家先人的牌位,煙霧缭繞之中,誦經聲都顯得分外缥缈空靈。
明明該是十分虔誠寧靜的氛圍,但澹臺無離卻從那誦經聲中聽出了一分惶惑和無助。
皺了皺眉頭,澹臺無離心頭隐約生出一個猜測,但接着他又覺得自己的猜測過于荒謬了。
此時,皇甫昭華讓澹臺無離等在祠堂外,自己則是緩步進入了祠堂。
“母親,華兒回來了。”皇甫昭華走到一旁的蒲團前跪下,低聲道。
白衣少婦聽到皇甫昭華的嗓音,身體微微一顫,竟是像被吓到了一般,不過很快,她便直起身,有些詫異和驚喜地看向了身旁的皇甫昭華,輕聲道:“華兒今日怎麽記得回來看母親了?”
皇甫昭華淡淡一笑:“有一件好消息,華兒想告訴母親。”
白衣少婦有些不解,不過很快她便溫柔笑道:“華兒的好消息,自然都是極大的好消息,快說給母親聽聽。”
皇甫昭華靜靜地凝視着白衣少婦的眼睛,微笑道:“母親,我昨日遇到一個神醫,将我修煉的瓶頸解決了。”
白衣少婦先是一怔,接着她便長眉微蹙:“華兒你是不是被人騙了?先前那些大能和神醫你也不知道見了多少個,也沒效果,你都說以後再不找他們了,今日怎麽突然又信了?”
“以前遇到的都是庸醫,自然治不好我。可這次我知道了,不是我修煉出了問題,而是——有人要害我,給我下毒。”
白衣少婦驟然一顫,接着她便慌亂地看了看四周,小聲道:“華兒,你這話可不能亂說,你這樣的修為,誰能給你下毒,又怎麽能害得到你?”
皇甫昭華淡淡反問:“母親為何覺得我這樣的修為便沒有人給我下毒?”
白衣少婦怔住了,接着她便神情有些無措地道:“即便如此……華兒你的毒都解了嗎?這世上哪來那麽多的神醫,如果能治好你,你爹早就——”
“華兒的毒還沒完全解開,但那神醫的手法确實有效,華兒已經舒服很多了。”
白衣少婦微微一怔,接着她竟像是松了口氣一般,接着她又苦口婆心地勸道:“你是從哪尋來的神醫?當心是騙子啊。”
“華兒的身體,華兒自己心裏清楚。”
白衣少婦驟然噎住。
說完,皇甫昭華就用一種平靜中略帶審視的冷靜目光靜靜凝視着白衣少婦。
門外的澹臺無離一字不差地将這母子二人的對話聽在耳中,此時只覺得心驚肉跳。
看上去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可為什麽……皇甫昭華的母親要害自己的親生兒子?
就在澹臺無離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祠堂內的皇甫昭華忽然慢慢開口,不帶一絲情緒地道:“母親,您應該是關心則亂了,您先平靜一會,晚些再說吧。”
說着,皇甫昭華便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起身朝外走去。
而這時,祠堂內的白衣少婦忽然道:“華兒!”
皇甫昭華步子微微一頓。
白衣少婦這時勉強笑了笑,顫聲道:“華兒你解毒的事還是先不要告訴你爹了,等完全解了毒,再說也不遲。免得讓你爹空歡喜一場。”
皇甫昭華頭也不回地道:“好,我先去見阿知,母親放心。”
·
皇甫昭華從祠堂裏出來,澹臺無離便默默跟在了他身後。
別說問話了,此刻的澹臺無離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而皇甫昭華走了幾步路,忽然問澹臺無離:“之後我要你陪我演的戲,你還記得麽?”
澹臺無離:“果真要演?”
“當然。”
想了想,澹臺無離只能颔首道:“那我知道了。”
“走吧。”
皇甫昭華這次将澹臺無離帶回到了自己在皇甫家主宅的單獨小院中。
皇甫昭華的住處十分清新雅致,院中種了十多棵瓊州雪绛梨,此時微風一吹,柔嫩的梨花便如同碎玉堆雪一般,在院中翻飛起舞。
而院中還養着幾只羽毛豐滿柔滑的仙鶴和金絲猴,看上去都被照顧的極好。
皇甫昭華進入院中,便道:“阿知,我回來了。”
很快,屋內傳來一個驚訝悅耳的嗓音,緊接着,一個身着青衫的清秀青年便快步走了出來,高興地走到皇甫昭華身前拉住他的手。
“昭華你回來啦!”
澹臺無離微微一怔——這位,就是皇甫昭華的道侶?
而那青衫青年拉住了皇甫昭華之後,似乎才注意到澹臺無離,便有些好奇地道:“昭華,他是誰啊?”
皇甫昭華平靜地伸手摸了摸阿知的頭:“這位叫做澹臺無離,是我剛認識的結拜兄弟。才華橫溢,天賦極高。”
阿知聽到這,臉色忽然一變,接着他就咬唇看向澹臺無離道:“澹臺道友好厲害,昭華平日從不跟人結拜的,澹臺道友想必是有極為過人之處吧?”
皇甫昭華竟然罕見地微微笑了笑:“自然,否則也不配當我的結拜兄弟。”
阿知的嘴唇咬得更緊了。
澹臺無離此時只覺得尴尬,但既然答應了皇甫昭華要演戲,他便不得不虛以為蛇道:“那也都是皇甫道友看得起我。”
阿知這會黑溜溜的瞳仁在兩人身上轉了轉,忽然就道:“昭華,你跟澹臺道友應該都累了吧,我去給你們準備藥浴泡澡好不好?”
皇甫昭華道:“好,你安排吧。”
阿知果然轉身就走了。
澹臺無離目送着阿知離開的背影,眉頭皺了皺,低聲道:“道友這是做什麽?”
皇甫昭華淡淡道:“一會你就明白了。”
澹臺無離不知道皇甫昭華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皇甫昭華都這麽說了,他也還是聽了皇甫昭華的話,什麽都沒說,就默默等着。
果不其然,一會阿知走過來,對兩人笑道:“昭華,我把藥浴都安排好了,你跟這位道友快去吧,不然一會冷了。”
這時的阿知,又恢複了那種溫順善良的模樣,讓澹臺無離覺得他方才感受到的,阿知身上的惡意,仿佛就是假的。
倒是皇甫昭華,像是什麽都沒覺察到一般,伸手又摸了摸阿知的頭,道:“好,我們進去了。”
于是皇甫昭華和澹臺無離就一起走進了房間裏。
皇甫昭華走進房間,便伸手關上了門,澹臺無離正想問皇甫昭華是什麽意思,卻一眼便看到那兩桶藥浴上漂浮着的層層黑氣。
黑煞毒???
皇甫昭華見到了澹臺無離的眼神,卻一點都不驚訝,仿佛什麽都知道了一樣,輕聲道:“沒錯吧,這藥浴有問題。”
澹臺無離瞠目結舌,一時間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
皇甫昭華這時靜靜凝視着面前霧氣騰騰,散發着陣陣藥香的藥浴,語氣平靜卻又帶着幾分蕭瑟地道:“阿知一直都待我很好,每次我回來,他再忙都要親手替我準備藥浴。我以前不明白,總覺得這些事可以讓下人去做,現在我明白了。”
澹臺無離:……
抿了抿唇,澹臺無離又皺着眉靜靜端詳了片刻那藥浴,忽然就走上前去,細細聞了聞那藥浴的味道。
接着,澹臺無離就神色有些異樣地輕聲道:“或許道友你的道侶有苦衷呢?這藥浴裏加了不少減緩黑煞毒毒性的藥物,因此到你身上的毒也一直被控制在淺層,無法深入。”
“他當然不會毒死我,因為我若是死了,皇甫家便失去了一大助臂。只有我活着,還威脅不到那個人,皇甫家才算真正的太平。”皇甫昭華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愈發涼薄了幾分。
澹臺無離嘴唇動了動,隐約猜到皇甫昭華口中的人是誰,可此時他也只能保持沉默。
澹臺無離知道有些家族的母親都會偏寵一些小的那個,但沒想到會偏寵到這麽恐怖的程度。
更沒料到皇甫昭華的道侶竟然也……
實在是,一言難盡……
澹臺無離在沉默,皇甫昭華卻慢慢開了口,用一種很平靜卻帶着幾分淡淡涼意的語調開始敘述。
“我因為一出生就身懷劍骨,所以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去皇甫家的劍塔去修行了。到成年之後,才回到主家。那時……弟弟已經開始外出歷練,我也第一次見到阿知。”
“阿知是弟弟外出歷練的時候帶回來的外族子弟,性格很活潑,母親一直偏寵弟弟些,阿知就總是開導我。”
“後來,順理成章的,我跟阿知結契了。”
“我本來從小練劍,幾乎無情無欲,世上唯二在乎的人就是阿知和母親,那時我跟阿知結契後,母親也對我親熱了很多。因為弟弟也找了個一個大家族的長女成親,一時風頭無兩。據說那個家族本來是屬意于我,但我已經同阿知在一起了,所以也沒在意。”
“我知道母親因為這件事對我有愧,覺得弟弟拿了我的東西,但我不在意,而且母親因此對我好了許多,我也很開心。因為我從來不在意那些虛的東西。”
“可自從我跟四弟彼此都成親之後,四弟因為親家的幫助修為進境突然開始暴漲,我的修行也開始出現問題。我一開始并沒往深處想,可有些細節,我還是注意到了。從那以後,我就不太願意回家了。”
皇甫昭華這時伸手輕輕按在浴桶邊,低聲喃喃道:“我本來一直以為,只要我不回家,問題就不會變的嚴重。我本來一直以為,阿知雖然也喜歡四弟,但至少也是有些喜歡我的,母親也不是那麽偏心四弟的。可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澹臺無離心頭顫了顫,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面對這樣的皇甫昭華,那些開導的話到了唇邊都顯得過于蒼白無力。
因為這種時候,說什麽都是沒用的。
血淋淋的事實就在眼前,即便是遮住眼睛,那血腥味卻還是遮掩不住。
最終,皇甫昭華猛地閉上了眼,一只手猛地捏碎了浴桶邊緣,道:“澹臺道友,一會麻煩替我做個見證吧。”
澹臺無離:?
澹臺無離遲疑了片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皇甫昭華卻明白了他的遲疑,反而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不會逼你指認任何人,我只是想放棄家主繼承資格,去外面自立門戶,讓你當個證人而已。”
“我也沒那麽難過,只是……很失望而已。”
十分清醒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