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是的,是他救了江小姐的父親。”

“他到底是誰?”江若颦皺着眉頭問道。

“那是人稱西南王的總督軍,滕銘霖滕少。”随從仍然是不大的聲音,卻着實讓江若颦吓了一跳,想不到竟然是如此如雷貫耳的人物。

“西南王,滕少?”江若颦呼吸急促,聲音在略微顫抖。

“對,江小姐請吧。”随從将江若颦引進去,關上門,一指眼前的方向。

江若颦放緩了腳步,七上八下地走了過去,朝裏間的飯桌走了過去。這裏極為安靜,把外頭的吵鬧統統都隔着,似乎連呼吸的聲音都能夠聽見。江若颦走了過去,看見了一個男人的背影,站立在窗邊,靜靜地看着外面的夜色,仿佛不知道她已經來了。

江若颦在燈火下朝他走近,發現他一身戎裝,身姿很正,英氣逼人,單單一個背影就已經是說不出的英雄氣概,樣子非常年輕,很熟悉的感覺,卻又無比陌生,因為完全看不到他的臉。

“請問...”江若颦才一開口,就發現有種無形的壓力在包圍着她,無所遁形。

男人聞言,轉過身來,含笑地看着她。江若颦一看,居然是宋承良,她愣在原地,完全不能反應過來,臉色剎那蒼白。

“你是...”江若颦不明白這一切,或者說潛意識不願意相信某些事情,可這戎裝于身的的的确确是宋承良,那俊朗的臉在戎裝的襯托下更加熠熠生輝,足以在萬千男子中出類拔萃,神宇不凡。

“我是西南總督軍,滕銘霖。”宋承良走上一步,盯着她的眼睛說道,語氣是無比溫和,像個溫雅的讀書人,眼神卻流露出軍人慣有的銳利。

江若颦咬着嘴唇,退後了兩步,顫抖着用盡了全身力氣,說道,“對不起,我找錯人了。”馬上就朝門外跑去。

滕銘霖一看,立刻從上前從後面一把抱住她,“若颦,你冷靜點,這是事實,我不是刻意隐瞞你。”

“不,你在騙我,你一直在欺騙我。你是軍閥,為什麽?”江若颦哭喊着,情緒很激動,就要扯開滕銘霖環在她腰間的手。

滕銘霖緊緊抱着她不肯松開,他擡眼看了一下旁邊的随從,那随從馬上走出去将門關上,立在門外守着,他正是滕銘霖的随身侍衛周正。

“若颦,你聽我說,我對你絕無惡意,難道我對你的用心你還不明白?我是有苦衷才不得已隐瞞你。”滕銘霖将她的身子擺正,說道,“你真的就那麽痛恨軍閥?”

“是,我痛恨軍閥,你別忘記了這泱泱大國的民不聊生都是誰一手造成的!你要隐瞞身份,又何苦要把簪子還給我?何苦要跟我見面?何苦要煞費苦心地欺騙我和父親?”江若颦止不住一連串地問道,她要的也許不是答案,更多的是一種宣洩。

“若颦,我雖然隐瞞了真實身份,可我從來沒有欺騙過你,我以為這幾天我們之間建立的感情是可以超越那些所謂的交情的,你怎麽不肯聽我解釋?”滕銘霖看着她梨花帶淚,眼神就生出憐惜來,“我隐瞞了所有人,卻唯獨不想最後還隐瞞你。”

“你高高在上,不必對我解釋什麽。像我這樣的平常女子,萬萬不敢跟滕少攀什麽交情,。父親的事情将來若有機會我定會重謝,你放我回去。”江若颦力氣比不過他,只得将臉別過一邊去。

“你在氣我不告訴你身份的事情?若颦,在我心裏你不是平常女子,難道你真的沒有聽說過,西南滕銘霖,字承良?”滕銘霖側頭盯着她明亮動人的眼睛,冰晶如星。

“可你姓宋?”江若颦轉頭看着他。

滕銘霖笑了,說道,“我小時候多病,曾經過繼給父親一個友人,跟着姓宋,幾年後我父親才把我接到身邊調教,這在雲南幾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因此我姓宋,也不算騙你。”

江若颦一時間啞口無言,說道,“可你說你祖上是江寧人,做織品生意。”

“你可真是什麽事情都愛較真,幸虧我真的沒有騙你。若颦,我祖上的确是江寧人,當然那是好多輩子之前的事情了,滕家落腳雲南不過三五代人。至于這織品生意,的确在雲南保留下來了,你若不信可去查。”滕銘霖眼神溫柔,情感細膩到了極點。

“你巧舌如簧!”江若颦急紅了臉,皺着眼眉看着他,“如今正是戰事告急的時候,國軍正北伐而上,你一個西南總督軍為何要在這廣州逗留?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滕銘霖的眼眸幽深凝重,看着她片刻,嘆氣道,“若颦,我知道你是個知情知理的女子,先坐下,聽我仔細說,好嗎?”他不由分說把江若颦拉過去坐下,把事情的經過一一說起。

“若颦,在裁縫店遇見你那晚,追殺我的人正是北洋軍閥吳佩孚的人。”滕銘霖輕聲說道。

“胡說!這西南一面本來就是北洋軍閥中脫離出來的,早已經是井水不犯河水,再說,國軍這次是北伐而上,西南軍也沒有參與,為何要對你下手?”江若颦餘怒未消,皺着眼眉盯着他。

“對,這西南一面自從反對袁世凱,脫離北洋軍閥以來,就一直處在很特殊的位置,既不屬于國共,也不屬于北洋一派。就因為我手底下坐擁了幾十萬的人馬軍糧,這次北伐,一旦我答應出兵幫助國軍北上,那對于北洋軍而言,就是末日。所以,他們必定一早就料到了這個,所以派人南下一路盯着我,到了廣州之後有些松懈,所以才險些中了他們的埋伏。”滕銘霖的聲音裏面有些憤慨,作為一個稱霸一方的總督軍,險些中了幾個奸人的暗算,總是不大光彩的事情。

“這麽說,你此次到了廣州,就是要答應國軍共同北伐的嗎?你真的要這樣?”江若颦緊張地問道,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擔心什麽。

“北洋軍閥不得人心,對外勾結,如果能夠平定,倒是好事一件。我本是有心相助的,可國軍堅持要将我的人馬編入自己的陣營,趁機瓦解西南。你想想,那是我父親一生的心血,我不可能就這樣白白送人,我有什麽臉去面對自己那些同生共死的弟兄?”

“可你想過沒有,即使北伐成功,天下統一,這西南軍就成了名不正言不順的眼中釘,說不定到時候國軍會倒戈相向,你難道不害怕?”江若颦抓着自己的手,不安地說道。

滕銘霖一看她這樣明顯地擔心自己,倒是欣喜,說道,“那你可又曾想過,即使我不參與,萬一國軍勝利,這西南軍一樣會成為他們的眼中釘,非要拔掉不可?若颦,我并不害怕這些,我所做的,都是我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不管別人耍什麽心思,我會一一應對。”滕銘霖笑了。

“不,不管你是北洋軍,還是西南軍,總之都是軍閥,你們根本就是一樣的。你們搜刮老百姓,強征地稅,還逼迫百姓家家戶戶種植鴉片,平時打砸燒搶怕都已經成了家常便飯了。你們根本就是魔頭!”江若颦激動地說完,就要站起來,被滕銘霖一把抓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真意

他的臉色變得可怕,眼神中有着太複雜的東西,像是被最親近的人突然紮了一刀,說道,“我是魔頭?你不想想這幾天我對你是怎麽樣的,我若是魔頭,只要我開口,國軍怕是會把你直接綁了送到我跟前來,我何苦要費這般心思?我若是魔頭,怕是只會做的比這更加過分,你還能願意這樣跟我說話嗎?在我統治的西南,從未有過你所說的那些事情。”

“所以你告訴我,你既然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來廣州又只是為了軍務,為何要接近我?”江若颦大聲問道,兩顆貓兒眼耳環在燈光下透亮迷人,泛着盈盈的光澤,如同她本人一樣。

滕銘霖一看,她雪白的胳膊已經被自己抓得起了紅印,她卻只忍着不喊疼,真是倔強。

滕銘霖慢慢松開了她,卻又抓着她的手,說道,“不知道為什麽,我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世界都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國軍并無誠意合作,名義上是為了共同北伐,實際上卻是要分散我的軍隊,既幫了他們,到頭來又可以滴水不漏地消除我,所以我一直僵持着不肯給他們答複。他們怕我起了異心,會對他們不利,所以派了人監視我,我才把自己裝成酒色之徒,把軍務丢到腦後,消除他們的戒心,在廣州這兩三天頻頻和你相處。”

“原來你一直利用我,利用我來掩飾你,從登報的時候開始,你就已經拿定主意這樣做了對嗎?”江若颦滿臉憤慨,她萬萬沒有想到。

“我承認當初的确是這麽想的,可讓我這樣做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希望能夠再見到你。若颦,從你在裁縫店倒在我身上讓我快逃命的時候開始,我就一直忘不掉你。我接近你雖然很大程度是出于做戲給別人看,但是最主要的還是我的心裏有你,是我本能的想要接近你,你真的都不能夠體諒我?”滕銘霖的心裏透出失落和絲絲傷感。

“我既不再怪你,怨你,更不會提起你,從此以後,我不想再提起這件事情!”江若颦轉過臉去,掙脫了他的手。

“若颦,我自問活了快三十年,只要是我動了心思的,不用我親自出馬,都會有人奉送到我跟前。我從未嘗試過對一個人這樣盡心盡力,呵護你憐惜你,唯恐你有一點點不好,恨不得時時都看着你。你這樣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子,當真看不穿我心裏在想什麽?還是你抗拒我?難道我對你的用心還不足以打動你嗎?”

“你是堂堂的總督軍,坐擁西南一隅幾十萬兵力,可以呼風喚雨,有什麽樣的女人是你要不到的?又有什麽事情是你做不到的?你坦白告訴我,我父親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江若颦直視他的眼睛,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打抖,她真怕自己一刻也難以再支撐下去。

“你懷疑是我做的?若颦,我雖然對你有心,可我絕對不屑于做這等下三濫的事情博取你的好感。江先生的事情是國軍軍統處一手安排的,只因我遲遲未有答複,又見我時常與你在一起,便想出用這個方法逼着我就範。”

“可為什麽不沖着我來?為什麽要動我父親?”

“須知沖冠一怒為紅顏,我背後可是幾十萬的人馬整裝待發。如果拿你開刀,把我惹急了,對他們而言可不是什麽好事。可如果對你父親下手,你必然會心急如焚,我也必定會跟他們攤牌,這樣一來,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那你是答應他們了?”

滕銘霖一笑,“我若是那麽容易受制于他們,還會有如今的位置嗎?國軍想要掐着我,我可不能讓他們如願。這次北伐,我同意出兵,不過,我的人我會自己指揮,絕對不會編入他們的陣營,他們也無權對我的人發號施令。”

當天得知了江廣平的事情之後,滕銘霖當場就意識到是沖着自己來的。眼下正是北伐的關鍵時期,堂堂的國軍軍統處怎麽會偏偏故意針對一個做生意的本地人?看見江若颦走出了房子,滕銘霖神色變得冷峻起來,他從容地換上軍裝,朝國軍政府走去。

表面上越是表現得風平浪靜,越是能夠足以反襯一個男人的強大,不管是外在還是內在。滕銘霖知道滿肚子的火氣不能提前先釋放,一點意義都沒有,既然是國軍導出的戲,當然也要在那裏收場。

周正看見滕銘霖要去興師問罪,急忙叫住了他,“總督軍,按理跟了總督軍那麽久,有些話我是不應該說的,可是...”

“那就什麽都不要說!她救過我的命。”滕銘霖寒意逼人地看了他一眼,一刻不停地走了出去。

看見滕銘霖一路氣勢洶洶地走來,國軍第一、第四軍軍長心知肚明,還是要問上一句,“總督軍,可是北伐之事拿定了主意?”

“國軍待我如此煞費苦心,真是受寵若驚,怎麽敢怠慢?把今天在和平路抓的江先生放了,否則免談!”滕銘霖嘴角笑意猶在,眼神卻尖利冰冷。

“總督軍何意?”軍長明知故問。

“滕某不喜歡繞彎子,我可不是裙下之臣,用一個女人來要挾我,幾位軍長又是為何?”滕銘霖收斂起了笑意。

“總督軍,明人不說暗話,眼下北伐之事迫在眉睫,總督軍抵達廣州也有幾天了,卻遲遲不肯給一個明确的答複,不知督軍是何主意?”

“我滕某早已經說過,北伐我是贊同的,可若想要把我的隊伍編進國軍,想都不用想。男人逢場作戲的時候多了,軍長用區區一個女人來牽制我,難道就不怕有失算的時候,弄巧成拙嗎?”

“總督軍不肯讓自己的隊伍出生入死,自己坐享其成,我欽佩!可話說回來,總督軍難道竟願意為了一個女人讓自己的弟兄跟國軍對峙,性命攸關?”

“國軍既然有心合作,就應該擺明一個态度,卻對我的話持含糊态度,至今尚未有明确意向,叫我如何答複?既然沒有誠意,那這次合作就免談。滕某人最痛恨受別人擺布威脅,告訴你們蔣總司令,如果有必要,我西南軍絕不介意跟國軍多打這一仗!

兩位軍長才發現滕銘霖雖然年輕,但是絕對不是個尋常角色,難怪西南王的名聲響亮,于是說道,“總督軍息怒,總督軍少年英才,男歡女愛也是正常。我們的确冒犯,但是也是為了這次的緊密合作。既然是這樣,我們馬上把總督軍的意思彙報到蔣總司令處。”

“順便再提醒諸位一句,滕某可不是窩囊之人,被人牽制在前,忍氣吞聲在後,明日之前,我要國軍給我一個明确的答複,否則到時候休怪我西南軍翻臉!”

滕銘霖在國軍中說重話是很冒險的行為,可他就是看準了國軍現在的處境,絕對不會輕易跟西南對立,否則不但北伐很可能功虧一篑,而且連國軍的根據地都有可能岌岌可危。

等到晚上,國軍終于來了消息,同意放了江廣平,同時默許了滕銘霖的隊伍獨立,可以不用編制在國軍的陣營中,這表示,滕銘霖要加入北伐的戰争中去。

滕銘霖說道這裏,看着江若颦,輕聲問道,“北伐的軍隊已經占領了武昌。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去了,我要整理軍務,準備北伐的事情,若颦,跟我走吧。”

“不。”江若颦本能地抗拒。

“若颦,如果這一次分開了,你我也許永遠都沒有機會再見了,你真的那麽狠心,就那麽狠心地把我推開,毫不猶豫的?”

“你怎麽不問問我願意不願意呢?”

“你不願意?”

“對,我不願意。”

“為什麽?若颦,出身注定了我從小到大的優越感,從來只有女人盡力接近我,我已經習慣了。直到我遇見你才發現過去的全部是錯的,只有你才能夠讓我真真正正動心,只有你才是我最需要的。”滕銘霖的眼神認真而焦灼,仿佛江若颦會瞬間永遠消失。

“莫說我還有家人,就是已經沒有,我也不能跟你走,因為我不喜歡你,我對你完全沒有一點感覺。你為了我做了那麽多,我很感激,可這是感情,我不能夠答應。”江若颦很絕對。

滕銘霖的眼神變了,眼底是涼意漸起,說道,“你不喜歡我?你對我完全沒有感覺?在你心裏,難道我只不過是個過客?若颦,你到底是在排斥軍閥,還是在排斥我?”

“并非是過客,不管是什麽,既然大家相識一場,希望有個好回憶。”江若颦避重就輕地回答。

“別跟我文绉绉的,我是個領兵打仗的人,是個粗人,是你嘴裏所說的魔頭。若颦,我就實話告訴你,我已經下定了決心,今晚如果你不來就算了,如果來了,我絕不會再放你回去,就算是強留,也要把你綁在我身邊!”滕銘霖的眼中已經燃燒起了熊熊火焰。

“你簡直已經是無可救藥了。”江若颦立刻站起來,激動地看着他的臉,“如此強人所難,我真希望一開始就沒有遇見你!”馬上要扭頭走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煎熬

“已經晚了!”滕銘霖眼神一變,用力抓着她的手,将她扭轉過去,“我是個軍人,如果達不成目的,敵人有可能會贏,我有可能會死,所以我要的一定會争取到底。就算你怨我,就算你恨我,就算你後悔遇見我,我還是不會放開你。留你在身邊,我也許永遠得不到你的心,可若放手,我就一點機會都沒有。”

江若颦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滕銘霖強有力的吻已經快速覆蓋到她唇上,霸道而熾熱,充斥着他的掠奪和溫情。江若颦的腦袋轟然一聲炸開,她着急地用手去扯他,拉他,掐他,甚至是狠狠地擰他,都無濟于事,她掙紮得越厲害、把他擰得越疼,他吻着她的力度就越大,越不顧一切,最後直到把江若颦的胳膊捆得緊緊的。她被他軍人的力道捆得動彈不得,周圍的所有都不存在了,只陷進了他的世界裏,幾乎要窒息。

滕銘霖感覺到江若颦渾身在顫抖,呼吸急促,慢慢松開了她。江若颦漲紅了臉,眼淚就流下來,動了兩下,發現滕銘霖沒有徹底放開她,罵道,“你放肆!”

“我是真的喜歡你。若颦,跟我走,我是阻擋不了似地不斷想起你。”滕銘霖看見她眼中清亮的淚水,滑落在她白淨暈紅的臉龐,心就醉了。

“強迫的感情是不會長久的,你是一方霸主,可我絕不是趨炎附勢的女人,若我對你沒有愛,你把我強留在身邊也沒有用。你曾經說過,我們可以做朋友的。”

“那不過是個托詞罷了,我不管你把我看成什麽人,可在我心裏,你只能是我的女人。若颦,我也不想傷害你強迫你,可讓你對我動一點點心真的那麽難嗎?這幾天你所看到所了解到的我,都是我沒有跟任何人敞開過的心扉,你真的是不懂嗎?”滕銘霖感覺自己的內心被什麽東西硬生生的咯着,疼着,讓他從未有過的難受。

“北伐在即,滕少應該為國為民,不應該為了兒女私情牽牽絆絆,這不是有志男兒的樣子。”江若颦緊緊盯着滕銘霖的眼睛,“請滕少專心回到西南去。”

滕銘霖一聽,将她松開,不敢相信地問道,“若颦,我以為你是個熱腸女子,我以為你有心,是我的錯覺嗎,你為什麽要對我這樣?你當真如此絕情!”

江若颦被他輕薄,滿臉通紅,想想,狠心将白水晶私章從拎包拿出來,說道,“這是滕少對若颦的厚愛,感謝滕少為我所做的,為江家所做的。若颦再絕情,還是懂得有恩必報的道理,将來一定會報答的。請滕少收回,這是騰少的珍貴物品,我不能收。”

滕銘霖的臉色陰沉着,從她手裏接過了那枚私章,說了一句,“這是我對你的心,如今既然你不要了,我還留着幹什麽!”說完手一揚就要朝窗外用力丢出去。

江若颦一看急忙将他手一扯,使勁攔下他,氣憤地說道,“你是行軍打仗的人,怎麽這樣意氣用事?”

滕銘霖一轉身抱住她,“若颦,我感覺得到你心裏有我的,你為什麽不能答應我?”

“我沒有,即使有,我的答案還是一樣的,我不能跟你走。你可以義無反顧,可我不能那樣自私。”江若颦艱難地說道。

滕銘霖在她耳畔嘆道,“若颦,若不是真心愛你,我會放下身段這樣求你嗎?我愛你,卻愛得這樣無可奈何、力不從心,頭一回感覺到我竟然是如此窩囊,我應該拿你怎麽辦?”

這字字句句敲打在江若颦的心頭,讓她更加難過,“滕少對若颦的情義,我記着了,會記着一輩子。”

“我最後再問你一遍,若颦,你究竟跟不跟我一起走?”滕銘霖赤裸裸的炙熱眼神毫不掩飾地看着她的臉。

江若颦将臉別到一邊,沒有再說話。

“好,若颦,我清楚你的答案了,我是如此敬重你、愛你,以至于不忍心你有一絲勉強。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哪怕是你嫁人了,我也會把你奪過來。我尊重你,我先回雲南去,我會想辦法盡快再見你。”滕銘霖将私章放在她手中,“你收着,相信會有用的。”

江若颦怕他反悔,退後兩步,馬上就走。走出了幾步突然停下,一回頭,發現滕銘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着她,身姿還是那樣英挺,在燈光之下嘴邊似乎有一絲微微的笑意,淡淡不可見。江若颦的淚水立刻又流下,她不敢再看,匆匆開了門快步走了出去。

滕銘霖眼見着江若颦的背影消失,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又漸漸松開,一只手用力一翻,一整桌的杯碟碗筷稀裏嘩啦飛濺了整個包房,碎片噼裏啪啦散落一地。門口的周正先是看見江若颦淚流滿面地離開,已經感覺不妙,不久聽見裏面驚天動地的響聲,一頭沖了進去,看見滿地狼狽,滕銘霖一個人靜靜站在旁邊,神情冷得吓人。

“滕少!江小姐...”周正擔憂地開口。

“給我閉嘴!”滕銘霖粗暴地回了一句。

酒樓的管事已經聽到動靜上來了,一看這場面,再一看滕銘霖,不禁叫苦道,“官爺,這事可怎麽說的?您這可讓我們不好交代呀!”

周正怕他們再刺激到滕銘霖,不定會鬧出什麽事情,趕緊拿出一疊錢,喝斥道,“少廢話!咱們爺高興怎麽樣就怎麽樣,這夠賠你們這一桌酒席的了,趕緊收拾着再利索點弄一桌新的上來!”

管事的誠惶誠恐地接過錢,笑逐顏開,說道,“一定一定,這就吩咐,馬上就好。”

江若颦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她感覺自己全身無力,意識也不清楚。看見父親在客廳,江若颦傷心地撲到他懷裏哭起來。江廣平吓壞了,扶起她,“若颦,你不是去見宋先生了嗎?發生什麽事情了?”

“爹,我是不是個罪人?”江若颦覺得燒心似的痛。

“當然不是,在爹心裏你永遠是最好的,怎麽會這樣問呢?”江廣平很是擔心。

“可我為什麽會有一種負罪的感覺?讓我覺得難過,難過得要透不過氣來?”

“孩子,你到底怎麽了?”江廣平撫摸着她的頭發。

“爹,我不想隐瞞你,可我不知道從何說起。我其實一點出息都沒有,為什麽我的心要這樣搖擺不定?”江若颦不禁問道。

“搖擺不定,是因為你不能确定心裏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一旦确定了,就不會搖擺了,多問問自己的心就可以了。”江廣平笑道。

“如果我為了心裏想要的,而做出一些不顧及他人的事情,會不會太過分?”江若颦認真地問道。

“爹相信你會一直走在正确的路上,如果你真的确定了,就勇敢去面對。爹不希望你的人生像那女人的小腳,一生被束縛。”江廣平嘆道。

滕銘霖一直喝到夜深,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滕銘霖跌跌撞撞地走到酒樓門口,看着漫天的雨水灑下,就想起了那個雨過天晴的灰蒙傍晚,街道濕漉漉的,在一個不起眼的裁縫店偶然遇見了江若颦。她紮進他懷裏那一剎那,似乎時間都停止了。秋風襲來,酒氣頓時清醒了不少。

周正上前扶着他,小心問道,“滕少,如果沒有問題,我就安排明天的路程了?”

滕銘霖眼中湧起寒光,咬牙道,“給我安排兩個人,留在廣州。”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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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颦一夜未眠,坐着呆到了天亮,直到陽光透過窗戶,她才回過神來,想着滕銘霖應該已經離開了廣州,她趕緊把自己的思緒整理起來,這一切只是夢,已經過去了。

江若颦走到外面,父親和兩個姨太太已經在用早膳了,一看見她,兩個姨太太扭捏着帶着孩子走開了。江廣平問道,“張媽已經叫過你兩次了,怎麽樣,心情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爹。”江若颦今天換了一身米色的裙子,顯得素淨,人也安靜。

“嗯,先用早膳吧,有什麽話你願意跟爹說的,就說出來,若是不願意說,也随你,只不過,千萬不要把自己憋壞了。”江廣平挪了一杯水給她。

“爹,你覺得,宋先生是個什麽樣的人?”江若颦坐了下來,看着父親問道。

江廣平一愣,說道,“我想着你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了。據我看來,這個宋先生說話行事的膽識魄力非尋常人可比,雖然他自己說是做生意的,可能夠把我救出來,我看絕對沒有那麽簡單。若颦,你跟他到底怎麽了?”

江若颦半低着頭,咬着下唇,不說話。

江廣平一看,笑了一下,說道,“我自己養大的女兒還不了解嗎?若颦,那些一般的女子跟你是不能比的,跟爹說實話吧,宋先生是不是對你動了心思?”

江若颦一聽,神情就不自然起來,眼睛看着別處,“我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晴天霹靂

“不知道?騙爹不打緊,別騙你自己。這就是昨晚哭得那麽傷心的原因?”江廣平追問道。

見江若颦不說話,江廣平一臉鄭重,說道,“若颦,爹猜,你應該是拒絕他了,要不然,你也不會那麽難過。爹知道你心底好,裝着這一家人,尤其是你娘剛走。爹要說的是,爹活了這把年紀,該見的都見過了,我不是不理解年輕人的心,可就算你心裏有他,爹也不會答應你跟宋承良在一起。”

江若颦一驚,“為什麽?”

“他雖然條件好,可太複雜,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女人只要安安穩穩過日子就好了,可男人太過于複雜,是給不了女人安穩日子的。宋承良身上有太多你無法預知和緩和的東西,他不适合你,爹不會讓你不快樂。”江廣平語重心長地說道。

“爹,我懂你的意思。”江若颦低低地回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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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銘霖一行向雲南駛去,這次跟國軍差點撕破臉,又因為江若颦,所以一路上滕銘霖都沒有什麽好心情,臉色壞到了極點。周正賠着一百二十萬的小心,唯恐路上出了什麽岔子。

誰想到半路上經過一片樹林的時候遇到了匪亂,十幾個人将兩輛汽車團團圍住,拿刀槍逼着要財物。滕銘霖只冷漠地掃了一眼便知是山上下來的慣犯,他正憋了滿滿一肚子的火無處發洩,當場下令跟土匪開戰,滕銘霖拔槍射死了三個大漢,其餘的落荒而逃。

“誰管的這塊地盤讓誰滾到雲南去見我!竟然放任着這群東西在這裏謀財害命、喪盡天良!”滕銘霖兩眼冒火,手上的槍管還吐着白煙。

“是,我一定辦好!”周正連忙答應着。

所幸只有幾個人輕傷,好不容易才回到了雲南,沒想到更壞的事情還在後面。

長和殿是一片洋房建築群,是騰銘霖的父親滕骞文的府邸,主樓辦公,其他的是家屬住宅兼園林區,面積很大。滕骞文雖然反對袁世凱的帝制,可本人也着實過着一番驕奢的生活,金銀珠寶搜羅了不少,姨太太也娶了十幾位,卻子嗣單薄。滕骞文死後,滕銘霖作為唯一的嫡子順理成章地繼承了父親的一切,有意把長和殿改成長和莊,寓意與民平等。

召集會上,剛剛宣布了要聯合國軍北上的事情,馬上就遭到了一些頑固派的反對,以常榮廷和魏勝安為首的四川、貴州兩省軍務督辦率先沖着滕銘霖發難,他們是早先跟着滕骞文闖天下的人,自然多多少少不把子承父業的滕銘霖放在眼裏。

當着衆人的面,魏勝安當場就拍着桌子站了起來,沙啞着粗狂嗓子喊道,“滕少,他國軍要北伐,幹咱們西南軍什麽事?咱們多少兄弟腥風血雨才打下的江山如今捏在你滕少手裏,我二話不說一句,可你要是折了咱們一兵一卒,給他國軍做替死鬼,先問問我老魏手裏這把槍!”說完啪一聲将自己別在腰間的槍按在桌上。

滕銘霖臉色凝重,只是靜靜坐着聽,沒有什麽反應,眼神卻越來越陰沉,旁邊立着的周正暗暗擔心。

常容廷見狀也站了起來,說道,“滕少,莫怪我們說話直接,今日我們幫國軍北伐,說不定明日國軍就要對咱們倒打一耙。要是元帥現在還活着,斷不會做這等荒唐之事,這西南軍如同自己的手足一般,哪有白白送出自己的手足替別人沖鋒陷陣的道理?這連自己是什麽下場都不知道!”

此話一出,接連有幾個人馬上附和,滕銘霖眼底寒光一閃,霍地站了起來,說道,“諸位都是承良的長輩,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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