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這才來了一個月,又提出要走,似乎反反複複的。糾結了一半天,她想,算了,糾結就是暫時還不想走,那就按照自己的計劃,先把它運作開業了再說。

老餘第二次去建委就沒叫她,柳谧說,“那也好,我在這裏搞樣板間的設計圖。”

中午她去餐廳吃飯,意外的看見任東風。任東風一看見她就滿臉笑容,“正好,一起?”

“你們還沒回去?”

“連總回去了,我只怕還要在這兒再呆一陣兒。”

柳谧松了口氣,“這麽忙啊?”

“嗯。就是上次跟你說的那塊地,”任東風一說起工作來,滔滔不絕,“那天沒給你細講。可有意思了,是塊爛尾的地。”

“你們也對爛尾樓感興趣?”

“當然了,只要資産好,烏雞也能變鳳凰嘛。業內好多成熟的案例,本來是爛尾的,結果讓接盤者變成了地标。那塊地我去看過,絕對的好。”

柳谧聽着,不時的嗯嗯兩聲,表示個回應。

任東風說,“就是有點麻煩。據說當年的開發商把購房者的預付款攜款跑路才導致的停工,現在一大摞的官司、上訪壓在上面。我去現場看過,路南真叫一個荒涼,路北還不錯,看得出開發商當年也是有品的人,綠化樹用的是法桐,哎,我最看不上別墅區用什麽銀杏來裝逼,好像沒點稀奇的樹就不足以體現小區的高貴似的……”

柳谧打斷他,“你說的這個地方叫什麽名字?”

任東風對自己被打斷沒有絲毫着惱,“路北那個叫追月,路南那個叫彩雲,也就是爛了的這個。”

柳谧咝的一聲,看見任東風在看她,就說,“不好意思,咬着了舌頭。”她放下筷子。任風還還興沖沖地說,“現在安城政府打算重新啓動這塊地,我們想做個方案,投進去。”

“我聽說,那塊地上的利益瓜葛很重。”

任東風夾了塊黃瓜,咬的蹦兒脆,“那是連總的事。我這裏只管做出來打眼的方案。我已經想好了,烏雞變鳳凰,就是這塊地。怎麽樣?要不要跟我去看看?變廢為寶,很激動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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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連總要做這塊地?”

“對啊,他自己已經去看過了。”

柳谧有點沉不住氣了。晚上,她避開連湘給連浙打電話。電話一接通,她單刀直入,“任東風說,你準備參與彩雲山莊。”

“嗯。”

“你為什麽要參與這個?”

“很多地産商都參與,你怎麽不問他們?”

“你不要告訴我,你有別的目的。”

“那我做長租公寓,你怎麽不懷疑?”

“楊遠征說,長租公寓是你和他之間正常的商業合作。”

“你也沒懷疑?還是為了躲我,也顧不上了?”

“我不想顯得自己太小氣。”

他有段時間沒說話,柳谧拿起電話看了看,又喂了聲。

她聽見那邊的打火機響,“柳谧,既然你說不想顯得自己太小氣,那商量個事兒?”

柳谧一時覺得自己出了幻覺。這幾年來,從來沒有聽過連浙以這樣的口氣和自己說話。當然,她也從來沒有以好聲氣和他說話。她深吸了一口氣,平複着心跳,“你說。”

他似乎叼着煙,說話有些含糊,“你說連家對你有恩,即便是看着給了你份工作的我爸,那幫連家個忙?”

“你說。”

“你不是和劉錦揚關系很好嗎?那和劉錦揚說說,讓恒懋中标接盤彩雲山莊。”

柳谧大吃一驚,“什麽?”

“劉錦揚是安城城投東城公司的一把手,彩雲山莊就在他的地盤上,在這件事上很有份量。你出面和他說說,怎麽樣?”

柳谧的第一反應是拒絕,“不行。”

“是你自己說不要太小氣的。”

“兩回事,彩雲山莊絕對不行。”

“不是你說感謝連家的?”

“我不想摻合這件事。”

“即便你不摻合,這塊地仍然會是別人的。是我,還是別人,有什麽區別?”

“劉錦揚說,這塊地上的包袱很重。”

“這是我的事。”

柳谧沉不住氣,“連浙,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在想什麽?”

連浙問的正經,柳谧答不上話,連浙卻已經先她說了出來,“在想我怎麽能再追上你?柳谧,你不必那麽自戀。”

隔着電話,柳谧的臉還是紅了,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反彈,“我才沒有那麽想。”

“自取其辱了好多年,即便是上吊,我也該換棵樹了。”

柳谧握着電話的手收緊了,聽他輕松的說,“做完這一單,你我的恩怨,一筆勾銷。怎麽樣?這麽多年,你累我也累了,咱們都換換口味。”

柳谧下意識的把指甲放在嘴裏咬。

“不急着答複,年後才投标。你先考慮考慮。”說完,他就挂了電話。

第7-1章

上次知道了安城有歌劇院,柳谧就關注着公衆號。近期公告,有國外的樂團來安城演《參孫與達麗拉》。這部歌劇是柳谧以前經常看的,國內也有歌劇院排過,但效果都不是很好。這次有國外的樂團來,她很想去看,可惜,知道的太晚,只有黃牛票,她又舍不得。

連湘從她旁邊經過,問她,“小谧姐,你在幹什麽一臉的糾結?”柳谧就說了,連湘伸頭看一眼,沒作聲,第二天晚上回來就把票攤開柳谧看。

連湘笑嘻嘻的說,“那你甭管,反正有你的票就是了。”

演出那天,她倆很早就去了。連湘有點心不在焉,柳谧倒是很興奮。這部歌劇說的英雄參孫中了美人計,由勝利者變為階下囚。通過祈禱,又獲得了上帝賜予的力量。在敵人的歡慶宴時,推倒柱子,與三千敵人同歸于盡。這部歌劇并不是一個喜劇,也并不是正面的形象,卻有自己獨特的魅力。柳谧聽的很沉醉,尤其是第二幕的詠嘆調《你的聲音敲開了我的心扉》,雖然明知道達麗拉是虛情假意,但還是忍不住會受感動。

謝了幕,柳谧還不願走,連湘早就站了起來,催促柳谧,“小谧姐,人家都走了。”

柳谧說,“我從來都喜歡最後一個離場。”

“最後有什麽好的?走了走人,人家都走了。”

柳谧想起曾經和她一樣在最後退場的連浙,忽然有點時空穿越的感覺。她站起來,回頭看看,劇場已經空蕩了大半,剛才的熱鬧已經寥落。再往前看看,出演五光十色的夢境的舞臺,在平淡無奇的在白熾燈下只有垂着不動的幕布。只有在熱愛舞臺的人眼裏,才能仍然激蕩出心中的歡欣。

柳谧戀戀不舍的站起來。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有看演出。既是舍不得也是難以承受。家裏出事最開始的那幾年,她幾乎什麽音樂也聽不了。她住院時,連浙還專門給她買了高品質的CD,讓她直接從桌上推落在地。連浙說當年她是誰也救不活的樣子,可能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麽樣子。

兩個人從存放處取了大衣,柳谧還沒扣好扣子,連湘就催她快走。她們走到路邊,一輛車慢慢停在她們面前。柳谧沒在意,要繞過去打車,連湘拽住了她,柳谧才要回頭問她怎麽了,車門開了,米堯站了下來。柳谧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小谧。”

柳谧看了眼連湘,明白了。她輕輕甩開連湘的胳膊,手抄在大衣兜裏不動。連湘有些尴尬,叫了聲“米大哥。”

柳谧把圍巾往上拉了下,遮住嘴,看着米堯。米堯有點局促,“天冷,你們要不要上車?”

柳谧看了看連湘,又看回他,語氣如冬夜裏受了些污染的空氣,帶着冷意和灰氣,“不用了,要說什麽你說吧。”

連湘雙手抱住柳谧的胳膊,“小谧姐,還是上車吧。”

柳谧第二次甩開她,動作不激烈,但很堅決,“不,不用,我不想上不大熟的人的車。你們要是有什麽話需要和我說,就在這裏說。否則,你們走吧。”

米堯已經看見連湘的眼裏隐約有淚意,他說,“小谧,你不要怪連湘,是我求她的。”

“呵,我有什麽可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出賣一點別人的利益,來保住自己的利益,也沒有什麽。”

連湘帶着點哀求和委屈,“小谧姐。”

柳谧看都不看她,繼續對着米堯,“你找我幹什麽?”

雖然這并不是一個說話的機會,但這樣的機會也難以再尋覓得到,米堯只好說,“小谧,當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故意要抛棄你。我也是被騙的,我爸突然買了機票,說是一家人出去旅游……”

柳谧的耳邊嗡嗡的,她還是太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聽了一晚上的音樂,在剛才,她還以為自己好了、過去已經過去了,當他再提時,她發現自己又要堕入那個境地。

她費了力才穩住身形,聲音帶着點尖銳和抖,“那些事我說過我不想提,請你們不要這麽自私,我沒有義務去聽這些。”

連湘又輕輕攀住她的胳膊,“小谧姐,我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你聽一聽——”

她還沒說話,柳谧已經用力甩開她,“不知道就別跟着瞎摻和。喜歡他你就自己去追,不要拉着我墊腳。”說完,她沒來得及注意連湘的臉色,已經跑了出去。

柳谧一口氣跑了很遠,直到跑累了才停了下來,舉目四望,不知在哪裏。這裏是安城的新城,于她本是陌生。更何況夜幕之中,她不辨方向。她又踉踉跄跄往前走了一會兒,站在空曠的場地上,仿佛天地間只剩下她自己,她在路邊慢慢蹲了下來。

她的手機一直在震動,她也沒有理會。等到她凍的有些發僵,想拿出手機看時間時才發現沒電了。

柳谧的腦子發木,又愣了會兒,才意識到她現在面臨着什麽難題。

她的腳已經有些發木,渾身基本也沒什麽熱氣,手都伸不直。這裏是新城,政府才遷過來不久,四周還沒有商業設施,也沒有像樣的小區。車和人都極少。她有些惶惑。四處看看,好在歌劇院、博物館的建築即便在夜色中也辨別出來。她只能走回到歌劇院門前,歌劇院已經門扉緊閉,不複剛才那燈光燦爛的樣子。

還是沒有出租車。柳谧她繞着走了一圈兒,終于發現了一個公用電話。她如獲至寶,過去一看,居然支持交通卡。她把卡插進去,拿起話筒,卻不知該撥給誰。

現在都是直接把號碼存進手機,沒人會去背。她的腦子裏只有兩個號碼。一個是當年米堯的。出事之後,她再也沒有打通過那個號碼。另一個是自己在恒懋安城公司辦公室的號碼,因為總報給別人,便記住了。

恒懋安城公司的號碼前四位是一樣的,不同的是後四位。她随便瞎編了幾個數字,果然沒有人。她只能繼續編下去,編到她猶豫着要不要直接打110報警求助時,電話居然通了。

她愣了,一時沒說出話來。

那頭喂喂了兩聲。柳谧說,“您貴姓?”意識到不妥,趕緊又說,“我是和咱們合作做長租公寓的萬家的柳谧,日常在19樓辦公,您是哪位?”

電話那頭的聲音熱情了起來,“柳小姐?我是任東風啊。有事?”

柳谧的心忽的就放了下來,“任總,您能不能幫我個忙?”

“怎麽了?你說你說。”

“我出來看歌劇,從劇場出來有點晚,手機沒電了,也沒法兒叫車。您能不能幫我叫個車來?我就在劇院的……”她停住了,自己這是在劇院的哪個門?

任東風已經做了決定,“我去接你吧。”

“不用不用。”

“沒事,這麽晚了,叫車也不安全。你又沒有手機,聯系你也不容易,我開車過去最快。”

這麽說,柳谧也就沒再客氣。她道了謝,又有點尴尬的說,“不好意思,我晚上不大辨方向,現在只知道是在一個公用電話亭裏,至于哪個門,只好勞煩你找一找了。”

任東風哈哈笑了,“沒事兒,我開車,快。”

夜又黑又冷。柳谧基本已經凍透了,她原地蹦跶着,有了希望的時候最難熬,似乎過了很久,才看見一輛車開過來。她原地不動的站着,果然,車子停下了,任東風扶着車門大聲喊,“柳小姐,過來吧。”

柳谧瞬間像得了救,歡天喜地跑了過去。

任東風發動了車子,“你怎麽會這麽晚?”

柳谧以守為攻的問,“這麽晚你怎麽還在公司?”

任東風哈哈的,“我不在公司的話,怎麽會接到你的電話?你還能記得我的辦公電話,咱們之間沒通過話吧?你的記性還真好。”

柳谧不好意思,“其實是随機編排數字挨個打的,再沒人接,我都要打110了。”

任東風說,“确實夠晚的。看個歌劇,怎麽會晚到這個份兒上。”

“夠晚的你還在加班,你真敬業。”

任東風果然被她引了過去,“還是和你提過的那個爛尾樓的事。着急要方案,地塊又太大,才把各類欠款理明白,正在測算什麽條件吃下來比較有利。”

“我聽說這塊地上的包袱很重?”

“确實重,要吃下來不容易。地塊也太大,需要調動的財務資源也不少。安城政府還希望做成一個亮點工程。政府只會提要求,解決辦法是我們來想的。當然,樂觀一點說,政府的要求就是指引我們前進的明燈。”

柳谧讓他逗樂了,“任總,你可真有意思。”

第7-2章

任東風也笑了,“沒辦法啊,工作這麽累,不自我調節下,會吃不消的。你呢?以前做中介的時候,靠什麽舒緩壓力?”

“嗯,聽音樂吧。音樂把眼前如爛塘的生活暫時隔離開,還有美和希望。”

任東風看了她一眼,“那你對你的工作也并不是很滿意,那為什麽不考慮接受我的提議呢?”

柳谧沒想到他會拐到這裏來,就讪讪的說,“我說了,我們公司對我有恩。”

“如果這是借口,那我不再探究背後的原因。如果你真是這麽想的,那我們可以聊聊。是哪一個?”

柳谧答不上話,任東風說,“柳小姐,我不明白,你的防備心理好像很重。”

“嗯……有點別的原因,和你沒什麽關系。”

“那我多句嘴。人的職業生涯是很有限的,所遇到的機會也是很有限的。以前新聞聯播裏老說一句話‘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你難道就不想想自己以後的發展?”

任東風的推心置腹讓柳谧有些慚愧,她說,“确實是有些與工作無關的個人顧慮。”

任東風只長嘆了一聲,“你們女人真是奢侈,想怎樣就怎樣。也可能這些對你還是太容易得到了。恒懋新業務部,恒懋最有前途的部門,你不知道我每天要收到多少內部、外部的簡歷。”

任東風的語氣讓柳谧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不識好歹,她只好又加了一句,“我其實原來準備出國的,臨時走不了,暫時又回了原來的公司,不知哪天會離開。”

任東風來了電話,屏幕上顯示的是“連總”,柳谧閉了嘴,把頭轉向窗外,聽到耳邊是“連總……我才離開公司……找人找柳小姐?哦,那應該不用了,她正和我在一起。”

柳谧聽到自己的名字心裏就緊張,任東風已經叫她,“柳小姐。”

柳谧回過頭,任東風用下巴朝卡座上的電話示意了下,“連總找你。”

柳谧把電話從卡座上拿下來,說了個喂,電話裏沒聲音,任東風說,“對不起,我忘把藍牙摘下來了。”

柳谧尴尬,她看任東風摘了耳機,又小聲“喂”了下,那頭靜了幾秒,就說了一句“趕緊滾回家,別讓連湘擔心。”然後就挂了。

柳谧把電話安回架子上。車裏的氣氛有些詭異,柳谧琢磨着不知剛才連浙在耳機裏說的是什麽。看樣子,任東風已經猜到她與連浙的關系非同一般。她覺得有些愧對任東風的熱忱,想了想就說,“不好意思任總,有些事,我也不知道怎麽說,謝謝您對我的認可。有些事,實在不知道怎麽說。”

任東風提了速,忽然笑了,“小柳,我叫你小柳,沒問題吧?你不用緊張,我是總裁辦出身,以前是連總的助理。上次你在安城出車禍,是連總讓我找人挨家醫院查的病房。不過,連總不交待,我也就不管你們個人之間是什麽關系。我只是說我的工作。就像連總讓我去和楊總談長租公寓,我會按商業條件來考慮這件事。”

這下輪到柳谧無地自容了。

任東風說,“既然說到這一步了,不妨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如果你因為連總而放棄一個轉型機會,那你有點得不償失。翅膀硬了才能飛得高,有才華而任由在爛混塘裏,那是暴殄天物。畢竟我們活着是為了美好的生活,而不是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

任東風一直把她送到樓下,柳谧上了樓。門一開,連湘就沖了過來,抱住她,“小谧姐,你回來了,吓死我了。”

柳谧冷淡地應了聲,連湘擡起淚汪汪的眼,“米大哥回去找你了。你的電話打不通,我們要吓死了。”

柳谧推開她,脫了大衣。連湘跟在後面,“小谧姐,你不要生我氣好不好?我沒有別的意思。”

柳谧也不看她,“我不生你的氣。”

連湘靠過來,“小谧姐。”

柳谧心裏忽然生出一股煩躁,“我要去睡了。”她聽到連湘給米堯打電話,就躲進了洗手間。

昨晚凍的太過,柳谧第二天病的起不來了。

連湘讓她上醫院,她不肯,連湘只好去上班了。柳谧在家睡了一天,中間電話響了幾次,她也沒有接。中午連湘給她叫的外賣,她起來吃了,才到陽臺上坐着曬曬太陽,看了看手機,昨晚和今天,都有陌生的安城本地手機。她心下厭煩,撥了連浙的電話,電話一接通,她說,“連湘實習的單位應該也快放假了,你把她弄回去吧。”

連浙聽着她那濃濃的鼻音和劇烈的咳嗽,沒有說話。

柳谧喂了下,連浙說,“連湘說,她沒有惡意。你說她為了自己的利益、損害你的利益,她也很傷心。互相扯平,別計較了。”

柳谧說,“我現在是在通知你。讓你說,只是覺得我說了她會傷心,你讓她回去,她會好過一些。”

連浙沒有說話。

柳谧說,“我也和你說一遍,我不生她的氣,只是累,不想再面對這些人、這些事。你把她叫回去吧。我已經決定了,等着我說,回頭她哭了,你別怨我。”末了,她又說,“她買了不少東西在這兒,我會慢慢把錢還給你的。現在沒有,等發了工資再說吧。”

“你是準備把連湘也踢出你的生活?”

她沉默了下,“談不上誰踢誰。我昨晚想過了,你說那時的我是一幅誰也救不活的模樣,可能是真的。現在我好不容易活了,我不想再招惹這些事。另外,你讓我考慮的事,我也想過了,我幫不了。其他的,你愛怎麽辦怎麽辦吧。年後我也會辭職。”

“是因為任東風?”

“和他沒什麽關系,我自己考慮的。”停了停,她又說,“糾葛這麽多年,既然你也有心放棄,那請你不要再和我計較以前的事、給我一條生路。我欠你的,我承認。安城我雖然沒多喜歡,畢竟熟悉些,暫時也沒有能力去別的地方,希望你能高擡貴手,讓我能在這裏至少先緩一緩、呆一呆。”

柳谧挂了電話,把藥吃了,端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着水。冬天午後的太陽照進來,暖和和的。

想到決定這麽容易就做了出來。

原來舍棄也并沒有想像的難。

又要回到一無所有的狀态中了。

連湘下午四點多就回來了,帶着大包小包的菜,進門就說,“小谧姐,你今天怎麽樣啊?”

柳谧含糊的應了句還行。連湘把菜放到廚房,手裏拿着兩盒藥過來,“都說這個藥特別管用,你吃試試。”

柳谧接過來翻看了下,扔在一邊,“噱頭吧?感冒這東西,沒什麽特效藥,就是熬着。”

連湘說,“今年的流感特別嚴重。你沒看那篇刷爆網絡的文章嗎?感冒也是能死人的。你別以為自己是凍着了就不當回事,凍着的感冒也會抵抗力下降,病毒性感冒也就有了。你不要不在意,我一會兒也吃兩粒預防下。”

柳谧見她說的真誠,也沒有辦法說硬話。連湘已經做飯去了。

連湘晚上做菜很用心思,照顧了柳谧這病人的口味,柳谧琢磨着連浙不知和連湘說了沒有。

柳谧這次病的真不輕,發燒好了,咳嗽遲遲不見好,一咳嗽起來驚天動地,老餘都咳的擔心,“将要過年了,大家都休息了,沒那麽忙,你也不用來了。”

柳谧說,“我也就是能做什麽做點什麽。另外,我提前和你說一聲,年後長租公寓正式上線,我可能就離開了。”

老餘有點吃驚,“怎麽了?”

柳谧說,“上次在建委,你也看見了,我和安城有點瓜葛,不大想做這一塊兒了。”

“那你要去做什麽?”

“還不知道。我同學說可以幫我找個工作,但我還沒有想好到底幹什麽。”

老餘說,“你在這一行幹了這麽多年,也算有個積累。如果去別的行當,重新開始,你不發愁嗎?”

柳谧笑了下,“這不是當年赤手空拳的時候了,總是有辦法活下去。”

“你和楊總說了?”

“還沒有。本來也沒想好,最近發生了點事,先和你說完了再和他說。我也不想耽誤這邊的工作,和恒懋的合作才開始,于公于私,我都會等着長租公寓上了線再走。”末了,她又說,“樣板間我已經設計完了,你留點材料給我,我春節假期打算自己裝修着玩玩兒。”

“你自己?”

“對,也無非就是刷刷牆、上上色什麽的,手好的也差不多了,自己折騰折騰。反正折騰壞了,年後自有工人來收拾。”

老餘笑着答應了。

老餘回寧城的那天晚上,柳谧正準備睡覺,連湘有電話進來,聽她叫了聲“哥”。一會兒,連湘的聲音就高了,“你怎麽還罵我呀?我又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你們這些知道的,也沒人告訴我,現在說我蠢,你不蠢,你怎麽不早說?我的事不用你管,即便我不在小谧姐這裏呆着,我也不會回家看你怄氣。”

連湘扔了電話,跳起來就去拖箱子。

柳谧不得不問,“連湘,你要幹什麽?”

連湘氣鼓鼓的不說話,打開箱子往裏面扔東西。

柳谧只好站起來,“連湘,你這是要幹什麽?”

連湘帶着氣,“你們不是都怪我讓你和米大哥見面是蠢嗎?那我不打擾你們。”

柳谧攔住她,“你到底要幹什麽?”

“你不是嫌我煩嗎?我搬走。我告訴你,我什麽私心都沒有。不是像你們想的那樣,為了讨好米大哥,我就是覺得,你們見面能把話說清楚,對誰都好。你們犯不着這樣對我,我沒做什麽虧心事。”

連湘的眼圈紅了。柳谧奪過她手裏的東西,把箱子推到一邊去,“你冷靜一下。”

連湘又把東西奪了回來,“我不要冷靜。我讨厭你們這些人。我喜歡的人,我努力去追,也不是什麽丢人的事。我也沒有出賣你的利益來維護我的利益。我沒有。”

柳谧看勸不過,只好給連浙打電話,連浙卻接也不接。柳谧只好回來勸連湘,“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出去不安全。”

“我怎麽樣,不用你管。你自己不也是說跑就跑了嗎?你跑了,都擔心你、去找你,都說是我錯了。我到底怎麽錯了?那我也跑,我看都還說不說我了。”

柳谧沒有辦法,她阖上箱子坐在上面,“行了,連湘,你別鬧了,我頭疼。別鬧了好不好?別聽你哥的,我沒有怪你。你要是不想回寧城,你就不回。你別鬧了。”

連湘還嘟着嘴,柳谧舉着手,“我頭疼,你去給我倒點水來喝。”

連湘把水端來,不作聲的遞給柳谧,柳谧接過來,還是坐在箱子上,“連湘,我真的不是怪你。我那天說話重,你不要太往心裏去。即便你是因為米堯求你,也沒有什麽。自己喜歡的人讓自己辦事,确實很難抗拒,你只是不知道我們的事。我真的不怪你。”

連湘還是低着頭不吭聲,柳谧又說,“我就是累,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悄悄生活,和你們誰都沒有關系,談不上恨誰生誰的氣。”

柳谧把水喝光,連湘接過杯子,“小谧姐,那天我也挺害怕的,你一跑就沒有影兒了,我和米大哥都吓一跳,開車找了你好久也沒找到。當時米大哥就很後悔,說你從小就性子要強,不該這麽着和你見面。你的電話又打不通,他就先把我送回來、自己又出去找。我不知道他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但他那天的焦急不是假的。”

柳谧略略做了點笑容出來,“失去生命的花,再是花蕾的狀态,也不過是一堆爛草,還說什麽真的假的。”

連湘顯然沒有聽懂柳谧的話,只是覺得一股悲傷,“小谧姐,你別這樣。”

柳谧笑了,“沒事。都早些睡吧。”

兩人都沒再提連湘回寧城的事。臘月二十九,繁華的街面變得寂寥,擁堵的交通變得順暢,公交、地鐵裏空空蕩蕩,一早就下雪,沸沸揚揚。

恒懋下午正式放假,柳谧去超市買了點菜回家,連湘也早回來了。看見柳谧,眼神躲閃了下,迅速低頭。

柳谧說,“你真不回家?”

“嗯。”

柳谧随口說,“和你哥有什麽好吵架的?”

連湘意外的沒有接話。

柳谧也不再勸,收拾着作飯。雪到了傍晚下的更大,新聞上說,航班取消了,高速公路也被封了。她們住的這城鄉結合部,小區人本來就少,路面的雪也沒人掃,四處白皚皚的,車和行人碾出的小道,被傍晚的雪又重新封上了。

柳谧看了會兒雪,懶洋洋的窩在陽臺上重新看書。

陽臺是她和連湘都喜歡的地方,前些日子連湘又買了個幾個墩子,連起來形成一個小榻,鋪上電熱毯,倒成了個安樂窩。

連湘一晚上似乎有些心神不寧,柳谧以為她是後悔沒有回家。本來想再勸勸的,見雪這麽大,也走不了,就想看看第二天的天氣再說。

柳谧洗漱完了,連湘還在客廳,她也沒叫連湘,自己關燈睡了。不知睡到什麽時候,她讓門外的聲音吵醒,居然有男人壓低嗓子說話的聲音。

她倏的坐起來,按亮燈,緊張的喊,“誰?”

門外靜了下,皮鞋碰着地板一步步走過來,門被扭開了,在她要驚叫出聲的時候,客廳的燈光在他身後,卧室床頭燈雖然暗,卻還是讓她認了出來。

他說,“是我。”

第8-1章

柳谧呆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确實是連浙。

連浙已經把卧室裏的大燈按開,明亮的光線灑了下來,他的大衣還沒有脫。

連湘擠了進來,推着連浙,“你出去,怎麽能進女孩子的屋裏呢?”

門被重新關上了,柳谧呆坐了一會兒,找了件家居服換上,出了卧室。看看牆上的鐘,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

沙發上扔着連浙的包,箱子立在門口,地板上是他鞋上沾着的雪化的泥印,連湘正在收拾,見她出來,就賠了個笑,“小谧姐,吵醒你了。”

連浙洗了手出來,帶着點嘲弄,“睡覺還真輕,一進門你就醒。”

柳谧看了眼連湘,明白了她下午心神不寧的原因。她淡淡的說,“這麽大的雪,你怎麽來的?”

“開車。”

“高速公路不是封路?”

“走的別的路。”

連湘已經拖好地,柳谧看了眼連浙腳上的拖鞋,沒再說什麽,“那你們倆聊,我繼續睡了。”

她聽見連湘埋怨的聲音,“我讓你住酒店。”

“忘定了。”

“你能記住什麽?讓你別來。小谧姐一定要怪我了。”

連浙沒有說話。

“我給你煮點面條吃。”

客廳安靜了,光線從卧室門底透了進來,一門之隔,他和她,柳谧莫名的有些緊張。她拿起手機刷了刷,都說好大雪,他卻就這麽冒着雪來了,怪不得連湘擔心。

她不習慣于幹躺着,按亮臺燈,拿起睡前的書接着看。

一會兒聽見連湘回來的聲音,“方便面加了菜,這最快,你湊合着吃點兒……你一路開車,吃飯了嗎?”

“兩頓沒吃。出來後高速公路才封的,轉到其他小道上,路邊的飯館都關門過年了。”

“你應該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這麽開過來,很危險的。”

“雪地不好開,懶得折騰。”

“就這麽半夜開過來不折騰。”停了會兒,大約連浙吃完了,連湘又說,“這就是個一室戶的房子,我和小谧姐也是睡一張床,你晚上睡哪兒?”

“沙發。”

“嗯,也只能這樣了,得虧我買了個沙發。啊,糟了,家裏應該沒有多餘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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