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冬歇期的最後一個月, 參賽F1的流星車隊有了新動作,這只頻臨破産的車隊賣出了一個好價錢,換了個新老板。
盡管車隊經理提前告知他們,開工第一天老板會過來視察,但流星車隊的員工們似乎并不關心,他們成群結隊到酒吧喝酒吹水。
烏泱泱一群人穿了流星車隊的藍色隊服,像是移動中的海洋,吸引了不少人回頭。其中,年輕的亞裔陶利稍顯突出,度假回來的他白了許多,聽同事講話時臉上一直帶着笑,揚出兩個虎牙。
同事亞加爾對陶利的明星姐姐很感興趣,多問了幾句。
“我姐姐太漂亮太善良太容易被人欺騙了,”陶利一說起這事,還是生氣的,“前陣子有個渣男通過朋友加她微信,說對她一見鐘情,吹了一堆自己的情況。我姐信以為真,可等到她感興趣了,對方又說自己感覺錯了,不用再聯系了。這麽明顯的pua,她竟然沒看出來!”
亞加爾說:“那太過分了,你姐姐絕不能和如此卑劣的男人交往。”
“是啊,我明令禁止我姐再繼續和他聯絡了,而且還懲罰了渣男。”陶利握着酒瓶,和亞加爾投契地對碰。
亞加爾追問是什麽懲罰。
陶利一只腳随意地踩上椅面,手臂擱在膝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伸手捋短發。他頗為得意地說:”我以我姐姐的身份和他繼續聯絡。他說自己陷入人生低谷,我就當知心姐姐,撩了他幾個月,撩到他說要和我結婚……我才說不行,我弟弟不會同意。”
亞加爾好奇地追問他怎麽做到的。
“從他興趣入手啊,他之前吹自己有多好條件……“陶利說一句伸一根手指,伸一次憋笑一次,虎牙若隐若現,“什麽F1世界冠軍,什麽動力學博士在讀,什麽買車隊創業,噗哈哈哈哈哈……亞加爾,你見過幾個賽車手有博士學歷的?”
車手們從小便開始比賽,從卡丁車一路征戰到F1,訓練和比賽占據了他們大部分時間,學歷嘛……
陶利和亞加爾噗呲一聲笑,笑到肚子疼。
”博士在讀的F1世界冠軍哈哈哈哈……”
“他怎麽不說自己十八歲當總統哈哈哈哈哈……”
酒保和他們相熟,晃着酒和他們揶揄:“貝盧斯科尼不就退役回學校了嗎,說不定考到博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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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保說的是保羅·貝盧斯科尼,F1連續四屆世界車手總冠軍,三年前退役回去讀書,甚少在社交媒體上露面,所以大家也不太清楚他的近況。
陶利笑個不停:“雖然那個男人也叫保羅,但對不起,我沒法把那個男人和貝盧斯科尼聯系在一起。”
貝盧斯科尼是一個能讓熱到冒火的F1賽道凍出冰渣的意大利人,而那個保羅,是個僞裝高冷,實則毫不吝啬表達自己愛意的不合格pua男。
·
當晚,陶利照例喝到半夜,踉踉跄跄回到員工宿舍呼呼大睡。
第二天,陶利懶懶散散從床上滑下地板,迷瞪着眼找到自己手機準備看下時間,就看到了三十幾個未接來電。
每個來電都是車隊經理打來的,現在時間是中午11點45分。
陶利回撥,電話那頭傳來車隊經理緊繃的聲音:“陶利,你終于醒了。”
“是的經理,我昨晚喝太多酒了。”
“不管你是什麽理由,總之,你這個換胎工要完蛋了。”車隊經理在電話那邊說,“中午十二點,在P房等老板吧。”
車隊經理說的P 房,是總部模拟賽車道旁的維修區,是陶利的工作地點之一。
陶利自從做了換胎工,工作熱情直線下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他散步到這裏時,已經是12點15分了。
外頭引擎聲浪震耳欲聾,P房裏的流星賽車已然不在,只有車隊總工程師憐憫地看着他,同無線電設備那頭的人說:“是的,他到了。”
無線電設備一般是用來與比賽中的車手聯絡的。陶利下意識看向牆上的面板,賽道上,絢爛藍色賽車風馳電掣而過,他追着看,賽車過彎流暢帥氣,讓人移不開視線,更讓人熱血沸騰。這車完全沒有平日蹩腳的狀态,這一切定是因為賽車手換了。
陶利目露崇拜,忍不住問:“開車的是誰?”
“是我們的新老板。”
陶利驚訝地回頭,然後突然接到車隊總工程師塞來的無線電設備,還被扣上耳塞,陶利有些懵:“怎麽了?”
回應陶利的不是車隊總工程師,而是無線電那頭傳來的醇厚嗓音,夾雜着引擎聲,震得他小腿微軟。
“陶利?”
“是的,老板。”陶利下意識站直了身,“抱歉,我不是故意遲到的——”
無線電那頭的男人無情地打斷他的絮叨,命令道:“我現在要進站。”
進站?
換胎嗎?
陶利抱過輪胎沖到外面,腦海裏忽然閃過幾年前賽車手誤将換胎工撞骨折的畫面,他的小腿莫名一痛,正猶豫要不要往後退幾步,無線電那頭又傳來老板的問話。
“你認為我如何?”
引擎聲越來越近,陶利看向進站窗口,藍色賽車如狂風般飙來,毫無剎車之意,他下意識閉上眼睛,惜命地蹦出個彩虹屁:“帥!”
話音剛落,陶利腿邊勁風掃過,只有酥麻,并無陣痛。尖銳的引擎聲浪如潮水般退散。
陶利顫顫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的球鞋距離賽車只有幾公分的距離,他後怕地大喘氣。
車上帶着頭盔的男人昂頭,似乎在打量陶利,須臾,他仍通過無線電與陶利交流。
“你和你姐姐長得很像。”
話題轉得很快,陶利本能地答:“是的。”
“我能否追求她?”
陶利開始覺得哪裏不對勁,但仍然回答:“當然,我可以給你她的聯絡方式。”
“不用了。”
不用了?那你問什麽?
陶利皺緊眉,這時老板雙手攀着賽車橫欄跳起身,他慢半拍地意識到老板進站不是要換胎,而是不想開了。他手腳發軟地上前拆裝備,幫助他從狹窄的賽車裏出來。
老板身材高挑,投下的身影完全将陶利籠罩,他一邊取下頭盔與面罩,一邊冷淡地說:“我與她早有聯絡,只是她認為需要得到你的認同而已。”
陶利接過頭盔的動作猛地一頓,一股冷汗竄上脖頸,僵得他好久好久才擡起頭。面前男人栗色頭發盡數被梳到腦後紮出一個小髻,因剛摘掉頭盔,幾縷頭發垂落,但絲毫沒掩去深邃的眉目,高挺的鼻梁……
“你該不會是保、保——”
男人勉為其難端出溫和态度,朝陶利伸出手:“我是保羅·貝盧斯科尼,雖然現在是你的老板,但我更希望成為你的姐夫。”
陶利呆滞了許久,才伸出手,握住保羅貝盧斯科尼的手。
·
陶利呆呆地回到員工休息室。
從自己櫃子裏取出第二部 手機,摁亮屏幕,屏幕顯示有一條來自保羅的訊息。
陶利靠着櫃子坐在地上,抖着手解鎖手機,查閱了保羅發來的訊息——剛才與你弟弟見過面了,他同意我追求你,陶月,你沒有拒絕我的理由了。
陶利以手遮臉,好久都沒下一個動作。
休息室的門從外被推開。幾名同事走了進來,看到陶利在這,他們臉上浮現一絲驚異。
亞加爾更是上下打量陶利,見陶利除了有些恍惚,身體四肢還是健全的。
“謝天謝地,陶利,你是安全的。”亞加爾高興地走過來,想和陶利來個擁抱。
“怎麽這麽誇張,不過是遲到而已。”陶利有氣無力地說。
亞加爾後怕地說:“其他遲到的三個人都被貝盧斯科尼踹了一腳,現在還躺在床上起不來呢。”
說着說着,亞加爾有些奇怪:“你怎麽能毫發無損?”
“……”
·
此時的貝盧斯科尼拿着一疊剛剛采集到的數據推開辦公室的門,合夥人菲爾曼正在吸煙,把他的辦公室熏得煙霧缭繞,貝盧斯科尼擡腿踹菲爾曼的屁股。
菲爾曼被踹得往前踉跄幾步,生氣地回頭,見來人是貝盧斯科尼,便讪讪地收回憤怒的眼神,還立刻掐滅煙頭,做開窗各種動作。
“我以為你沒這麽早回來。”菲爾曼解釋罷,又轉了個話題。“那個遲到最久的換胎工怎麽處理的?”
“我沒有追究。”
菲爾曼驚訝地挑眉:“沒有炒了他?這可不像你的做事風格。”
“他是陶月的弟弟,在我這兒擁有免死金牌。”貝盧斯科尼放下資料,給自己倒了杯咖啡,棕色瞳孔裏毫無情緒波動,“我要靠這段工作關系,把他搞定。”
“我的天,高傲的保羅·貝盧斯科尼要去讨好一個17歲少年,”菲爾曼難以置信地搖搖頭,“還違背了自己的工作原則。陶月真的那麽好嗎?”
“抱歉,我無意向你介紹她的好。”貝盧斯科尼簡略地結束這個話題,端着咖啡杯站着,下巴微擡,示意菲爾曼看數據,聲音低沉,“這輛車實在太慢了,我們的新賽車到底什麽時候能通過F1的檢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