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于,她接了,他急急地說,“是小谧嗎?”他問了幾遍,她都不回答,他就靜了下來。
她打破了沉默,“我有一件事,想來想去找不到別人,只能找你。”
“你說。”
“我需要一個律師,你能不能幫我找個靠譜的?”
米堯的聲音很緊張,“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多餘的你別問。我也不想讓你插手。”
他有一陣兒才回答她說,“好。”
“明天?”
“好。”
米堯第二天如約給柳谧回了電話,把律師的聯系方式告訴她後,有些憂慮的說,“小谧,你到底要幹什麽?”
“不用你管。”
她聯系了那名姓王的律師,約好了去他辦公室。見面寒暄了幾句,柳谧直接說,“王律師,我被限制出境了,想問一下,怎麽能給解除掉?”
“什麽原因?”
“我和別人有一點糾葛,他指控我一個叫侵占罪的罪名。但我沒有拿他的錢,我想請你,能不能在不驚動到他的前提下,幫我把這個限制取消掉?”
第13-3章
“什麽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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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別人有一點糾葛,他指控我一個叫侵占罪的罪名,但我沒有拿他的錢。我想請你,能不能在不驚動到他的前提下,幫我把這個限制取消掉?”
“知不知道現在案子的階段?”
“還不知道,我也沒有去問過。”
兩個人又聊了一陣兒,正事談完,柳谧準備走了,她說,“王律師,雖然我是米堯介紹來的,但這件事情我并不想讓別人知道。”
“您放心,為客戶保密是我們的義務。對了,柳小姐,能不能冒昧的問個問題?”
“您說。”
“你父親是……”他沒說下去,柳谧明白了,“您認識他?”
“當年我是他的法律顧問。”
柳谧下意識的站了起來,“你?”
王律師摘下眼鏡,“怪不得米總讓你來找我。當年的事,一言難盡。你甘心嗎?”
柳谧沉默了會兒回答,“不甘心又怎麽樣?”
“我們都覺得挺意外的。我不僅認識你爸,也認識米總的爸爸。那場慘禍,确實你們慘了些。”
柳谧擠了點笑容出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也沒有能力翻轉什麽,但我也不想被別人操控什麽。”想了想,她補了一句,“如果您對我爸還有情分,希望您能盡力幫幫我。我真的沒有、沒有侵占別人的東西。既不是我爸的,又不是其他什麽人的。我的每一分錢,都是我自己掙的。”
王律師點頭,“我知道,當年很多人說你爸挪用了公司的錢,有謠言說,就是轉給了在國外的你。但後來賬目都是清楚的,沒有大額資金轉出境外的紀錄。這次政府重新又組織審計了一次,确實就是資不抵債,沒有別的情況。”
柳谧略一鞠躬,“謝謝您告訴我這些,也謝謝您信任我爸爸。”
王律師站起來,“這次彩雲山莊重建,也希望真的能有一個好結果。所有的瘡疤都會被時間治愈,但前提是要先把創傷縫合。”
沒有多久,任東風就通知柳谧,借調手續已經辦好。柳谧和他們幾個打了招呼,小李很羨慕,“呀,柳經理,恒懋的新業務部可是恒懋最好的部門。”
柳谧笑,“這句廣告詞我在任總那兒聽了不知有多少遍,都傳染到你這邊兒了。”
老餘說,“不管怎麽說,是好事兒。我早就覺得,你不适合這裏。屈才。”
柳谧笑,“都是暫時的,我呆一陣兒就回來。”她真的連東西都沒有收拾,就上樓辦公。
柳谧去後接手的工作就是彩雲山莊。據說,月底要交方案,任東風讓她最後再核對下相關的數據,也看看有沒有可調整的。
這是柳谧第一次這麽詳細的看彩雲山莊的資料。像是看驗屍報告,土地面積多大,債務多少,涉及到多少個債務人,周邊樓盤的樓面價和售價,每一項都列的很詳細。柳谧每天都不吭聲,去了就坐着看材料,一直看到很晚。
有一天,任東風說,“小柳妹妹。”
柳谧冷淡地截住他,“任總,雖然您的新業務部在安城也就您和我,但我覺得這樣的稱呼也并不合适。”
任東風說,“你能不能告訴我,我是不是哪裏得罪你了?”
“沒有。”
“肯定有。是不是上次去寧城找連總,不大愉快?”
柳谧抽出一本新的資料,“任總,你想多了,我和你們連總沒有關系。”
任東風嘆了口氣,“我說了你一定不信,連總真的沒和我說什麽。無論是我們和萬家的合作,還是搞關鍵人員持股計劃,或是設立房地産信托基金,以及做彩雲山莊,都是我們正常的商業行為。這話我說過很多遍,從來沒有騙過你。我只能說,畢竟我給連總當過助理,他的心思我能捉摸到一些。既然他已經把道道劃的那麽明顯了,我就順着走就是了。比如,我原來的方案裏并沒有這一條,是連總加的。既然莫名其妙的加上了,我總得知道你這個當事人是什麽反應。要不我往政府裏一報,回頭再出個什麽岔子,我這執行人有失誤。還有讓你去找連總,你那天負氣出走,我當然要及時彙報,也是別出什麽岔子。既然連總說了,你有問題就去找他,那我當然就讓你去找他了。其他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柳谧淡淡地說,“你也想多了,我和你們連總真的沒什麽。”她伸出手腕,“你看,那塊惹你誤解的表,我也不戴了。那個表其實是連湘送我的,好像是連總買一贈一得來的,連湘不戴,送我了。”
任東風愣了一下,柳谧已經轉換了話題,“任總,我正要請教你,這個優先受償,是什麽意思?”
任東風看了眼,“噢,這塊地原來抵押給了銀行,後面又預售給了一些百姓。按原來的理解,地拍賣後,要先還銀行貸款,老百姓的要在後面,也就是為了這個鬧了很多年。最近最高司法機關出了個解釋,說老百姓的優先,畢竟小民小戶,這是一筆很大的錢。銀行就不同了,家大業大,算筆壞賬也沒什麽。這件事你先不要聲張,還沒有很多人知道。”
柳谧點頭,“任總您放心,我也不認識誰。對了,任總,我聽劉錦揚說,好像讓你們答應了一個附加條件,是什麽呀?”
任東風略一皺眉,很快就笑了起來,“這個條件不是什麽大事兒,只是不大好說,劉錦揚不讓我們說,你也別問了。”
柳谧哦了聲。
任東風說,“小柳妹妹,你別怪連總,站在我的角度,我也是覺得他的作法是最好的,對你個人也非常有利。這樣再傳出去,也是你替你爸洗清了污名。”
柳谧笑,“是啊,我知道你們說的道理都對,我又不糊塗。”她停了停,“只是,如果我嫁給他,也許這名聲更順。”
這明明是句好話,任東風就是嗅出一點不好的味道來。
他們下午去了彩雲山莊。
這片地方圍了八年,最近對各家潛在投标者開放。柳谧之前從門縫看過,進來之後的感覺更甚一重。
已經是春天,荒草返青,一片一片的,好在天氣未熱,草長的還不高。沒有完工的工程裸露的鋼筋已經繡成了橘色,鑲在鉛灰色中,四周被荒草包圍,前幾天下過雨,水往低窪地勢流,地基泡在水裏,讓人有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任東風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我第一次看爛尾樓的時候,也是覺得,這是什麽啊。慢慢就懂了,像《紅樓樓》裏的風月寶鑒,你得會看骨頭。這裏本來是安城最好的地段,有山有水,離市中心不算遠,典型的鬧中取靜。好風水啊,可惜。”
柳谧一直默然不語。
任東風手裏拿着圖紙,“看,這是當時的設計圖,容積率真不高,現在的房地産商哪個還有這良心?”靠湖的一片建築上特別畫了個五星,任東風說,“這是什麽?怎麽還有個五星?”
這卷圖紙柳谧見過,她心頭一滞。剛好任東風來了電話,他接起來說了聲“連總”,就往一邊去了。
柳谧看了下手機,王律師給她發了條信息,讓她有空的時候通個電話。柳谧看了眼任東風,就回撥了回去。
“柳小姐,我才從寧城回來,你委托的事有了眉目,和你說一下。”
柳谧又往旁邊走了走,才讓王律師繼續說下去。
“按照法律規定,現在還不到律師介入的時候,我去了解下你大體的涉案情況,又按他們的說法,查了你的財産情況,你名下有個房産。”
“沒有。”
“确實有。”他報上了門牌號,柳谧愣住了,“這不是我的,只是之前借給我住的。房子的事我懂,即便是贈與,也需要當事人雙方簽字的。你一定搞錯了。”
“确實是有,”王律師很有耐心地重複,“我還把材料複印了一份帶回來。有空時,你可以來看一下。”
柳谧一時忘了說什麽,直到王律師說了聲“喂”,她才回過神來,看了眼那邊的任東風,“這房子我不知道怎麽到了我名下,不是我的,我也不要,我也沒想着要,我已經把房屋鑰匙還給他兒子了。”
“你方不方便把房子再轉回去?”
“不可能的,他如果要的話——”任東風已經往這邊走了,“王律師,我回頭再聯系你。”她挂了電話,握緊手機,和任東風走向另一片地。
第14-1章
柳谧去了王律師那兒。白紙黑字,還蓋了寧城不動産登記中心的查詢用章,确實是她的名字,也确實是她在寧城時住了六年的房子。登記年份是六年之前,從來沒有過變更記錄。
柳谧一時對自己有些懷疑。她從來沒有印象做過這件事。但六年之前的事情太過遙遠,當時剛回來,一切都是亂的。回憶那段時光,除了難堪,就是麻木,難道是她真的簽過什麽東西?
她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這六年以來,從來沒有見過房産證,也從來沒有和人她說過這件事。由此幾乎可以斷定,這個房子确實是瞞着自己登記在自己名下。一個房地産企業做這點事,太容易了。
但是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王律師見柳谧不說話,也沒有意外,“陷害你的就是這房主?”
柳谧沒有回答他,反問道,“現在是不是關鍵是我要把這房子還給他?如果沒有房産證,能不能做房産轉讓?”
“那不能,需要先申請補辦不動産登記證。只是流程會比較長,你先登報發個作廢聲明,六個月後去申請辦新的。一般還需要一個月,才能真正領到手。”
“那還有別的什麽辦法嗎?”
“如果要和平轉讓,就只有這麽一種辦法。但如果你覺得登記錯誤,這套房子根本不是你的,你可以要求不動産登記部門給你糾正。當然,這個的前提是,相關手續确實不是你的簽字。這個,你能确定嗎?”
柳谧不能确定。
六年前的她,是一個音樂專業的肄業生,又六神無主,既沒有能力、也沒有精力關注這些。
她喃喃自語,“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和他是什麽關系?”
柳谧擡起頭,“你放心,他肯定不是為了害我。還有什麽辦法?”
“你很着急?拖也是一個解決辦法。這種案件,公安機關不可能拖着不結。”
“再沒有辦法了?”
“要不就先和不動産登記中心打打官司試試?”
“我如果起訴那個扣了房産證的人呢?”
“除非你有證據,否則,也很難勝訴。”
從王律師那兒出來後,柳谧能得到的答案就只有一個:要想早些離開,還是得弄到房産證,還是得從連浙手裏弄到房産證,而且途徑只有一個:和他要。
方案上報之前,任東風要回寧城恒懋總部彙報,要柳谧和他一起。柳谧說,“我對這份方案的了解程度還處在學習的階段,跟您去也幫不上什麽忙,就不去了吧。”
任東風說,“你是我部門新入職的員工,得帶你去見見大家。不然,怎麽樣?難道我走了,你想一個人在這兒偷着溜號?”
柳谧只好遵命。
任東風把她帶到新業務部。新業務部的辦公區域位置不錯,視野開闊,遠遠的可以看到寧江,就是沒有柳谧想像的大,至少與任東風吹噓的重要程度相比有點小,員工不過十個。任東風把人召集起來,做了簡短介紹,自己去會議室了。
柳谧百無聊賴。部門同事每一個人似乎都在忙着,她坐在這裏,像是一個局外人。她打開微信,刷了刷朋友圈,老餘發了一條,“今天成了股東,紀念一下。”柳谧回了個“恭喜”,老餘卻給她發了微信,“你真不考慮一下嗎?機會難得。”
柳谧半開玩笑的回,“算了,世界那麽大、我想去看看。五年變數太多,公司要是不讓我走,我就哭了。”
“倒是不會不讓走。按照協議,如果五年內離開,非但要沒收掉公司給你的那部分股份,你自己交錢的那部分也同樣被沒收。”
柳谧心裏一動,“只有這個限制嗎?”
“差不多,講是這麽講的。”
柳谧的心裏模模糊糊想到一個主意,“老餘,你手裏有沒有那個協議?方不方便給我看看?”
老餘很快拍了照片過來,柳谧轉發給王律師,簡單寫了幾句話,就靜待消息。
任東風去了一下午,回來時滿面春風,把電腦往桌上一擱,就高喊,“孩兒們,今晚我們去聚聚,撸串的走起。”
十個人好大一桌,看得出是常來,點菜時個個門清兒。吃串兒本來就容易上氣氛,這裏又是半自助,很快就熱騰騰的,辦公室裏的淑女紳士都不見了蹤影。十個人,每個人都和柳谧碰杯,柳谧很快就有點暈乎,加上烤肉和炭火的味兒,她覺得自己暈的更厲害了。
有點恍惚的時候,任東風遞給她一個文件袋,“小柳幫我送個文件回公司。”
柳谧抱着文件出了門,她的腳步有些虛浮。大約時間有點晚,街面上的車不如剛才多了。她走到路邊想去對面打車,附近是個岔道口,有車疾駛過來。她踉跄着腳步想往旁邊躲,有人先拉了她一把。
春風一吹,她有點酒醒,仰頭看着他,“你?”
連浙似乎是從家裏來的,并沒有穿着上班的衣服,他語氣有些不善,“給你打了多少電話,為什麽不接?”
她甩開他的胳膊,“沒聽見。”
“我臨下班就打,你一直沒聽見?”
她又一次甩開他試圖扶住她的手,“沒聽見就是沒聽見,不然怎麽樣?我只答應給你一個交待,沒說要随叫随到。”
他握着她的手用了點力,“走,回去。”
她再一次的想掙脫他,“你幹什麽?”
他彎腰抱起她,不理會她的掙紮,把她扔進車子後排,開門上車就駛離了飯店。
她撲打着他的座椅,“文件,我的文件!”
他不回頭,也沒有減速。
她又拍了他的座椅,“喂,我的文件掉了。”
他平穩的開着車子,“你是不是傻?任東風那種機靈人精,會給你這樣的醉鬼一份真文件嗎?”
她怔了一下,“什麽意思?”
“任東風不過是想試探下我和你的關系。什麽吃飯,都是手段。要不,他怎麽可能随身帶着文件到這種地方?”
柳谧又怔了一會兒,半天才嘟哝一句,“噢,是這樣。”她又想了想,“不對啊,那他怎麽知道我會遇上你?”
連浙忍無可忍,“柳谧,你下次再喝這麽多試試。”
她确實有點醉了,趴在前排的座椅上。他沒留神,往後一仰頭,碰到了她。
“咝,你幹什麽?”她揉着頭。
他沒理她,身子稍稍往前傾了傾,踩着油門,很快到了家。
“下來。”他拉開車門,她還有點迷糊,他拎着她的後領子,力道不大,像是牽着她。她下來了。
他在前面,她在後面,走幾步他停了下來,“你能不能快點兒?”
“走不動嘛。”
“停車場有監控,不想被人看見你快點兒。”
她仰起臉,一臉的迷離,“看見什麽?看見我嗎?”
他拽起她的手腕,“走了。”
他牽着她到了家,門一關,口氣就更兇,“洗澡去。”
她趴着不動。
他催了第二遍,“洗澡去。”
她從沙發上仰起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不洗。”
他湊了過來,“你是以為不洗澡,我就不會把你怎麽樣?”
她閉上眼睛不理他。長長的睫毛在他的氣息下略略有些許顫動,染了酒精的臉在白熾燈下如桃花一般。她的雙手合在一起枕在臉下,神色安詳。他一時覺得口幹舌燥。她偏偏睜開眼睛對他笑,“你今天什麽也幹不成,因為我啊……嘿嘿。”
他吻住了她。
肉的香味仍在唇間,她渾身染上的炭火的氣息讓他有種恍惚的感覺,似乎更溫暖,也讓她更為可近,仿佛她像人間的水蜜桃,只要輕輕嘬起一點皮,就是滿滿的芬芳。
他真的這樣做了,她卻嘤了一聲,推開他,帶着一點嗔怪,“你咬我?”
她滿面嗔意,鼓着的嘴上有一點點朱紅,讓她的嬌憨看起來更深重一點。時間仿佛穿越了,他仿佛看到八年前無意識中撞開他的心門、讓他心旌搖蕩的她。
他收緊了自己的手,像是要挽留水裏的月亮,怕這個她倏然不見。
“柳谧,”他說,“就當我們是八年前,我們從頭來過好不好?”
她似乎沒聽懂,拿右手捂住了半邊臉。她左面的頭發掉了下來,給她的臉上增加了幾分幽深。他把那綹頭發別到她的耳後,扶住她的肩,又問了一遍,“就當我們是八年前,我們從頭來過,好不好?”
她看着他。世界在她眼前有點朦胧,他也不例外。
她無意識間的撫上他的臉,摩挲着,似乎在仔細辨認他。良久,她放下手,撐着沙發,頭一直垂着,似乎在想他的話。
“從頭來過?”她小聲重複了兩遍,像是在問自己。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似乎要聽不見,似乎要聽到彼此的心跳聲,直至她重新擡起頭來,帶着似乎是八年前才有的明媚笑意說,“可是你知不知道,八年前你出現的時候就不對?”
第14-2章
“那又怎麽樣?”
她松了撐着沙發的手,閉了會兒眼睛然後睜開,“不怎麽樣。八年前的我,還會拒絕你。八年後今天的我,連拒絕你的想法都沒有了。我誰都不恨,也誰都不愛。愛恨對我來說……呵,”她調皮的伸出手,對着掌心呼的吹了下,“像灰一樣,我吹吹就不見了。”
他按着她的手像是要穿過她的骨頭,“柳谧。”
她有些搖晃,伸直胳膊,架在他的肩膀上,“連浙,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厭?陰魂不散的,怎麽都趕不走。那麽多女人,她們年輕漂亮,像當年的我那樣的,有的是。當年的我呀,覺得全世界都不在我的眼裏。”她把胳膊舒展開來,像是跳舞一樣,“我從來不知道憂愁是什麽,音樂、音樂就是世界上最好的□□。”
他緊緊的抱着她,“柳谧。”
她趴在他懷裏,淚無聲的流了出來。“連浙,你現在是恒懋的總裁,我不過是一個小中介,你要什麽沒有?學音樂的女孩子有的是,為什麽就要折磨我?我沒有什麽可能給你的了。”
他撫着她的頭發,“我總是不知道,八年前,如果我當時對你死纏爛打,在你家出事後,你會不會能好一點?”
八年的時間,從恨她,到後悔。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的更好一些。
她擡起頭,眼神似乎是醉的又似乎是清醒的,“不會。”她說,“過去的永遠不會再重新來,這八年的時光也不可能抹去不存在。你要找的那個人,我比你還懷念她。但她已經死了,強留只會讓你我都難受。”
“可我已經決定照顧你以後的日子。”
她推開他,“可我已經決定餘生就我自己,誰也不指望,也不期盼什麽。一個人啊,”她的手撐在身後,仰頭對着天花板,閉上眼睛,燈光照在她的臉上,水光斑痕閃耀,“一個人。世界就都是我的,我再也不怕什麽。我誰也不要。”
他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臉上。很久,他放開了她,淡淡地說,“洗澡去吧。”
第二天起來頭疼,周圍環境陌生,柳谧想了半天才零星記起一點昨晚的事。她記得任東風打發她出來送文件,再記得碰上連浙,還記得連浙說任東風是為了試探她和連浙的關系。後面的就不記得了。
柳谧查看了下手機,王律師已經回複了,關于持股計劃的說法和老餘的一樣:如果五年內離開,非但要沒收掉公司給你的那部分股份,你自己交錢的那部分也同樣被沒收。她又發了會兒呆,才起來洗漱。
出房門就看連浙在跑步機上跑步。連浙的房子面積大、隔斷少,除了必要的地板、家具,沒有其他裝飾,感覺就是個睡覺的地方,沒什麽煙火氣。尤其往健身區域那邊看,差不多會以為自己到了健身房。
柳谧一邊等連浙,一邊在心裏默默的盤算這個房子如何規劃會更舒适一些。連浙下來,她就開口,“你當時裝修怎麽想的?為什麽不做一些功能的區分?”
連浙擦了把汗,丢了毛巾,“不知道未來會有什麽安排,做了隔斷還要再打開。”
柳谧哦了聲,“你這兒應該沒有早飯吃,那我走了。”
他淡淡地說,“等我一起。”不等她回話,進了洗手間,十五分鐘後出來,衣服已經穿好,發尖上還滴着水。他不作聲的拿起鑰匙就走,她跟着他下了樓。
他在一家粥店前停下,進去熟門熟路的點了早飯,然後低頭看自己的手機。柳谧一直等到飯上來時才找到機會說話。
“我名下是有幢房子吧?”
他拿着勺的手停了下才繼續舀起粥,慢條斯理的送到嘴裏,也不看她,“你問這個幹什麽?”
柳谧盡量說的平靜,“前些日子去不動産登記中心偶然才知道的。當時把我吓了一跳。要不是那個地址太過熟悉,我都以為是有人要來詐騙。”
他仍然只喝着自己的粥,她問,“你早知道了?”
他只答了一句,“清理我爸東西的時候。”
再試探下去也是徒然,柳谧的心裏有些失落。她裝作很若無其事地說,“那既然在我名下,是我的?那房産證呢?”
他的聲調沒有任何變化,“你要幹什麽?”
她夾起一個小籠包,是她愛吃的素餡兒,她裝作很歡快的咬了一口才說,“就是任東風和我講的那個合資公司的員工持股計劃,我想參加。”
他這次停下來看着她,“你要參加?”
“嗯,我聽他們講,還挺好的。”
“五年,你等得了?”
“所以我打算把那個房子賣了,來交那份應該由我個人認購的股份錢。如果我能呆滿五年,那就是賺了。如果我呆不了五年,房子本來也是白得的,錢被你控制的公司收走了,也算物歸原主,也沒什麽可心疼的。”
他淡淡的說,“不行。”
“為什麽不行?”
他沒說話。她又追問了一遍,他說,“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她有點生氣了,“那是我的房子,為什麽不行?”
他放下勺,擦了嘴,站起來,“你要錢,我可以給你。房子不能賣。”
她攔住他,“為什麽?”
“你說房子是你白得的,還給我算物歸原主。錢也是我的,未來也是還給我。我願意要房子。”
她追了出來,又攔在他面前,“不一樣。房子是你爸給我的,不一樣。”
春天的早上,四處有花的香氣。他看着眼前那張沐浴在春天的陽光中的臉,忽然譏诮的啓唇,“分的這麽清楚?就是不要我的?”
她愣了下,順着說,“是啊,那是你爸給我的,我有處置的權利。我為什麽還要再要你的錢?”
他伸手隔開她,繼續往前走。她又攔住他,“連浙,你給不給我?不給你別怪我——”他等着她的下文,她終于一咬牙,“我可以起訴要這個房子。”
他拉開車門,“那你賣給我。”疾駛而去。
柳谧白天找了機會給王律師打了電話,問他如果是把房子賣給指揮她有侵占罪的人,會不會好一些。王律師說,“如果這樣當然更好。一來既然他指控你侵占了這個房子、又自願出錢買,這本身就不符合邏輯。二來這種經濟類的指控,如果提供相應的擔保,也可以解除對你的限制措施,只是擔保金額要來涉案金額要多一倍到三倍不止。”
挂了電話,柳谧默默的盤算接下來要的事,耳邊忽然出現的“小柳妹妹”吓的她激靈一下,手一松,手機滑了下去。任東風撿起來有點遺憾,“不好意思,貌似墨菲定律又一次發揮作用了,最脆弱的部分着地,屏幕裂了。”
柳谧沒好氣的接過來,“任總每次都腔調真誠,讓人不得不懷疑其中有假。”。
任東風嘿嘿的,“別這樣說嘛,我本來是個赤誠君子。”
柳谧不打算和他多說,掉頭要走。
任東風叫住她,“你生氣了?”
柳谧回過頭,“任總能不能別每次做錯了事、再裝作無辜的問別人是否生氣了?這種招數,次數多了也是要失靈的。”
“我沒做什麽吧?”
“還沒有?昨天那文件是怎麽回事?”
任東風笑了,“你喝成那樣還能記得,看來沒喝到位啊。昨天的事不能賴我,是連總忽然給我打電話說,‘把人給我送出來’。我想,誰呢?想來想去,只有你是新來的,只好讓你出去了。”
“任總,裝大了會裝死的——你那文件也是現變出來的?”
任東風也不否認,“好吧,我承認,我确實存了心試探,你最近的反應讓我肝兒顫,老懷疑自己上次是不是做錯了什麽。我得給自己制造一個澄清的機會。現在至少可以說明,上次的事真的不是連總和我串通過的,他連你們是什麽關系都沒有告訴過我,又怎麽會額外授意我去做什麽,是不是?”
柳谧帶着一點嘲諷,“任總,你真是你們連總的好下屬。你這麽能猜中他的心思,當心有一天會被滅口。”
任東風不以為意,“連總那人,願意讓你試探你才能試得着。如果他不想讓人知道,那就誰也別想知道。不過,他公私分明,這一點我倒還很有信心。”
柳谧不再停留,“和你們這些人精打交道,唯一的辦法就是遠離。”
第14-3章
任東風還要在寧城逗留幾天。柳谧打算利用這個時候把房子的事辦了。她等到下班,連浙并沒有給她任何指示。她有些沉不住氣,對着電腦給連浙發了條微信,“連總,在忙?我的箱子還在你家。”附上個笑臉。她昨天是拖着箱子進的公司,也不知怎麽的,早上起來就發現箱子在連浙家的地板上,還被翻騰了一通,某衛生用品還被拿到箱子蓋上,應該是昨晚自己酒醉後的“傑作”,想想就有些羞愧。
他過了一會兒回過來,“門的密碼是756423,你先回家。”
“你還要多久?”
“還要一會兒。”
既然連浙也不在,她也不着急回去了。恒懋附近是個公園,從樓上也能看到繁花似雪,柳谧決定去走走。公園門口有賣小吃的,她買了點兒,在公園坐着一邊吃一邊計劃着一會兒怎麽和連浙說。盤算了一陣兒,情緒莫名的低落下來,她掏出手機想看看,才想起來屏幕壞了,還忘了修。一天沒理它,什麽時候沒電關機也不知道。
她有點懊惱。連浙送的腕表前些日子也讓她摘了,現在幾點都不知道,看天色,應該不太晚。附近離最繁華的商業區不遠,她索性信步走過去。她的運氣不錯,真的遇上了手機的專賣店,也恰好可以給維修,就是人比較多。柳谧交上手機耐心的等着。霓虹燈五彩斑斓,她想起連浙轉發她們裝修長租公寓時的那篇文章時說的,“萬家燈火時,你在哪一朵燈光下”,發了會兒呆。
手機拿到手時已經是兩三個小時之後,城市已接近于晚安的邊緣。柳谧又等了很久才打到車。到了連浙家,敲門卻沒有回音。剛在店裏忘充電了,連浙說的密碼也不記得了,她覺得自己又等了好久,連浙還是沒有回來。
柳谧困的支撐不住,下樓找了家酒店辦了入住,借了前臺服務生的充電器充了會兒電,一開機,屏幕上跳出一堆微信。柳谧給連浙回複了下,“修手機去了。忘了你家的密碼,才到了酒店。”
連浙的電話立刻回了過來,劈頭就問,“你在哪兒?”
柳谧打了個呵欠,拿起門卡看了看,報上名字。
“哪個房間?”
柳谧的呵欠縮了回去,他又催促了一遍,柳谧小心地說,“很晚了,你要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