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調兵·脫險

“噌”一道寒光乍現,沐夜手中的長劍一轉,沐承恩直覺一陣暈眩,沐夜回身落地,長劍随着她身形的擺動掃過對面一雙雙眼睛,頓時鮮血四濺。

“好狠的招式,好淩厲的劍法,一看便非正派的武功。”宋袁骥被身前湧上來的一群侍衛護在圈內,他凝着沐夜的眼神愈加的深沉,眼中的殺意也漸濃。

沐夜根本未留心聽他的話,她起身又縱,欲借力跳上屋檐,可敵人根本不給她逃竄的機會,她稍稍向左,敵人便向着她的前路湧來。倘若沐夜只有一個人,姑且還能一試,可沐夜背上還拴着一個,她腳下的輕功就被削了一半,另外還要顧忌着身後突襲來的敵人,瞻前難顧後,要逃,更是難上加難。

“呵!”宋袁骥冷嗤出一聲,他擡起手,又道:“還是個硬性子,倒可惜了這一副好皮囊。今天我沒什麽看戲的興致,弩箭手,準備吧……”

“嗑嗑嗑”一連串的脆響。沐夜轉身一看,身後的屋頂上一片隐藏在夜色中的弩箭手拉緊了手中的箭,箭已入槽。

黑夜中,沐夜看不清那裏有多少人,聽到那一串遠遠近近的脆響,沐夜覺得這一片箭雨襲來,若是躲不開,定會被紮成個蜂窩。

沐夜心中一急,順手抓過身前的一個侍衛,擋在了自己的身前。同時間,卻聽到宋袁骥陰冷又略帶譏諷的聲音,說道:“我最喜歡看人垂死掙紮的樣子,可你這,連掙紮都不算……”

沐夜轉目看他,四目相對。與宋袁骥這般相似的眸子,沐夜見過,就是蘇子鶴,他們二人的目光是一樣的陰暗、寒冷,一樣的戒備、弑殺。可不同的是,蘇子鶴透着道道寒意的眸光像是一潭死水,充滿了絕望,像是能映射着他心底暗藏的無盡悔意。而眼前這個人,他的眸光雖寒,卻又生機勃勃,非但不灰暗,反而……像是在用陰寒去遮蓋什麽,保護着什麽。

“放箭。”宋袁骥揮手而下,就在那一瞬間,沐夜的心中猛地一緊,轉過身,一手扔開手中抓着的那人,一手持劍,另只手扶着背上的承恩,凝聚全身的力氣于腳下,飛縱而起。

可惜,天總不遂人願,力總不從心。沐夜用盡全身力氣的一個分身,還是沒能完全逃離弓弩隊的射程範圍,眼看一片箭雨迎面而來,沐夜提劍欲揮。

就在那瞬間,熟悉的感覺襲上心頭,沐夜聽到耳旁一道疾風劃過,緊接着一抹白色迅雷般掃過她的臉前,那鋪天蓋地般的一襲白色在空中疾縱了幾下,迎面而來的數不清多少只箭通通被那白色打落去了地上,接着,沐夜感覺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身子猛地下墜,接着,便穩穩地落回了地上。

那一瞬發生的太快了,沐夜定睛細看的時候,雲川就站在她的身旁,他揮落那數十上百弩箭的武器不是旁的,竟是他的銀白色的外衣。沐夜的神色才剛剛轉回,雲川不着痕跡的已将手中的外衣蓋在了沐夜的身前。

沐夜愣愣的低頭看看,自己只着一身裏衣的狼狽樣子,已被雲川那皎如明月的銀衫蓋了個嚴實。

“雲川。”沐夜愣愣的道出一句,輕輕淺淺的,像是在無意識間喚出了他的名字。

雲川點頭,含笑看她,接着,目光又轉落在沐夜身後的另一個人身上。

那時沐承恩一張因為疼痛和失血過多的臉已慘白如紙,就在他擡起臉的一瞬間,正迎上了雲川對他淺淺的一笑。沐承恩白紙一般的臉上劃過一抹驚色,銀月當空,徐徐夜風,承恩看着雲川,腦中閃過的第一個詞就是“驚為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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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嗑嗑嗑!”前時弩箭隊放出的箭落了空,這群人迅速再次拉箭上弦,正在這時,宋袁骥提聲,略帶急意的說道:“停!”

黑暗之中的弩箭隊立即放下手中的弓弩,侯令而待。宋袁骥撥開身邊緊圍着他的侍衛,從樹下的灰暗處走出,明月照在他身上,将他一臉的驚色呈于衆人眼前。

“我說過的,下次再見,我未必能狠得下心,放你走……”最後幾字,宋袁骥是切齒中說出來的。

雲川微微松開身後沐夜的手,淡目凝着兄長微怒的面容,回道:“這位是我的朋友,她與我一起來的。”

宋袁骥聞言不禁多看了沐夜兩眼,接着,又将目光放到了沐夜背上的沐承恩的臉上,又道:“你這朋友還真不客氣,不請自入,臨走,倒要帶走我這關押的犯人。”

雲川看也未看沐夜,更不用詢問她,只是堅定的語氣與宋袁骥說道:“他們兩個人我都要帶走。”

宋袁骥微怔了一下,輕笑而道:“你這般大的口氣,倒叫我有些陌生了。”說罷,宋袁骥臉上的笑容變淡,眸光裏那一抹淺淡的柔和一逝而過,“女的,你可以帶走,這個男的,必須留下。”

“不可能!”沐夜提聲便道,她上前幾步,一只手始終按在身後的沐承恩的背上。

宋袁骥輕笑一聲,看着沐夜,又道:“你哪來的底氣說這三字?”

“姐……”沐夜聽到耳旁微弱的聲音,側頭看了眼承恩,發覺他的面色又虛,眸中滿是擔憂之色。沐夜拍拍他的手,不待他開口,便道:“別說話,更難的我們都熬過來了,我一定能帶你出去。”沐夜的聲音很小,除了沐承恩,只有距離她最近的雲川能聽到。

“雲川,我瞧你兩個朋友不怎麽領情,我看你還是自己走吧,這樣不識趣的朋友,不交也罷。”

沐夜聞言,微側頭看了眼身後的雲川,卻聽雲川溫潤的聲音又道:“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我不會丢下他們走的。而且,我不是在問詢你,這兩個人,我是無論如何都要帶走的……”雲川的話剛說完,圍牆後的院子裏突然炸響一聲,衆人擡頭一看,一個火紅色的穿天跑閃着紅光爬上了夜幕,“砰”一聲炸開。

就在同時間,四面的圍牆上漸漸冒出一片黑色的人影,一個接着一個,東南西北四面如雨後春筍般聚滿了人影。

“一百?一百五,不,一百七十人,你居然在荊北城裏安排了這麽多人?”宋袁骥擡頭看看四周,臉上的笑意微澀:“是死過一次,所以害怕了嗎?不,我倒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你總是在意別人勝過自己,你是太在乎白泥,在乎你師叔,還是在乎……”宋袁骥的話未說完,像是猛地想到了什麽,目光移動,漸漸落在了沐夜的身上。

“可惜,這是荊北不是你荊南,城裏屯兵七百,你這點人手我還不以為懼。”宋袁骥冷聲說道。

雲川走上來幾步,直到宋袁骥的身前時低頭悄悄在他耳旁說了一句:“城外兩千羽衛軍,占東城左霄營。”說罷,他擡起頭,對着宋袁骥那一臉的震驚,回了不深不淺地一個笑容。

“你瘋了?”宋袁骥顫了下身子,卻不是懼怕,那樣的神情,更像是在擔憂。“你,荊南城內現在是個空城嗎?倘若現在沐麟帶兵攻城,你就連最後一處歸宿都沒有了。你居然做到了如此地步?你、你……”宋袁骥面色微白,看着雲川的目光,像是對他愈加的陌生。

“你以前總是說我做事不夠決絕,這還是我第一次嘗試‘孤注一擲’的滋味,原來,有些決定,真的很難。”停留在雲川臉上的那一抹溫和的笑意,漸漸蕩漾開來,他的神情看上去,沒有一絲的悔意。

宋袁骥眼中一道明亮劃過,他轉眸再次看向雲川,說道:“羽衛軍乃皇城第一神兵隊,果真名不虛傳,占領我左霄營我竟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現在你揮兵入城,擒了我,這天下,就是你的了。”

雲川看着他,垂眸間搖了搖頭:“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

“那你冒着後路都沒了的危險舉兵北上到底是為了什麽?”

雲川不語,他舉起手,對着牆上的一衆羽衛軍擺了兩下手,一片人影瞬地又沉沒了下去。

“只想兄長放我們歸去。”雲川說着,略側了下身子,若有似無的看了看身後的沐夜。沐夜冷靜的目光凝視着他,也不問發生了什麽,也不擔憂,自從雲川出現在這裏以後,沐夜的臉上,只有安心與平靜。

“她?”宋袁骥無端地蹦出一字,雲川聞聲正要回神,就在那瞬間,忽迸發一道戾氣,宋袁骥一把抽出身旁一個侍衛的配劍,閃過雲川的身旁,劍尖直沖沐夜而去。

“叮。”沐夜突臨襲擊,閃避不及,手中的劍下意識的擋了一下。宋袁骥手中的氣力用的不小,沐夜擋劍的手震了一下,虎口一陣發麻。宋袁骥揮劍又劈,沐夜一手捂着身後的承恩,縱身向後一掠,這一跳,披在她身前的袍子緩緩滑下來。那瞬間,雲川縱身趕上前來,一手抽出腰間的鳳鳴,回劍駁開宋袁骥的攻擊,一手握着即将滑落的銀色長衫,将沐夜按回地上,衣服,也安好的披在她身前。

“以前都不知道,你是如此憐香惜玉的人。”宋袁骥揮劍又來,抖劍如游蛇,再次對上了鳳鳴,靜夜裏利劍的碰撞聲吭吭不絕。

沐夜遠站在雲川和宋袁骥那戰圈之外,她得空看了下身後的承恩,只見他目光開始有些渙散,除了慘白的臉色他的眉頭也因劇痛而皺成了一團,沐夜的心中開始有些焦急,她看了看遠處打得正激的二人:雲川的招式較之前略犀利了一些,要說犀利,其實是攻比防多了,可從他攻擊的招式可以看出,他還是留了幾分情,确切的說,是滿滿的情!

沐夜心中一急,提着手中的劍,沉聲說道:“你下不了手,我來!”

沐夜正要上前,不料圍在宋袁骥身周的一圈侍衛當做沐夜要偷襲也沖了上來,沐夜與他們對了幾下,宋袁骥一個急轉身指向雲川的劍再次轉向了沐夜,雲川何等身手,下一瞬就游走至沐夜的身前,一劍撥開了宋袁骥攻勢,趁勢還以劍氣震開沐夜身前的幾個侍衛。

“叮叮當當!”幾個侍衛手中的劍和人一同倒地。

“雲川。”宋袁骥持着手裏的劍,看着細細的劍刃上一個明顯的凹印,再看看微顫的手指,雲川剛剛撥開他的力道,或許是太急了或許是忘記了,一不小心,竟比以前與宋袁骥過招時的力多了四成。

雲川忽聞他一喚,心知自己方才的忘形,停下手中的劍,看向他。

“雲川,我看到一樣東西,你的弱點。”宋袁骥含笑說道,那笑,卻也看不出究竟是苦是甜,還是各參半。

雲川微微怔了一下,即刻恢複了他一臉的淡然,只搖了搖頭。

“每個人身上,都會有那麽一根軟肋,即便是完美如你雲川,原來,也會有這麽一根軟。”宋袁骥起初還是意味深長的語氣,語盡,卻又突然目光一淩,低沉的聲音如墜落到冰湖之中,冷冷道:“但是,現在的你,是絕不允許有軟肋的!”說罷,劍鋒偏轉,抖劍游蛇,毒舌直指沐夜的頸下。

“殺了她!”宋袁骥一聲令下,圍在院子裏的衆侍衛撲沖上來,雲川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對沐夜動了殺機,此時再喚人已來不及。他縱身攬住沐夜的胳膊,拉着他和承恩二人一縱,三人躍上了院中的一棵大樹上。雲川一瞬不待,轉身便擊落了四個五個欲沖上樹來的侍衛。

正在這瞬間,屋檐上的弓弩手已準備好了弩箭,再次蓄勢待發。

“放!”宋袁骥像是被怒氣攻了心,可顧不得雲川在不在那射程之中,一呼令下。

“噌噌!”一片箭雨又襲。雲川這次沒有擋,他提吸一氣,運力于掌,劍尖直指眼前的一片密集的箭,發力而出。“嗡————”一道低沉的像是鳥鳴一般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倒也不是尖銳,是深沉而冗長,明明聽上去很輕,餘音卻拖了很長。攜音而出的巨大的內力将一片弩箭紛紛震落到地上,鳳鳴劍的聲音還在繼續,只要雲川的力不收,那鳳鳴的聲音就不會停。

沐夜始終站在雲川的身後,內力波及不到她,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那聲音很刺耳,吵得她心神不寧連身上的氣血也不甚通暢,更不用說雲川身前的那些個侍衛了。

幾個內力較好的侍衛秉着呼吸沖了上來,欲阻止雲川制造的劍鳴聲,還有幾個趁雲川發力欲繞過雲川偷襲沐夜的。雲川眸光一閃,持劍揮出一道疾風,那利刃再次鳴叫出一聲,這次的聲音不似前面的低沉,而是尖銳了許多。

“咚。”沖在最前方的侍衛終抵不住雲川巨大的內力,倒在地上,口中含血,耳朵邊也流出兩道血跡。

衆人的攻勢一停,雲川亦迅速的收回手中的劍,嗡鳴聲在劍入鞘的一瞬間戛然停止,雲川落回樹上,看着沐夜那微皺起的眉頭,問道:“可以走嗎?”

沐夜搖了搖腦袋,總覺得耳間還有些許回聲,可搖也搖不出去。她恍恍然地點了點頭:“能走。”

雲川看着她,揚起一笑。她指了指沐夜身上的承恩,沐夜迅速搖了搖頭:“我背着!”雲川沒有再提,隔袖握着她的手腕,腳踮在一棵枝桠上,頭也不回的,縱向了牆外。樹身晃蕩了幾下,簌簌葉落。

“雲川——!”宋袁骥捂着胸口,長喚了一聲。剛剛雲川鳳鳴長嘯,他也在那圈裏,自然也受了不少的內傷。此時他心一急,急火又攻心,宋袁骥直覺胸前一痛,口間泛上一股熱,接着,他用手一擦,嘴角邊流出來的,竟是血。

血口微啓,聲音略顯的模糊:“第一次,第一次出手傷我啊……”

“聖上!”幾個侍衛自覺護主不力,咚咚跪倒在地。

“給我去查!”宋袁骥緊攥着雙手,鮮血染紅了他的牙齒,血齒間,他冷冷地聲音說道:“去給我查這個女的,查她和沐承恩的關系,查他和雲川的關系!查她的家她的一切,把她的祖宗十八代全都給我翻出來——!”

…… ……

沐承恩突然覺得身上有一股力在湧入,徐徐的,緩緩的,體內進來的那股力像是飄在空中的一朵朵雲,溫婉而又舒暢。

他微微擡了下眼睛,雲川的面容映入了他的眼簾。雲川在他漸漸清朗的眸光中看到懸空中的一輪明月,探到他漸漸回複的吐息,終于收回手中的內力,接着對沐夜說道:“疼一會兒就能止住,到了客棧,就為他接骨。正好,我們現在有一個擅長的人在。”

沐夜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問道:“雲川,你那會兒肋骨斷開的時候,也是這麽疼嗎?你怎麽還能揮劍,還能跑?”

雲川笑着,緩緩搖了搖頭。“我沒有他傷的重,而且,那時我的傷已愈合的差不多了。”

沐夜抿了抿嘴,穩了穩身上的承恩,接着又道:“我不信你了……”

雲川噙着笑低回頭,兩人間又靜了一會兒。

“來時随……日月,去、去後……任西東。”沐承恩在迷迷糊糊中,不清不楚的說了一句。

“承恩,你說什麽?”沐夜側頭,細細聽了聽。沐承恩眨了幾下眼,目光一直凝在一旁雲川的身上,動也不動,又道:“作伴雲和水,為鄰虛與空。一靈真性在,不與衆人同。”沐夜愣了下,側頭看看雲川:“他在說什麽?”

雲川輕聲道:“這長春真人葆元堂的四句《遺世頌》。”沐夜不懂,又問:“什麽意思?”雲川側頭,只見面色慘白的沐承恩還在凝着他看,雲川搖着頭,淺笑而道:“這四句詩……是描寫神仙的。”

沐夜愣了下,稍稍抖了下肩膀,似在探承恩是否還醒着。此時的沐承恩連呼吸都疼,更何況是開口說話,可他還是忍着疼湊在沐夜的耳邊,以極小的聲音,吐出一句:“姐,這等超凡神人,一定、務必,定、定當……要……留在身邊。”說罷,淺淺吐出一息,合目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引用的【長春真人葆元堂的四句《遺世頌》】,呃,沒錯,就是全真師祖丘處機的詩,阿彌陀佛,随便一用,望各位無深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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