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拾自己的袋子,如果自己推說不要,似乎有點過于看重這點在他們兄妹看來不值得在乎的東西,也就不作聲的收了下來。

連湘剛好歸整完,就搶過盒子,把表拿出來,“戴上戴上,正好過年,你也添個新物件兒。”連湘給她戴好,很開心,“這表雖然我不喜歡,但還挺襯你的。我們總算人人都有新物件了。就是,過年嘛。”

吃了飯下樓來,發現滿城都是燈光秀,所有的建築都開啓了景觀燈模式,看得人心裏喜氣洋洋的。連湘說,“我忽然不想回家了,我們開車看夜景、游車河好不好?”

柳谧笑,“燈光秀要騎車看才有意思,坐在車裏,呼嘯而過,你能看見什麽?”

連湘興奮的說,“那就去騎車。反正單車滿街都是。”

“你別鬧了,我們今天是開車出來的,穿的少,也沒有帽子和手套。”

“那現在去買啊。守着商場,需要什麽不能立刻買回來?”

柳谧對連湘的話無話可說。她指望着連浙反對,連浙卻并沒有說話,也只好跟着連湘重新進了商場。

五樓就是戶外運動品牌,連湘找到其中一家,不過十五分鐘,已經從頭到腳挑好了。連浙也挑好自己的。連湘催柳谧,“就你磨矶。”又沖着店員說,“就我這樣的,一模一樣的,給她來一身。小谧姐,你把號碼報給他。”

連浙插言,“她穿粉的不好看,酒紅色的吧。”又對着店員說,“開票,我們趕時間。”

他們穿着同一品牌的衣服,騎了上車,沿城市的中軸線,騎到沿河大道,哪裏都是流光溢彩,車不多,人稀少,城市像為他們空曠了起來。

連湘嗷嗷尖叫,“小谧姐,你以前也騎車看過夜景吧?”

“對。在寧城的每一個新年,我都自己騎車出來看夜景。”

“寧城的新年,也這樣少的人嗎?”

“對,過年的時候,萬家團圓,街上的人就少。尤其是除夕和初一,街上基本沒人。一個人騎着車,像是流落到另外一個星球。”

連湘又嗷嗷叫了兩聲,“真棒,你怎麽會想起這個主意的?”

Advertisement

怎麽想起這個主意的?她并不是有閑情逸致,只是滿城鞭炮響起的時候,一個人在屋裏實在太寥落,不如騎車出來轉轉。久而久之,這就形成了習慣。

他們在濱河光景廣場休息,過河大橋的橋面、橋廊和每根鋼索都被點亮,映得橋下水光閃閃,橋像是架在仙境之中。對岸的燈火遙遙相望,仿若他鄉。

柳谧說,“這座橋變成這個樣子了,以前只有橋頂和主杆上有燈,現在真漂亮。”

連湘掏出手機四處拍照,柳谧說,“謝謝你送的表。”

他俯在欄杆上抽煙,水面映着波光,但光線并不能照清人臉上的表情,他嗤了一下,“我曾經想把全世界送給你,你不屑一顧,現在卻因為這麽一塊表而謝我。”未及她說什麽,他又說,“也不用謝我,不是為了你專門買的,是連湘不要才送你的,要謝就謝連湘吧。”

第10-2章

柳谧第二天才發現連浙發過一條朋友圈,就是跨河大橋,配了一句“此時此景,燈光燦爛。”

任東風回,“連總去了安城?”

柳谧一陣緊張,所幸沒有看到連浙的回複。

初四休息了一天,初五他們去怡雲寺進香。這是連湘的提議。怡雲寺是安城著名寺院,香火很盛,經常有四面的人來燒香拜佛。他們到的時候,早已經是人頭攢動。連湘驚嘆人多,柳谧笑,“你沒見初一早上。本地人喜歡搶頭香,經常排到幾公裏外去。”

連湘咋舌,“真的有那麽靈嗎?”

連浙說,“信則有,不信則無。比如你今年一切安康,可以歸之為保佑的結果。如果你今年不大順利,可以想成如果不是老天保佑,可能情況更差;或者可以想成,這是在渡劫。反正就看你用哪一套邏輯。”柳谧都跟着笑了起來。三個人跟着人群進廟獻香,哪裏都是人,獻香都是見縫插針。

連湘說,“這麽密的香,還不能作記號,也真的只有神仙才能分得清楚哪柱香是誰的。”正說着,後面上來個工作人員,把大香爐樽裏燒着一半的香□□,蘸水熄滅,清理地方好供後來人進香。柳谧說,“菩薩也不容易,辨認哪柱香還得有倒計時限制。”大家哈哈大笑。

晃蕩到中午,他們跟着人流去吃齋飯。齋飯素而無味,連湘吃了沒幾筷子就不動了,柳谧說,“佛家重地,這裏不能浪費。”

連湘和她咬耳朵,“可是真的很難吃啊。”

連浙劃過柳谧眼前的盤子,“你的我吃了,你倆吃掉連湘的。”

好不容易吃了飯,他們打算在寺裏轉轉。廟後的牆上有個碑文,連浙和柳谧停下來讀,連湘忽然緊張兮兮的拉了柳谧一下,“小谧姐。”

柳谧一擡頭,看見米堯陪着邱華走過來,幾個人正看個正着,邱華停了下,然後激動的走了過來,“小谧。”

柳谧的第一反應是後退、逃跑,連浙跨上來一步,站在她身後,沖米堯點點頭,“米總。”

邱華注意到他,問米堯,“你們認識?”

米堯分寸未失,“媽,這位是連總,那是他妹妹連湘。”

邱華把目光從連浙移到柳谧,“小谧,那天在醫院,你說你嫁人了,是他嗎?”

柳谧還沒有回過神,連浙就着她的腰,把她攬到自己身邊,沖邱華笑了笑,“阿姨好”。連湘也小聲的問了好。

邱華的神色複雜,“好啊好啊,有了歸宿也好,總算不用擔心了。你們也是來上香?”

柳谧冷淡的說,“我們已經進完香了,正準備回去。”

邱華殷殷的望着她,“小谧,你能不能過來,我和你說句話。”

“不能。”

米堯才要出聲,讓邱華止住,她說,“小谧,當着佛祖的面,再不信佛的人,也不敢說謊。我今天敢在這裏發誓,當年堯堯真的不知情,你米叔叔也絕沒有害你們害的意思,不是像外界說的那樣,不是的。”

邱華激動的有些哆嗦,米堯怕她的身體受不住,就小聲勸她,“媽,你冷靜冷靜,當心身體。”

連浙的目光掠過連湘,連湘膽怯的低下頭。邱華繼續說,“當年是有人逼你爸,也逼你米叔叔。情況緊急,你米叔叔沒有辦法,想先保住一家,怕堯堯沖動,就把他也帶走了,想出去躲躲,回來再找你,沒想到你出國了……再也沒有找到。”

柳谧呆愣愣站着,似乎是在聽別人的故事。冬日的陽光從來沒有那麽刺眼,她搖晃了一下,連浙扶住她,換了兩條胳膊箍住她的腰。柳谧捂着耳朵,搖着頭,“我不想聽,別說了。”

米堯叫了聲“小谧”想過來,連浙冷淡地說,“米總,她并不喜歡你出現在她的眼前,你可不可以離開?”

米堯有些激動,“我好不容易見到她,我要和她說。小谧,我媽說的是真的。我當時真的不知道,後來我回來找你,我沒想到你居然沒有在安城,他們說你出國了,我……”

柳谧放下手,“我是出國了。不出國,要怎麽樣?你知不知道那些要債的有多可怕?他們不知道從哪裏弄到我的行蹤,像螞蟥一樣粘在我身上,我走到哪裏,都會碰到他們。他們說我爸把錢轉移走了,轉給我了,轉出國了,要我把錢交出來。錢在哪兒?哪兒有錢?他們還說,如果我不把錢交出來,他們要找警察逮捕我。這還是好的,還有人想抓我,好幾次我僥幸逃走了,我是逃出國的,你懂嗎?我哪兒敢在國內呆着。”她的聲音嘶啞,“錢在哪兒?我沒有錢。我爸爸沒有把錢轉給我。沒有。我沒有拿你們的錢,沒有。”說到最後,她有點聲嘶力竭。

連浙緊緊的抱着她,她在他的懷裏抖,想起他破窗而入的那次,她有些意識模糊,還在說,“我沒有拿你們的錢。”

邱華老淚縱橫,“小谧,當初是我們不對,是我們沒有考慮好。”

柳谧的聲音發抖,“你說當初是為了避禍,是有人逼你們,你們不是故意的,那你們等等我。哪怕就和我打個電話說一下,哪怕你們讓我知道你們在哪裏,哪怕你們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她說不下去了。

那些孤苦無依的時刻,一幕幕重新浮在眼前。

慈愛的雙親忽然成了冰冷的屍體,她也忽然由天之驕女堕落到人人唾棄,滿世界都是鄙視、厭惡的臉,千夫所指,似乎她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人。乾坤颠倒,她像無根之浮萍,只能倉皇逃離。

邱華說,“小谧,千不對萬不對,都是我的不對,你不要怪堯堯,我給你賠不是。”她顫巍巍的要跪,連湘跑過去幫米堯扶住她,求救的望着連浙。

連浙不理她,只是輕輕的拍着柳谧的後背,“咱回家?”

米堯扶着邱華,“小谧,我爸媽也沒有多大的惡意。我爸郁郁寡歡,也早就去世了。自從我爸去世,我媽的身體也不大,這是我們兩家的不幸,你不要再往傷口上撒鹽了,好嗎?要怪就怪那個害我們的人。”

連浙忽然開口,“你們知道是誰了?”

米堯搖頭,“還不知道。”

連浙說的平穩,“那就查清楚了再來說吧。眼下你們雙方的精神狀态,都不适合繼續談下去。雖然這裏是發誓的好地方,但人不是佛,即便佛祖能原諒,人的傷疤的愈合也需要時間。”說完,他擁着柳谧離去。

柳谧一直在哭,肩膀抖動,如風中落葉。連湘坐在後排不敢說話。車到市裏,連浙停了下來,“連湘你自己打車回去吧。”

連湘小聲問,“你們要去哪裏?”她從後視鏡中看到連浙的目光,趕緊下車走了。

連浙把車開到龍山路,開了門,把走時開着通風的窗戶關上,又去燒了水,燙了杯子,才又給她倒了一杯,端了過來。

柳谧還在抽噎,連浙扭了個毛巾遞過來,她默默接過來。毛巾是熱的,她捂了會兒臉,覺得好多了。

連浙把毛巾晾上,回來在她面前坐下。柳谧在他的目光下有些想躲閃,連浙似乎發現了她的不自在,就垂下眼簾,看着地板出神。她偶爾抽噎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水。

“謝謝你,”她說。

他等了會兒才開口,“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今天說的。”

“也沒有必要和別人說。”

兩人坐着,外面的天漸漸暗了下來。柳谧說,“你回去吧,連湘還在等你,我今晚想一個人呆着。”

連浙站起身出去了,一會兒樓道裏傳來電梯的叮當聲,四周就徹底安靜了下來,屋子霎時變得很暗,天花板也變得很低,柳谧的淚又湧了出來,她趴在沙發上哭了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門上傳來聲音,她驚恐的彈了起來。屋裏沒有開燈,連浙一手扶着門把,一手拎着菜,“怎麽了?”

柳谧呆呆的站了會兒,似乎才明白是誰。連浙放下東西,打開燈,把她推回到沙發,俯身撐着沙發背,和她對視,“是我,我今晚不走。”

她愣愣的看着他,他揉了揉她的頭發,嘆了口氣,“該拿你怎麽辦。”他收了手想去做飯,讓她拉住,哭過後帶着沙啞的聲音說,“你和我坐一會兒好不好?”

他就勢坐下,把她抱起來坐在自己的腿上,兩人靜靜的坐着。她說,“你不是問我為什麽恨你嗎?因為當年我從國內回來,你不知從哪裏得到的消息,當天晚上就去敲我家的門。我以為是那些追債的人來了。”

他扳過她,看着她那低垂的臉。

“你繼續說。”

“他們說過,不管我跑到哪裏,他們都能找到我。你一直敲門,越敲越激烈,我就以為是他們。當時我很絕望,然後就……”

她沒有說下去,他吻住了她。

她的臉讓淚水浸的有些發鹹,他細細的舔幹淨。

“對不起。”他喃喃的說。

她哭,“我知道不該怪你。可是,”她搖着頭說不出來話。

她知道不該怪他。哪怕是那場自殺他是直接的導……火……索,但依然不該怪他。他有什麽錯?他不過是關心一個他喜歡的女孩子,沒有過界,沒有威逼。只是,他出現的時候不對。

“是我該和你說對不起。”她說,“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

他吻着她,“別說了。”

她還是哭,“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是誰對不起我呢?我真的誰也不想恨。”

“那你還恨我嗎?”

“恨。我恨你,總來侵占我的生活。”

他不再說話,耐心的吻着她。他把手插進她的頭發,慢慢撫着她,由頭到背,依次往下。他的吻也跟着下來。

她在他的安撫下終于暫時忘卻了苦痛的記憶。沙發被兩人的重量壓的陷了進去,兩人從來沒有貼的這麽緊,相互間像是不留下一絲縫隙。他吻着她,細致中帶着狂熱。他帶着她,從波峰到波谷,又到下一個波峰。

第10-3章

事後,他仍然不肯離開她,伏在她身上,撥開她被汗打濕了的頭發,凝視着她的臉。

柳谧的意識已經回來了,她不敢看他,推着他,“你下去,該回去了,連湘一定等急了。”

“我和她說我們今晚不回去了。”

柳谧的臉臊的通紅,她推他,眼神四處飄,“你怎麽能這樣?”

連浙若無其事,“她早知道了。”

“你胡說。”

“上次做完後,你指責我不戴套,于是去超市買菜時我買了避孕套,連湘翻袋子時給翻了出來。”

柳谧有些氣急敗壞,“你怎麽那麽不小心?”

連浙慢吞吞的爬起來,“男歡女愛,沒什麽不正常的。”他看着她,目光深邃,“我也并不覺得這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柳谧從地板上揀起一個抱枕丢過去,“你是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我呢?”

他順勢抱住她,“你考不考慮嫁給我?”

柳谧呆了一下,然後去解他的箍制,“我看你是瘋了。”

“回答問題。”

她轉過臉,“男人們果然都是在床上的時候最糊塗。你忘了,是你說的,彩雲山莊結束後,你我的恩怨一筆勾銷。”

她的臉上除了認真沒有別的表情,他放開了她,懶懶的蹬上拖鞋,連衣服都沒穿就站了起來,有些漫不經心的說,“是啊,我還真忘了,得虧你提醒我。”他返過身,撐住沙發背,把正在穿衣服的她堵在中間,“那我們時不時的就這麽約一約,怎麽樣?”

她惱羞成怒,“你當我是什麽?”

“你不滿意?”

柳谧真的有惱了,“連浙,今天是個意外。我感謝你今天陪着我,僅此而已。希望不要給你造成什麽錯覺。”

他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的臉,忽然笑了,“錯覺?我能有什麽錯覺?我知道你不愛我,從來都沒有其他錯覺。”

她以為就這樣了,他又加了句,“可我也從來也不想就這麽放了你,哪怕你恨我,怎麽辦?”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離開了她,勾了件家居服,洗澡去了。

由于柳谧的堅持,他們還是回到了香樟路連浙的房子。連湘一開門,就撲上來抱住柳谧,“小谧姐。”

柳谧這次的反應要比上次平淡,說了句我沒事就進了卧室。

連湘跟着連浙進了廚房,帶着一點讨好的腔調,“哥,你們還沒吃飯?要不你去坐着,我來煮面。我也就才煮了個面吃。”

連浙把菜放到冰箱,抱着胳膊,“說說,今天是怎麽回事?”

連湘有些心虛,“什麽怎麽回事?就是碰巧遇上的。”

“碰巧?”連浙冷笑,“這安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怎麽就這麽巧,今天兩撥人都去上香?”

連湘賠笑,“那就是巧啊,有什麽辦法?”

連浙沉下臉,“連湘,就你這智商,在我面前耍什麽?”

連湘扁了下嘴,“我說了你也不信,這次真不是我和他串通什麽。只不過是前兩天給他拜年,問他是不是在安城、假期怎麽安排之類的。他說,他初五會去怡雲寺上香。我也就是想試試,看看能不能偶遇。誰想到,真會碰上。”她舉起右手,“我保證沒有撒謊,絕對沒有撒謊。”

她觀察着連浙的臉色,放下手,“哥,其實我覺得,他們今天說的,也未必是假話。真的,我覺得米大哥是冤枉的。”

連浙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

“沒什麽然後啊。哥,既然他沒有那麽不堪,我是不是可以繼續和他來往了?你也聽見了,不是他的錯。”

連浙喝了口水,“你今天導出這一出,就是為了這點自私的小算盤?”

連湘馬上說,“我沒有,這鍋我不可不背。即便我有點個人利益的考慮,我可不是為什麽自私的小算盤。我就是覺得,誤會能解開,對誰都好,不是嗎?”

連浙又喝了口水,沒有說話。

連湘讨好的說,“你放心,他知道小谧姐現在和你在一起,應該不會來橫刀奪愛。”

橫刀奪愛這個詞勾起了連浙的回憶。

柳谧自小到大收到無數表白,又有劉錦揚的騷擾在前,對男女上的爛桃花十分小心。在他們認識的頭一年多裏,以她的敏感,對他頻繁出現在自己周圍的意思不是沒有一點起疑。有一次,她故意說,“我有男朋友了,我自小和他一起長大,我很信賴他,也很依戀他。”

那個時候的他倒也坦蕩,他笑了笑說,“是嗎?你放心,我沒有橫刀奪愛的打算。看見你幸福,我也會高興,但是,”他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讓你男朋友看牢你,別讓我找到機會。如果有一天他松了手,情況就不知道是個什麽樣子了。”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願意等待的人,那些年卻在等待她。雖然看起來希望渺茫,私下裏,他還是曾想過許多種他們分開的可能,卻沒想到是這一種。

他最不想要的一種。

連湘見連浙不說話,有些發怯的叫了聲哥,連浙漠然,“那也不行。”

連湘這次的聲音高了,“又為什麽?”

“他不喜歡你。”

連湘的臉有些紅、但聲音并沒有降下來,“我就是和他來往,也沒有說他要喜歡我。”

連浙斷然否定,“我說不行就不行。”

連湘氣極了,“為什麽不行?是不是就因為他是小谧姐的前男友?”

“你既然知道,還不算傻,那就給我離姓米的遠一點。”

“那又怎麽樣?誰還不允許有個前男友?如果有一天你和小谧姐分了,我還不能和她做朋友了?”

連浙的臉沉了下來,“亂說什麽?”

“我怎麽亂說了?沒自信。我都不擔心他們舊情複燃,你擔心什麽?”

連浙索性放下杯子,“你別給我胡說八道,不讓就是不讓。”

連湘氣的淚都要冒上來了,“你說了算嗎?我和你說是尊重你,你說了算嗎?這是我自己的事。”

兩個人吵吵的聲音驚動了柳谧,她拉開房門走到客廳,“怎麽了?”

連湘還是氣的臉通紅,“暴君,什麽都要管。”

柳谧估摸着是和今天的事有關,就說,“今天的事是個意外,也不算什麽事,都早些睡吧。”

柳谧和連湘進了卧室,剩連浙在客廳。他也沒有開電視,在沙發上坐着抽了會兒煙,便到陽臺上打電話。

假期的最後兩天比較平靜,經歷過初五的事,氣氛沒有那麽活潑。每天就是買菜、做飯,她習慣了給他打下手,也習慣了他做主菜,她做米飯、涼菜和湯,話不多,很有默契。吃了飯,他就進書房。連湘也吃趣,沒有開電視,要麽抱着手機看劇,要麽在網上買東西。每天晚飯後,柳谧會去附近的公園散步,連湘跟着,連浙自然也跟着。

連湘挽着柳谧的胳膊,一邊走一邊說,“小谧姐,要不我們以後也在這兒住吧?這裏生活、交通都方便。”

“嗯,你開學前我們都可以住在這兒。”

“那開學以後呢?”

“我繼續回龍山路。”

“小谧姐,我不懂,你為什麽不願意住這個房子。以前在寧城,你也是住我們家的房子,這個也和那個差不多,沒有特別豪華。”

柳谧敷衍地說,“以前是我不懂事,其實自己應該租個房子的。”

最開始她沒有立足之處,有人能給自己個地方住就很好了,一直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一直到連平域去世。

其實連平域從來也沒有和她提過那個房子,既沒有說送給她,也沒有說以後要怎麽處置。在連平域将近彌留的時候,她去看過他,他那時候雖然讓病折磨的消瘦,但意識還清醒,看見她,似乎還笑了笑,“姑娘,”他說,“謝謝你幫我把兒子帶回來,以後還希望你繼續。”

得知連平域去世的消息,她并沒有第一時間去醫院,而是自己躲在家裏哭了很久。為什麽哭,她也不知道,只知道想哭。等到了醫院,真的見到了連平域的遺體,她以為自己已經發洩過的情緒忽然又迸發出來,她哭的撕心裂肺,似乎這幾年來她所依靠的樹倒了,雖然自歐洲回來後,他們見面、說話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連平域下葬後,她便着手移民。她記得連平域最後說的話,而且,國內于她,也沒有任何牽連與留戀。

連湘說,“什麽叫應該租個房子啊?我們家那麽多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出去租別人的,住的不好,還要交錢給別人。”

柳谧說,“不管是買的,還是租的,都是自己的家。借住別人的房子,才像寄人籬下。”

連湘不樂意聽了,“什麽叫寄人籬下啊?難道兩個人結了婚,還非要一起買房子,否則,沒掏錢的那一方,就是寄人籬下?”

柳谧笑,“那是另外一個問題了。我也不是租不起,租就租了。龍山路住着挺好的,也挺适合我的。”

連湘倒也沒堅持,就問柳谧,還以前寧城那所房子裏的東西都哪兒去了。

柳谧含糊的說扔了。連湘的聲調裏都充滿着惋惜,“早知給我呢,好多CD還有書,還有綠植,我喜歡那間屋子。”

當初柳谧準備出國時,礙于托運的費用,只帶了有限的東西。她的鍋碗瓢盆是自己打包放到垃圾箱旁供拾荒者拿走的。不要的衣服也是自己捐出去的。唯獨書和CD,她實在狠不下心來扔。在她出門去機場前,她叫了快遞給連浙寄還屋子的鑰匙。快遞寄出,她給連浙發了條微信,一是告訴他鑰匙寄給他了。二是拜托他方便的時候,找人幫她把她的書和CD捐給公共圖書館,還附上了圖書館的地址、電話及捐書的流程。也提到綠植,說是可以扔了或者送給搬家工作。末了,還加了兩個字“謝謝。”

只字沒有提他。

果然只字沒有提他。

他原本只想把她在機場攔下來,讓她回到她的那個屋子呆着。

他沒有做任何回複。幾個小時後,當她重新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壓着的怒意被點燃了。

這個女人,他挫骨揚灰都不為過。

第11-1章

連浙在假期上班後第一天并沒有馬上回寧城,倒是要和柳谧一起去恒懋安城公司。柳谧聽說後,就趕緊說,“你開車走就行,我不想招搖,自己坐公車去。”

連湘說,“哥,那你帶我一程吧。”

初五吵完架後,兄妹倆這還是第一次好好說話,連浙沒說話。連湘又對着柳谧說,“反正有我一起,不如先到我實習的地方下來,你再坐車?”一面說一面沖着柳谧擠眉弄眼。柳谧知道連湘這是求她當調節器用的意思,就同意了。

連湘今天穿的漂漂亮亮的,假期裏買的衣服搭配的很好看,柳谧誇了她漂亮,她美滋滋的。

初八的路上還不太堵,一會兒就到連湘實習的地方,連湘下了車,礙于來往行人,柳谧也想從連湘那邊下車,連浙卻已經發動了車子。柳谧哎哎叫了兩聲,見連浙沒有停車的意思,也就不吱聲。

車開到地下停車場,柳谧先看了下周圍,确定無人,才下了車。連浙返身拿了公文包,“和我在一起見不得人?”

“避免瓜田李下。這些事,最容易被人傳播,我不想別人說閑話。”

他也沒堅持,拿上東西,先坐電梯上樓了。柳谧又等了十分鐘,才慢慢往電梯走。

新拐進了一輛車,柳谧往旁邊讓了讓,車卻停了下來,任東風的臉露了出來,“小柳妹妹?”

柳谧讓這稱呼叫的惡寒,面上也不好露出來,點頭叫了聲任總。

“等我下,一起上去。”不待柳谧拒絕,任東風已經踩了油門往前找車位去了。不一會兒就過來,口氣熟稔的說,“怎麽樣,過年還好?”

“還行。”

“收了多少紅包?”

“沒收多少,倒花了不少錢。”

任東風哈哈笑。進了電梯,柳谧擡手按了樓層,任東風注意的看了下她的手腕,一樓上的人多,其中就有老餘。柳谧見了老餘很高興,下了電梯,一起交談着進了辦公室。

老餘說,“怎麽樣?好像過年略胖了一點。”

柳谧說,“嗯,每逢佳節胖三斤。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能不胖嗎?”又有點歉意,“不好意思,我沒能裝修出來樣板間。”

老餘說,“就是給你玩兒的,裝修什麽?”

上班第一天,大家都不在狀态,比較輕松。有玩手機的,有聊微信的,老餘和柳谧去觀景臺聊天。

觀景臺是一塊公共區域,每四層有一個,設計的時候是緊急逃生避難所,後來放了幾張介于正式和休閑之間的桌椅,日常不怎麽正式的談事情或者約不上會議室時,就在這裏聊聊。邊聊邊看景觀,倒也別有風味。聽恒懋安城公司的員工不無得意的介紹過,恒懋蓋的高檔寫字樓都有這個。

老餘說,“蓋房地産的是比咱們有錢,咱們的辦公室比這個簡陋多了。”

柳谧笑,“你只見過房地産業出大亨,什麽時候見房地産中介出大亨的?”

老餘說,“也不一定。打個不好聽的比喻,這有點像廢品回收,看着破破爛爛的,能出多少真金白銀,只有業內人知道。”

柳谧喝了口咖啡,“确實。前些年房價高歌猛進,都只看得見房地産公司的利潤好看,但他們建的都是新房。新房火,二手房自然也火,二手房火,自然就帶動中介,更何況中介還賣了很多新房。”

“你想好了,真要離開萬家?”

柳谧沒說話。

“以你的能力、才學,去哪兒都可以謀得不錯的差事。”

柳谧好奇,“老餘,你當年是怎麽幹了這一行?”

“我?學物理出身,還是一個不怎麽好的學校,農村人,也沒什麽背景,自然就找不到什麽好工作。上學的學費都是湊的,畢業時家裏還急着用錢,找個坐辦公室的倒也能找着,但那點錢能幹嘛?那時候剛好房市挺火,聽一個中介說幹這個來錢快,就是辛苦,我這麽着就來了。一開始還想幹幾年就算了,結果發現也找不到別的工作了,人家一聽中介,就嫌棄、看不上,慢慢的也就安心的做了這一行。”

“那一陣兒好多小中介,你怎麽沒想着單幹?”

“單幹什麽?咱也不是當老板的料。我農村出身,能在城市站住了,夠吃夠喝、有個普通的家境,就行了。我進來當年,拿了最具潛力新人獎。那時候咱公司大學生也少,楊總就知道了我,也挺重視我。我也就這麽呆下來了。”

柳谧由衷的說,“老餘,我覺得你特別穩當。”

“你呢?想了這一個假期,有什麽收獲?做出決定了?”

柳谧搖頭。

“我以老大哥的身份勸你,你別嫌我羅嗦啊。微信上經常有雞湯文,其實雞湯文挺有用的。比方說,有一篇文章說,人這一輩子,就是五個球,工作、健康、家庭、朋友、靈魂。文藝人叫靈魂,普通人得叫精神。這東西,前四個好了,這個自然就有。沒有前四個,這個也白扯,所以,這個就不用管它。剩下四個,工作排第一,文章上說,就它是橡皮的,掉在地上還會彈起來;其他都是玻璃的,掉到地上就粉碎。健康沒的說,這肯定是第一。家庭也沒的說,但前提是你得有。剩下的就是工作球,雖然掉在地上還會彈起來,雖然不值得你托付身家性命,但它還是挺重要的一個球,要不怎麽序位上它排第一?沒有一份像樣的工作,你怎麽保障健康、怎麽給自己和家庭謀幸福、怎麽結交有質量的朋友,又怎麽能讓自己提起精神來,是不是?”他喝了口茶,“我說這一大套說教的話,不是以老賣老,只是我看你也挺不容易的。上次在建委,我也看出來了,你也是落難進了這個行業,和我不一樣。但我也能看出來,你有些情緒化,所以今天就多說幾句。”

柳谧聽着這段話,心裏暖洋洋的,“老餘,謝謝你,能拜你當師傅,真是我的幸運。”

老餘哈哈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