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快了,我會再催催。”菲爾曼拿起數據略翻了翻,道,“我們還是盡早定下兩位車手吧。原流星車隊的兩個車手都不太行。一號車手裏奧的合同還有一年,我們資金有限,炒不得。二號車手費利特,他合同到期了,倒是可以讓他走。但我們也沒錢請什麽厲害車手回來。你要不要考慮自己上。”

貝盧斯科尼飲盡手裏的咖啡,擱下杯子道:“這幾天我會開始看青訓營視頻,找一個便宜好用的車手回來。”

“再便宜也要花錢,再好用也不如你有成績——”

門外傳來敲門聲。

“請進。”

門從外被推進,車隊總工程師捧來一大疊員工合同及資料。這是早上菲爾曼要的資料,他們要盡早了解車隊裏的每一個成員。

看着那厚厚一疊的文件,貝盧斯科尼疲憊地捏了捏鼻梁,道:“開始工作吧。”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沒多久,菲爾曼揚着手裏的資料,不可思議地說:“難怪車隊要破産,居然請一個有超級駕照的人來當換胎工!”

超級駕照,是車手參加F1賽車的資格駕照。一般而言,需要車手在F2賽車中獲得足夠積分才能得到國際汽聯頒發的超級駕照。這個積分數并不容易積累,最次也要連續兩年、年度第四名才能攢出一張駕照。

讓一個擁有超級駕照的人來當換胎工,比用魚翅漱口還浪費。

貝盧斯科尼從菲爾曼手裏拿過資料翻看,赫然在首頁看到一張揚着笑容的亞裔面孔,那尖尖的虎牙極有辨別度。貝盧斯科尼訝異:“是陶利。”

車隊總工程師有些赧然地說:“陶利原本是測試車組的測試車手,後來車隊架構調整,他的職位才變為換胎工。”

“沒想過讓他當正式車手嗎?”

“我們嘗試過,但他不合适。”車隊總工程師說,“很難具體詳細地回答你,但只要與他相處過一段時間,你便會明白的。”

貝盧斯科尼翻看陶利的合同,合同期只剩兩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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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陶利正在跟姐姐打越洋電話:“……姐,如果……上次我罵的那個渣男,各方面條件都沒有說謊的話,你會不會考慮他啊?”

“不會,我有嘗試交往的對象了。”

陶利懊惱地閉了閉眼。

算了,事情應該不大,他的合同期只有兩個月,大不了兩個月後收包袱走人。

第2天,陶利聽說貝盧斯科尼和菲爾曼都離開總部,在各個賽車場上物色車手。陶利稍稍自在了些。不過流星車隊因貝盧斯科尼與菲爾曼的收購正面臨着翻天覆地的變化。

對陶利來說,最直觀的變化,便是貝盧斯科尼下令,要将車手到維修區換胎的時間縮小到3秒以內。

這意味着,所有換胎工及車手要一起一遍遍練習,重複換胎裝胎的步驟。十幾個人裏,只要有一個人不專心,時間就會拖長到7、8秒。而就算所有人都在狀态中,他們的換胎時間也壓不到4秒以下。

陶利每天下班,全身都是濕的,陶月打電話來時,他剛剛洗完澡,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

“怎麽可以這樣折磨人呢?”電話那頭的姐姐心疼地說,“3秒和7秒又有什麽區別。”

“差別可大了。”陶利不得不跟姐姐科普,因為這涉及到他的專業領域,他雙眼放光,虎牙若隐若現。“車隊每年投入千萬美金改進引擎,也都是為了每圈能快人幾秒。從這個角度來說,車手進站換胎的時間如果能縮減幾秒,價值幾千萬呢。”

“但你會很辛苦。還是盡早回國吧,爸爸也不在了,你在那邊堅持也沒有用。”

“我肯定會離開現在這個車隊,但我……”

17歲的陶利對未來一點規劃都沒有。

從前,是在世的父親推着他當賽車手。父親離世後,他才意識到,他也不是只能當賽車手。但就算只是賽車這一行,也有成千上萬不同的職業,方向實在太多太多了,他就跟迷航的小船一樣,在大海裏掙紮颠簸。

“再看吧。”陶利扯着被子蓋住臉,疲憊地說,“我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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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陶利一樣辛苦的人,當然還有二號車手費利特。車隊無意和他續約,在剩餘的合約期內,他對做苦力活一點興致都沒有。

這種情緒在新引擎到來時,達到了巅峰,費利特裝病不來了。車隊總工程師無奈之下,只好把車隊裏唯三擁有超級駕照的陶利提溜出來,讓他代替費利特跑數據。

陶利上午換胎練習,下午跑數據,給車隊工程師反饋賽車調校問題。

周日的下午,陶利也沒有休息的權利,初春的氣溫算不上熱,但頭盔及隊服将他的汗都悶了出來。陶利通過無線電詢問車隊總工程師:“今天幾點結束?”

無線電那端的人換成了別的同事,他好心告訴陶利:“經理有事出去了,你繼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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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總工程師正和剛剛回來的貝盧斯科尼及菲爾曼報告這周的工作成果。

“車手報告新車過彎困難。”

貝盧斯科尼微微皺眉,立刻往模拟賽車道走去。

一行人一邊走一邊談着公事,車隊總工程師詢問二號車手是否有人選了。

菲爾曼道:“F2去年的新冠軍十分優秀。”

車隊總工程師眼前一亮,問:“你說的是薩姆裏嗎?”

菲爾曼點頭,車隊總工程師開心地說:“他真的很厲害,勁頭十分猛,進入F2才一年,就拿下了今年的總冠軍!我非常喜歡他,他絕對是F1未來冠軍的熱門人選!”

“是的!”菲爾曼随着貝盧斯科尼走進P房,無意看車手跑數據的他繼續同車隊總工程師說,“本來他都要和馬庫斯簽約了,但他的偶像是我們的保羅,知道保羅在流星,主動和我聯系,甚至自降薪酬。”

“我的天,太棒了!”

不同于激動中的菲爾曼和車隊總工程師,保羅·貝盧斯科尼冷靜得過頭,他緊盯着牆上的面板屏幕,屏幕裏,藍色的賽車剛過了個彎。

過彎的動作太不利落了。

貝盧斯科尼皺眉詢問:“開車的人是裏奧還是費利特?”

車隊總工程師說:“是陶利。”

“以後不要讓他來跑數據,”貝盧斯科尼面無表情道,“他的走線不幹淨,當然會報告新車過彎困難。”

車隊總工程師尴尬地說好,又解釋道:“費利特生病了,所以我才……”

屏幕裏,陶利駕駛的賽車即将要過三號彎,貝盧斯科尼看不下去,拿起一旁的懸挂式耳機,利落帶上,冷聲命令:“100米牌子,走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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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的陶利冷不丁聽到貝盧斯科尼的嗓音,吓得立刻照做。

“再切內線。”耳邊傳來男人冰冷的指導,陶利方向盤一轉,迎着勁風,賽車完美地過了彎,路肩都沒吃,就順滑地在賽道中間飛馳。

“哇!”陶利高興地驚嘆一聲,在接下來的幾個彎上,完美複制了剛才的操作,甚至有所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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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賽車一次次完美過彎,貝盧斯科尼眼底閃過訝異之色。剛才他只不過是随口指點兩句,陶利立刻就內化了?

興許是瞬間增進的駕車水平讓陶利過于興奮,都有些浪了,在無線電裏問:“我剛才的操作你喜歡嗎?”

所有聽着無線電的同事全都跟突然看到賽車事故似的,一臉菜色。

貝盧斯科尼面無表情地敷衍:“是的。”

須臾,貝盧斯科尼關閉通話按鈕,側頭同車隊總工程師說,“抱歉,我收回剛才的話。”

車隊總工程師有點呆,什麽話?

“明天讓陶利去開模拟器。”

“啊……好好。”

·

陶利進站時,保羅貝盧斯科尼已經不在維修站了。

亞加爾圍過來,看着陶利從賽車裏起身,說:“你怎麽這麽不怕死啊,竟然敢跟貝盧斯科尼開玩笑。”

陶利跳下賽車,舉手投足之間帶着難以言說的年輕勁頭,看着就賞心悅目。

“這有什麽?我看貝盧斯科尼,并不像,我們以為的那樣。”陶利摘着頭盔與防火面罩,說話聲音斷斷續續的,但很自信。“他看着高冷而已,實際上人很溫和,就像鄰居大哥那樣。”

開工第1天,親眼目睹貝盧斯科尼踹人的亞迦爾難以相信陶利的話,他說道:“他對你是特殊的。陶利,你到底用了什麽法子?”

陶利動作一頓,汗水自臉頰流入藍色高領中:“我也不知道啊。哎,今晚去酒吧吧。”

亞加爾搖搖頭說:“最近太累了,不去。”

“老人就是體力不好啊。”說笑間,陶利拍了拍亞加爾的肩膀,然後一邊脫着賽車服一邊往更衣室大步走去。

亞加爾笑罵了陶利一句:“你這個沒未來的人也只能拿年齡說話了。”

在賽車這一行,基本上所有參加F2的車手都夢寐以求要進入F1。但F1席位就那麽多,能進來的只是鳳毛麟角,其餘的車手,很快就會像輪胎上的橡膠顆粒一樣被迅速甩開,直至消失不見。

陶利雖然年輕,但也正在經歷這個過程。

走進更衣室的陶利沉默地打開櫃子,放上手套等物,然後雙手掀起上衣下擺,利落脫下印着流星隊徽的貼身上衣。

狹長的穿衣鏡裏,映出少年蓄勢待發的肌肉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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