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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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輕颦淺笑
作者:餘香盡
文案
1926年,北伐戰争爆發,廣州作為國軍的革命根據地。從日本留學歸來的富家才女江若颦偶然救了一個陌生男子,就是當時軍閥中赫赫有名的西南王滕銘霖。滕銘霖隐瞞自己的身份,對江若颦一見傾心,江若颦卻礙于兩個人的立場,把自己的感情一再壓抑。
商會會長之子俞知泰不可收拾地愛上了江若颦,展開追求,江若颦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滕銘霖獲悉之後,不惜一切把江若颦騙到了雲南府邸,在一系列的相處和磨合中,兩個人的心漸漸貼近。
北伐過程曲折,江若颦一直陪伴在滕銘霖身邊,北伐勝利在望之際,國民黨公然背叛了人民,滕銘霖憤然抛開一切,和江若颦一路歷經重重,終于平靜地相守在一起。
內容标簽:民國舊影 情有獨鐘 高幹 婚戀
搜索關鍵字:主角:江若颦滕銘霖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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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
前言
北洋軍閥原為袁世凱部下,推崇帝制,雲南宣布獨立後掀起了針對袁世凱的護國運動,袁世凱被迫取消帝制。
袁世凱去世後,無人能夠統領全局,遂整個北洋軍閥分裂成為幾個派系,主要為皖系、直系、奉系三大方面,分別割據着不同的省份,另有滇系、桂系以及少數支系。北洋軍閥大多與日本,英美等勾結,對內禍害百姓,對外賣國求榮,各個派系之間常年為了争奪地盤宣戰,人民生活水深火熱,北洋軍閥獨斷中國半壁江山。
奉系軍閥張作霖統一東三省之後野心極大,妄圖南下,侵占其他派系地盤,擴大勢力,不但引起了其他南方派系的強烈不滿,也讓國民黨和共産黨深感危機。最終決定國共合作,以兩廣作為後方根據地,國共調整一切兵力由南向北對北洋軍閥進行讨伐,并且拉攏各個其他派系加入對北洋軍閥幾大系的進攻。
從一九二六年到一九二八年,直到張作霖被日本人炸死,其子張學良東北易幟,宣布聽從中央政府的指揮,北洋軍閥由此土崩瓦解,北伐戰争勝利。
本文戰争背景大體上尊重歷史真相,不敢輕易塗改,但某些情節因為文學需要仍為虛構,望讀者理解。
一九二六年八月,北伐戰争初期。
秋初的廣州街頭剛剛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水,退去了燥熱,轉入了絲絲的涼意。傍晚已經過了,不等天際的幾片紅霞消盡,黑暗便早早地襲來。也許是因為陰雨天的原因,這濕滑的街頭也灰蒙得過分。
江若颦纖瘦的身子提着一個雅觀的西式皮箱,穿着優雅素淡的長裙,低着頭獨自一個人沿着街邊走着,長發被風時不時掀動,樣子很是落寞,神情頗為憔悴,本來就白淨的臉上更加蒼白了。她已經熬過了許多個不眠之夜,經過了不少颠簸,一路風塵仆仆,終于從遙遠的日本回到了中國。
看到街邊已經亮起燈光的裁縫店,江若颦下意識停下了腳步,看看自己身上的洋裝,顏色是淺淺的粉紅,怎麽可以這個樣子回家呢?那是大不孝的。江若颦猶豫了兩秒,還是決定走進去。
“小姐,想挑什麽樣兒的?我們這有現成的,有布匹,也可以訂做,您瞧瞧,上好的絲綢,料子是難得一見。”掌櫃算閱人無數,眼力是出奇地尖,江若颦雖然因為連日的舟車勞頓而顯得非常疲憊,但仍然掩飾不住她身上獨特出彩的氣質,那種舉動間的高貴素養不是一兩天的功夫能夠磨成的。還沒有開口,掌櫃就瞧出她不是一般人。
“我想要現成的,顏色越淡越好,有罩衣最好。”江若颦聲音清冷,不大不小,沒有透着多少情緒,像是個不在狀态的人。她所說的罩衣,是旗裝外的外罩衣,那時的婦女多穿這類改良自清末的旗裝。
掌櫃很是驚訝,将江若颦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來這兒的客人一個勁挑着最光鮮的,頭一回碰着這樣反常的顧客,專門要最淡色的,還是個那麽漂亮的年輕姑娘。
掌櫃一看江若颦心情也不是很好,不像在說笑,連忙反應過來,一邊很快地取出幾件罩衣,一邊說道,“有的有的,就這麽幾件了,顏色是清淡的,不大惹眼,料子一般,原是為一些手頭不大寬裕的常客準備的,小姐既然喜歡,盡管看着選便是。”
“謝謝。”江若颦看了一眼那幾件衣服,指着其中一件月牙白的罩衣,說道,“就這件吧,多少錢?”
“這是平常的,只要兩分大洋,我幫您包起來。”掌櫃滿臉堆笑,張羅起來。
江若颦翻出了随身的拎包,查找之下,竟然沒有可以現付的錢了。她一路急急忙忙從日本趕回來,身上所帶的民國通用大洋已經不多,回到廣州,打發了車夫,就只剩下兩枚零頭了。江若颦将皮夾中的一個玉紐扣拿了出來,遞到了掌櫃的跟前,抱歉地說道,“掌櫃,我剛剛回到這邊,身上不方便,能不能先用這個抵着,改日我一定贖回。”
掌櫃疑惑地接了過去,扶了扶眼鏡一看,頓時心裏一陣咯噔,這顆玉紐扣乃是青白玉,質地光滑細膩,岫質天成。青如遠煙,白如絮雲,過渡自然,做工精細逼真,是上等的珍品,這玉質,加上這雕工,價值不菲,別說這不起眼的一件罩衣,便是這裁縫店,買下也綽綽有餘。
掌櫃一看江若颦如此手筆,更覺她來歷不凡,這顆紐扣若是貿然收下不知是福是禍。遂一臉誠惶誠恐,将玉紐扣雙手恭敬歸還給了江若颦,為難又賠笑地說道,“小姐,小店當不起這樣的物件,小姐既然有心,衣服盡管拿去,改日方便的時候再過來,我完全信得過小姐。”
“這樣...”江若颦收回了玉紐扣,眼眉淡淡地皺着,添了幾分雅韻,她覺得過意不去。
“這位小姐的衣服多少錢?我付了。”一個低沉穩重的男人聲音在江若颦身邊響起,那聲音雖然是淡淡的,卻透着某種不可言喻的力量。
江若颦轉頭一看,走進來的是個身材高大英挺的男子,穿着民國當時不普遍的前衛服裝,白色襯衣、深棕色西褲,氣度無以複加,模樣二十七八左右,很幹練,側臉是說不出的散發着吸引人的特質。他沒有看江若颦,只是看着掌櫃,平靜地說道,“給我拿一套普通的男裝,越簡單低調越好,馬上。”口吻不容置疑。
“這就來,這就來。”掌櫃一看傻了眼,今晚的客人一個比一個看着不一般,一個比一個反常,專挑別人不看好的衣服。
感覺到江若颦一言不發地看着自己,那男子自顧地點燃了一支煙,說道,“不必這麽看着我,我是趕時間,不是要幫誰,這錢不用還了。”一語說完,悠然地吐出了長長的煙霧,溫雅中有不可忽視的魄力,始終沒有看她一眼。
江若颦一想,自己浪費的時間已經夠多了,如今事情已經這樣了,沒有再堅持下去的必要。她拿起了衣服,看着男子的側臉,緩緩清晰地說道,“我會很快把錢送到掌櫃這裏,先生可以随時來取,謝謝。”說完不等男子開口,提着自己的皮箱走出了裁縫店。
裁縫店的燈光照射到街道邊上,江若颦剛剛走出了店門口,就看見兩個男人站在離裁縫店門口不遠的地方,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裁縫店裏面看,一邊在不斷交談着什麽。裁縫店透出的餘光正好映在那兩個男人的臉上,江若颦看着他們幾秒鐘,馬上大驚失色,退後了幾步,就朝裁縫店裏面走進去。
剛好碰見裏面那個男人拿了衣服走出來,江若颦頭腦一片空白,情急之下完全沒有了主張,她朝他走着,豁出去地腳一歪,整個人就朝他身上撲過去。
“小姐,你沒事吧?”男子立刻扶着她。
江若颦已經感覺到自己在全身發抖,還沒等自己站穩,甚至都沒等自己完全擡起頭來,她緊緊抓着他的胳膊,顫抖着小聲說道,“門外有人要殺你,出門記得往右,快跑。”
他看了她的眼睛一眼,她的眼睛清澈,深如潭水,焦急地直直盯着他,讓人幾乎要陷進去。男人沒有給自己思考的時間,松開她動作迅速地朝門外跑去,江若颦扶在案臺邊,心驚肉跳,立刻聽見了身後門外右邊已經清脆地響起了槍聲,一隊人往那邊追了過去。一回國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江若颦的心情極難平複下來,原來在日本聽到的關于中國黑暗的說法她還不相信,如今信了。
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完全暗了。是張嬸開的門,一眼就不認識了,打量着問道“姑娘找誰”。
“張嬸,我是若颦,我回來了。”江若颦已經穿上了月牙白罩衣,站在夜色中,如同一朵白蘭花沁雅。
張嬸先是足足愣了有半盞茶的功夫,等回過神來,突然就大叫起來,有了哭腔,“哎呀!老天爺哪,是小姐你回來了,可算是回來了,快進來,老爺,老爺!”一邊将江若颦拉了進去,看着她,終于認出來了,馬上就關上門拉着江若颦往屋子裏面走去,大叫道,“老爺,快出來看看,是小姐回來了,小姐平平安安回來了,太太的在天之靈啊!”馬上就哭了起來。
這動靜驚動了屋子裏面的所有人,江若颦剛剛走進門,最先跑出來的是她舊時的丫頭青枝,一看到江若颦,眼淚立刻就流下來了,哭喊道,“小姐,你可把我想苦了,把太太想苦了。”一面就跪在了江若颦的腳邊,泣不成聲,“太太她,太太她...”
江若颦壓抑了多時的淚水洶湧不止,簌簌地滾滾而下,身子搖搖欲墜。江廣平火急火燎地走了出來,跟在後面的是兩房姨太太跟幾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
江若颦走到父親跟前,撲通跪了下去,聲淚俱下,“女兒不孝,我回來遲了!”就開始磕頭。
江廣平老淚縱橫,彎腰把她扶起來,連忙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一路奔波,你辛苦了。先給你母親上香,這下她終于可以瞑目了。”
幾個下人扶着江若颦到了母親許氏的牌位前,江若颦一看見母親的名字,身子就軟了下去,艱難地用膝蓋一下下地挪到了母親的位前,仿佛母親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江若颦伏在案前,連忏悔的話也說不出來,哭得肝腸寸斷,不能自已。痛得心似火燒,持續哭了差不多半個鐘頭。那哭聲一聲聲從心底最痛的地方發出,絲絲縷縷的像是要抽人的魂,讓聽見的人也止不住悲哀起來。
“小姐剛剛回來,就這麽哭着,身子要壞的。”張嬸着急地說道,可誰勸都勸不住江若颦,那積攢了多時的壓抑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止也無法止住。
果然,連日的遠途勞累加上傷心,還有無比的精神壓抑,在一番徹底的痛哭之後,江若颦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在母親的牌位前暈倒過去,江府上一片手忙腳亂。
作者有話要說:
☆、鋒芒畢露
鋒芒畢露
滕銘霖從容走進了廣州國軍中央總指揮部的大門,跟在他身後的是他的侍衛官周正和兩名随行士兵。天色出奇好,不同昨日的陰雨,國軍的第一、第四、第七軍三位軍長以極高的禮儀規格接待了他,滕銘霖只是面帶微笑,對這一切也不客套推辭,大搖大擺地坐下,這氣勢着實讓幾位軍長開了眼界,連蔣總司令也少有這派頭。
“總督軍一路過來受苦了,昨夜既然已經到了,為什麽不通告一聲,我們也好差人安排,哪裏就至于委屈了總督軍?”第一軍軍長何牧南賠着幾分笑說道。
“就是,為了這次合作,總督軍這一路一定不容易。”第四和第七軍兩位軍長也附和着說道。
“鄙人何嘗不想過來的,只是不知道自己在這國軍中央部究竟有幾斤幾兩重,若是一步不慎,怕是萬劫不複。”滕銘霖嘴角扯着淡淡的笑意,看了幾個人一眼。
幾位軍長面面相窺,問道,“總督軍何出此言?難道這中央部...”
滕銘霖一擺手,說道,“幾位多心了,鄙人若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又怎麽會來這裏?再說了,真要是中央部有什麽,我還會好端端出現在這裏嗎?況且,我那幾十萬人的軍隊也不答應。”
這句話把在座幾個人都震了一下,就是因為他手底下那幾十萬的兵力,蔣總司令才會密電邀請他過來共商北伐之事,還未見仗勢,就已經讓他給唬住了。
“對對,蔣總司令對總督軍是誠心邀約,總督軍若是能夠傾力加入北伐的隊伍中去,那麽北伐力量将如虎添翼,事成指日可待。”第七軍軍長羅松接道。
“說得是。北洋軍閥已經盡喪民心,消除其影響已經是大勢所趨。對內不僅可以安撫民心,對外也可以鎮壓列強,掐斷他們勾結北洋軍,以達到侵略中國的念頭。”第一軍軍長立刻說着。
“想當初雲南王,也就是總督軍的先父曾經聯合力量掀起了反對袁世凱獨裁的浪潮,如今正是順應大好時機,将袁世凱一手調教出來的這些北洋軍閥消滅掉。東北王張作霖對南方地區已經是虎視眈眈,我們若不先發制人,一旦被動,局面就難以控制。”第四軍軍長把話題扯到了滕銘霖的父親身上去了,想引起滕銘霖的共鳴。
滕銘霖只是靜靜地聽着,并未插話,甚至有些聽書的意味,幾個人都說完了,滕銘霖不緊不慢地說道,“幾位的心意晚輩我理解了,鄙人也不是不識時務之人,我知道什麽叫做審時度勢。可是話說回來,當初既然是以蔣總司令名義給我發出的密電,那麽如今應該由蔣總司令親自跟我談才說得過去。滕某雖然只是割據某一方的莽夫,可怎麽說也是西南一隅的總督軍。既然有心合作,何不禮賢一點?”
第一和第七軍軍長馬上站了起來,第一軍軍長何牧南伸手就要掏出手槍,被第四軍軍長林立死死按住了,滕銘霖只是冷冷地看着,動也沒有動一下。
何牧南很不情願地坐了下去,第七軍軍長臉上也不好看,跟着坐了下去。第四軍軍長林立看着滕銘霖,緩和地說道,“總督軍,蔣總司令日理萬機,無暇分身,但對總督軍的誠意是絕對的。要不然也不會鄭重其事地安排我們三個軍的軍長親自會見總督軍,我們的意思就是蔣總司令的意思。蔣總司令說了,只要總督軍願意共同北伐,會把總督軍手下所有人馬全部編制到國軍最好的部隊,蔣總司令會親自給總督軍授予陸軍上将軍銜,這可遠在我們幾位之上。”
“多謝蔣總司令的美意和擡愛,鄙人受寵若驚。既然蔣總司令無暇分身,勞煩幾位轉告蔣總司令,對于北伐一事,鄙人是考慮過的,但是對于将自己的軍隊編制于國軍陣營,那是滕某我絕對不會答應的事情,請蔣總司令收回想法。”滕銘霖的眼底泛起了寒意,擲地有聲地說道。
“總督軍,蔣總司令是愛才心切,總督軍少年英才,應該有更好的前程,如今就是個大好的契機,總督軍何不好好把握一展淩雲之志?北洋軍閥已經是威望盡失,必敗無疑,到時候,總督軍錦繡一片是早已經注定的事,總督軍何必在意這些瑣事?”第四軍軍長林立繼續規勸道。
“讓我出賣手底下的人,他們去槍林彈雨出生入死,我卻坐享其成?我萬萬做不到。我的人一旦編制到了國軍的隊伍,意味着西南一隅所有力量灰飛煙滅,我也不再是所謂的總督軍,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們說的話嗎?不是我愛慕權勢,西南每一名戰士的命都如同我自己的命一樣,我不可能把自己的命拱手送人。就算要北伐,也一定要由我親自率領他們同生共死。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告辭!”滕銘霖說完站了起來,一刻不停地往外走去。
被第七軍軍長攔下,說道,“總督軍。”
“若國軍表明誠意,滕某會盡快給答複,畢竟這也是民族大業。”滕銘霖知道他們想問什麽,他停下了腳步。
“蔣總司令已經特意安排了房子,給總督軍在廣州期間落腳,我們的人會送總督軍過去。”幾個軍長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知道這種事情不能夠逼得太急了。
“多謝蔣總司令盛情!”滕銘霖說完,擡步走人。
周正跟在滕銘霖的身邊,小聲地問道,“滕少,要不要我通知他們準備。”
“國軍不過是一石二鳥的把戲!借着北伐之名妄圖瓦解西南。眼下先不要輕舉妄動,最大的威脅是北洋軍,而不是我們,國軍應該不會有什麽敵意。不過,他們不信任,會盯緊我們。”滕銘霖沉下聲音說道。
“是,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周正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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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軍軍長已經氣炸了,待滕銘霖走遠,使勁拍着桌子叫罵道,“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娘的,一個乳臭未幹的野小子,仗着手裏捏着幾個兵,就這樣狂妄自大目中無人!還想見蔣總司令,做他的黃粱美夢去吧!”
“要我說,這小子也當真是太沒有自知之明,若不是他對咱們有用,就沖他今日這态度,蔣總司令早晚要收了他!”第七軍軍長羅松也說道。
“消消氣,這事情,急沒有用,氣也沒有用。想當年他父親是雲南王,雖然說也是從北洋軍閥舊部中分裂出去的,可也算有人性,沒有跟着袁世凱胡作非為,還聯合起不少力量抵抗袁世凱,硬是逼着袁世凱撤銷了帝制,你們說牛不牛?”第四軍軍長林立很冷靜地說道。
“你怎麽盡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他老子當年是幹什麽的現在拿出來說有屁用!他要是不同意北伐,咱們幾個就沒辦法交差!”第一軍軍長何牧南叫嚷着。
“老何,重點就在這裏。他父親當年只是雲南王,勢力在雲南,可如今這滕銘霖號稱什麽?西南王!不僅是雲南,就連雲南周邊幾個省份也全部是他的。他老子死了才幾年?這短短的三五年的時間他不但把擔子挑起來了,而且實力越來越大,他自然有他的本事在,他當然有輕狂的本錢!你要是當場跟他翻臉,落虧的是咱們,所以,把你們的火氣都收起來,想想怎麽說服他才是要緊的。”第四軍軍長林立是國軍中的老狐貍了,心思靈活。
何牧南這才不說話了。第七軍軍長一聽,說道,“聽你這樣一說,也對,如今咱們的人已經由湖南向着湖北武昌一帶進攻,很快攻入江浙,馮玉祥和閻錫山也已經加入咱們國軍的陣營,還是以大局為重,盡快談攏此事要緊。”
“滕銘霖雖然實力雄厚,坐擁一方,可這幾年看來,并沒有狼子野心,足見其為人之正。其實他完全可以等我們和北伐軍打到兩敗俱傷,坐收漁翁之利,也可以趁我根據地兵力空虛連根拔起,這樣獲利更加大!”林立說道。
“他敢!”何牧南咆哮道,手慣性地摸向自己腰間的槍。
“做了才知道敢不敢。”林立此話一出,屋子靜得可怕。
末了,第七軍軍長羅松咬牙說道,“我會讓人盯緊他的,他要是有異心,咱們也不在乎多打這西南幾十萬人!”
“只怕腹背受敵,這蔣總司令第一個要斃的就是咱們。”林立沉着聲音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 戰争
江若颦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天明,陽光透過窗戶靜靜灑進來,很溫暖。江若颦費力地起來,頭痛欲裂,青枝一看她醒了,馬上扶她起來洗漱,一面說道,“小姐,以後可別再像昨晚那樣哭了,雖然說太太她...可小姐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江若颦呆呆地任青枝替自己梳着頭發,問道,“娘是怎麽去的?”
“小姐,太太病了得有兩三年了,從小姐去日本開始,太太的身子就一天天不見好,經常掉眼淚,老爺急,可急也沒有辦法,請了不少大夫,可不是醫術不好,就是太太不肯吃藥。老爺很為難,幾次想要發電報給小姐,可又怕小姐牽挂,就耽擱下了,誰知道,誰知道太太走得那麽突然。”青枝一說,眼淚又下來了,她趕緊擦眼淚。
江若颦心裏一痛,,問道,“有多久了?”
“算起昨天,太太整整去了有半個月了。老爺想等小姐回來看太太最後一眼再安葬的,可小姐遲遲不見回,這天氣又熱...”青枝說到這裏,連忙打住了。
江若颦聽到這裏,嘆了一聲,下意識地就往頭上摸去,可怎麽摸也沒有摸到,她開始在梳妝臺邊翻找,一陣忙活也沒有找到,她馬上又撲到床上去找,失魂落魄的。
青枝看她這樣,吓了一跳,只當是她傷心過度,得了失心瘋了,趕緊拉住她問道,“小姐,你在幹什麽?”
“青枝,你有沒有看見我頭上的簪子,那支玉簪,是我出國前娘親手給我戴上的,那是娘的陪嫁物,我一路從日本戴着回來的,怎麽會不見了?你們誰看見沒有?”江若颦雖然慌亂,卻很正常。
青枝這才松了口氣,說道,“小姐,我沒有看見,回頭我幫你找找,只要掉在這府上,就一定會找到的。再說,既然是太太的陪嫁物,沒有人敢私自拿了去的。”
江若颦這才安靜下來,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只是出神,眼中開始有了淚光,“是我不好,出國三年,怎麽都沒有回來看看娘呢。”眼淚一顆顆滾下。
“小姐,別這樣說,我知道太太沒有怪小姐的,小姐走後,太太總是說,要是小姐是個兒子就好了,也不用顧忌那二房三房生了兒子的女人的臉色,把小姐送到那麽遠的地方去念書,太太她,是覺得對不起小姐呢。”青枝一面說,一面紅了眼圈。
“爹娘對我已經夠偏愛,我明白的。若是換了別人,只等我到年紀就迫不及待把我嫁出去了,又怎麽會煞費苦心把我送出國?”想到傷心處,江若颦更加難以自抑。
“小姐,既然說到這裏,青枝就大膽說一些話。小姐出國之後,明說太太是正室,可二房三房到底年輕,老爺時常冷落了太太,那兩房姨太太背地裏也給了太太不少臉色。老爺太太器重小姐,姨太太本來就觊觎這府上的家産,如今太太已經去了,我怕她們對小姐你...”青枝越說越不安,急了起來。
江若颦握着她的手,打斷她,“青枝,難為你告訴我這些,她們為人怎麽樣我心裏也是有數的。你放心吧,我知道怎麽做。”
青枝很不放心地點點頭。
江若颦點了幾株香,朝母親的牌位跪拜下去,“娘,女兒對不起你,從小到大只懂得娘對我的好,卻沒有真正關心過娘的感受。若知道這一走便是天人永隔,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的。”
江廣平走進靈堂,看見江若颦哭得難過,連忙扶她起來,“不當這樣,相信你娘已經瞑目了,你再傷心,她泉下有知,要不安寧了。”
江若颦把香上了,回頭看着父親。江廣平欣慰地點點頭,說道,“随爹來,好好談談。”
到了偏廳,下人上了茶。江廣平看見女兒雖然情緒低落,但畢竟在國外打磨了幾年,自是與這國內封閉的女子格格不同,更加與這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同,渾身有着無與倫比的光晖氣息。他悲痛之中也透着幾分喜悅,“身子感覺還好嗎?”
江若颦點點頭,“好多了,不打緊,只是覺得對不起娘,她只有我這麽一個孩子,我...”話音剛落,又悲戚起來。
“若颦,不要難過,也不要自責了,爹娘都不怪你。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最近在打仗,你能夠順利回來,就已經謝天謝地了。”江廣平動容地說道。
“爹,娘她到底生的什麽病?”江若颦看着自己的父親,她記得娘身體一直不錯的。
“無非就是一些胸口疼,時常乏力、咳嗽的症狀,大夫也說不清楚。要說病,那就是心病,爹也有責任。當年我冷落她了,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出國後,她就身子越發沉了,越發想念你。兩三年來一直反反複複的不見好,那一天她倒在了地上,大夫把她救過來了,我馬上就要發電報的,你娘死死扯住我了,說過兩天就好了,不讓我告訴你。不曾想才過了三天,她就去了。”江廣平想起妻子那時的情景,揪心得如同在眼前發生一般。
江若颦一邊聽,眼淚就已經不聽控制,她艱難地說道,“我接到電報就馬上要回國,可日本方面戒嚴了,連續審查了幾天才放行,好不容易回到這邊,卻到處在打仗,很多路線都停滞了。我繞了很遠的路程,才總算回到家。”
“好孩子,我知道你不容易,你一個女孩子能夠做到這樣,爹以你為榮。不要怪爹,江家如此大的家業,若沒有一個後人繼承,爹無臉面對祖宗。你娘生你的時候大出血,再也生育不了,我知道對不起她,可我不能夠讓江家毀在我手上。你二娘三娘她們...”江廣平提起這件事情,的确是感覺到慚愧。
“爹,不要說了,我明白,我理解你。你放心,在我心裏,只要爹娘好就已經足夠,那些所謂的家業對我來說都不是重要的,我已經完成學業了,可以照顧自己,自力更生。如今女性也可以跟男子一樣在社會立足,我無心跟誰争什麽東西,爹不用覺得為難。”江若颦聲音輕輕,立場卻堅定。
江廣平由衷覺得寬心,“若颦,我沒有白白栽培你,一個女子有這樣的見地很難得,爹不會虧待你的。”
“難道百姓過得還不夠苦嗎?為什麽要一再打仗?那些手握重權的人就這麽想要奪天下?”江若颦不滿地說道。
“若颦,這些話出了這門口,永遠別再提了,會惹禍上身的。過好自己的日子,其他的都不關自己的事,不是你我能夠左右的,你不要再多想了。”江廣平開始有了嚴父的樣子。
“我是管不了,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麽那些人個個都那麽自私,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中國那麽大,如果一條心,怎麽會讓日本這樣的彈丸之地擺弄?”江若颦無法遏制自己的想法,一路回來她所見所聞太多,全是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若颦,好歹你是出國回來的人,怎麽說話也跟那些沒開化的人一般莽撞,你知道不知道禍從口出?”江廣平又驚又氣。
“就因為我是出國回來的,我才更加要這樣說。自私自利的路子是完全走不通的,看看那些西方國家,哪一個不是自己人團結合作才會強大,只有中國這樣自己人欺壓自己人,才會越走越混亂!”江若颦站了起來,微微皺着眉頭,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若颦,你怎麽這樣不聽話!”江廣平也站了起來,看着她,“你可知就是因為中國幾方軍權不統一,所以百姓才會過得辛苦。這次國軍北伐而上,就是要統一中國的勢力,到時候自然會天下太平,你這樣擔心是何苦!”
江若颦沒有回答,只低頭站了一下,說了一句“我想休息了”就轉身走了出去,江廣平一下子倒在了座位上,女兒是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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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總司令正在處理報告,聽了幾個軍長的彙報,只是淡淡一笑,說道,“有意思,務必拿下。”
幾個軍長一聽,馬上答應着。
又問道,“滕銘霖這小子野性未泯,這次招他過來,怕他居心不良,不知道會不會起什麽風波。”
“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還用我手把手?”蔣總司令雲淡風輕地回了一句。
幾位軍長一聽如獲至寶,像是吃了定心丸,這下可以大展拳腳放心幹了,連忙回道,“知道了,一定處理好。”退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碧玉簪
江若颦足足找了一整天,都沒有找到那根玉簪,傍晚時分,她特意去了裁縫店把錢還了,掌櫃因為先前已經收過錢了,執意不要,好說歹說,江若颦解釋自己跟那個人不認識,不想相欠,掌櫃才無奈收下了。掌櫃不像是心數不正的人,可問起丢失的玉簪,他也搖頭說沒有見過,江若颦很失落。
第二天,青枝把報紙連同早點一起端給了她,江若颦翻看着,馬上就站了起來,報紙上赫然印着一則新聞,大意是說有人在昨天傍晚時分拾到一根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