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和我說,就是一樁生意。他說,現在地不好拿。”

“地不好拿是真的,烏雞變鳳凰的話我也說過,現在是條件變了。這不是價格的問題。本來這麽大的樓盤,現金流就吃緊,原來的打算是把手裏的樓盤活、通過證券化來融資,和萬家合作也就是這個目的。但現在安城政府提了新要求,搞不好,恒懋會被現金流壓死——像你爸爸當年一樣,你明白嗎?你爸爸當年就死于資金斷裂,那麽大的企業,說倒就倒。倒下之後,再大、再值錢的資産都會迅速跌價,企業會迅速崩塌。你明白嗎?”

柳谧讓他說的眼睛發直,她幹巴巴地說,“那你為什麽不攔住他?”

任東風把筆扔到桌子上,“我攔的住嗎?他不肯聽我的。他非要參與彩雲山莊不可。除了你,我想不出其他理由,你能想出來你來說。”

柳谧說不出話,任東風繼續帶着氣說,“我跟了他五年多,我好好的在國外拿我的高薪,他把我叫回來。我來到這兒,是為了陪他耗女人的嗎?”他看着柳谧,“你倆的破事兒,我不管,甭一個跑個沒完、一個追個沒完,當演瓊瑤劇呢。就一點,如果要以這個條件參與彩雲山莊,別說會出現第二個你爸爸。”

柳谧讓他最後這句震的腦袋嗡嗡的,任東風吼了她一句,“還不去勸?坐在這兒幹什麽?勸不住就別回來。”

柳谧從任東風的辦公室出來,慌慌張張的給連浙打電話,他沒有接。

正好任東風也從辦公室出來,見她在打電話,又吼了一句,“打什麽電話?他不想和你吵架的時候就不接你的電話。上次為了彩雲山莊的方案上有你的名字時,你不是已經遇上過了嗎?他怎麽就看上你這矯情又嬌氣的女人?”

柳谧讓任東風給轟了出來,先去找了劉錦揚。

劉錦揚見她,喲嗬了一聲,“大小姐,怎麽想起我來了?”

柳谧說,“和恒懋的合作,為什麽你們要留20%的股份?”

“誰讓你來的?”

“沒有誰,就是我自己。”

劉錦揚呵呵的,“你這人情還的,挺上心的嘛。”

“你還記得是我請你幫忙的就好。”她懇切地說,“有人告訴我,這20%的股份,不是好事。是真的嗎?”

“你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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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大懂,但我問過律師。”

劉錦揚哼了一聲,“不懂就少摻和。這是男人們之間的事,和你有什麽關系?”

“恒懋是我介紹來的,你不能害他。”

劉錦揚斜吊着眼睛,滿嘴都是不屑,“一個大男人,這是指望着女人的人情?出息。”

柳谧還要說話,劉錦揚說,“怕有風險,那就不做呗,這也就是看着你。還有多少人求着想要這塊地,也不看看那地塊是什麽位置。房地産公司最得求着政府,能賞他口飯吃就不錯了,還說三道四的。”

柳谧吃不準劉錦揚的态度,想一想任東風的暴躁,兩下比較下來,她還是比較信任東風。她真的再也經不起身邊有人出事了。

柳谧四點多下了飛機,從機場打車往市裏走,三堵兩堵就到了五點,晚高峰已經來臨。恒懋在最繁華的地段,堵的更嚴重。她想了想,直接去了上城闕。在超市買了菜,拎着上了樓。

屋子裏一股說不出來的蕭瑟氣息,卧室的被子都沒有收拾,她走時把自己的枕套摘下來洗了,枕芯依舊是她走時的樣子,似乎動都沒人動過。窗簾沒有拉,床頭的煙灰缸裏幾乎要溢滿,仿佛他來睡了個覺、然後又出去了。柳谧拉開床簾,開窗通風,洗了煙灰缸,收拾了床鋪,然後進廚房做飯。

他一直沒有給她回電話,她也沒有再打。做好了飯,她在CD架前站了一會兒,抽出一張,放入CD機。熟悉的旋律響了起來,不僅在她的耳朵,也在她的心裏,激發了她潛在的回憶和情感。

《G弦上的詠嘆調》,當年她給他講過。那次她特別跑到維也納□□聽這首曲子的現場演奏。他也去了。回來時兩人同路。她聽了好的音樂會一向都會非常開心,那天更是興奮,空前的和他說了許多話。他一向沉默,認真的聽她說。她已經記不得當時和他說過什麽了,只記得和他滔滔不絕講了一路巴赫,講技法,講感受,講這首曲子的版本、以及每個版本之間的區別。她一定說了自己最愛柏林愛樂、愛他們每一任首席、愛他們那嚴謹的排場。她也一定說了卡拉楊太過激動了、她不是很喜歡。她也還一定說了,巴赫不愧是教會的樂師,這首曲子有一種暴風雨後的寧靜。像一個飽受創傷的人,有一天栖息在神的腳下,一切都消散了,只剩下回憶和如常的看待。

她坐着想了很久,等到她回過神來,才發現整張CD已經播完了,而他還是沒有回來。她想起自己在微信上删了他,就給他發了條短信,“我在你家,你還要很久嗎?”

他依然沒有回音。

柳谧想問任東風,又不大好意思,在沙發上趴了一會兒,朦朦胧胧的睡着了。恍惚間,似乎聽到門外有腳步聲,她像安了彈簧似的立刻站起來,有些緊張的盯着門口。

門開了,他看見一室燈光和站在客廳的她,眼睛裏閃過一絲光芒,轉瞬即逝。他帶上門,冷淡地說,“你怎麽來了?”

她不知道怎麽說,只是感覺如果實話實說是任東風來勸他不要參與彩雲山莊,他一定會生氣,就期期艾艾地說,“我事先打過電話,你沒有接。”

“我在開會,給你回過去的時候,是盲音。後來想起來了,你把我拉黑了。”他說的輕描淡寫,柳谧有點赧然。

他換了鞋,随手扔了車鑰匙,“有事?”

她說不出話來。

他看着她,又問了遍,“怎麽了?這次又有什麽事?”

她不說話,他明白了,“任東風讓你來的?”

他的話讓她有一種挫敗感,他接下來的話更加重了她的這種感覺,“那你要當心,說不定是我和他聯手騙你來的。你不要相信,也許這是個騙局。”

柳谧咬了咬嘴唇,“聯手就聯手好了,反正我不想讓你參與彩雲山莊的事。”

他伸進冰箱的手停住了,“為什麽?”

她低着頭不說話。

他拿了水,關上冰箱門,“任東風把事情說的很嚴重?不用聽他的。他可能只是像上次一樣,看我們……他以為我們在鬧別扭,就找借口讓你來了。”

她擡起頭,“不管他是不是誇大其辭,我都不想讓你參與這件事。”

他喝了口水,“為什麽?”

“任東風說……”

“我說了讓你不要聽他的。我自己做事,我自己有數。”

她看他往卧室走,似乎不打算再理她的樣子,想叫住他又不知道說什麽,情急之下說了句,“任東風說,如果我勸不住你,我就別回去了。”

他停了下來,“這麽聽他的話?”

柳谧的臉憋的通紅,她看着腳尖,“連浙,你不要逼我,我對你沒有惡意,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只不過……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他冷淡的說,“我是好好的。”他說着,進了卧室,也沒有再出來。

柳谧孤單的站在客廳,她不知道自己是該進去,還是該出去。她猶豫下,仍舊坐下來,等了很久,他依然沒有動靜。她太困,熬不住,就趴在沙發扶手上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他站在面前。見她醒了,嗤了一聲,“大半夜的在一個男人家幹什麽?”

她揉揉眼睛,坐直身體,仰着臉,“你還在生我的氣?”她的聲音帶着初醒時的一點嬌憨。

“生你什麽氣?我不是說過了嗎,你沒什麽錯,錯在我。”

她帶着一點可憐巴巴的腔調,“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我一向弱。”

他的火忽然冒出來一點火星,“你弱你有理?你弱我強,你能把我氣成這樣?我有沒有把你氣成那樣?”

“你怎麽沒有?你胡亂說我侵占了你們家的東西、沒有和我說就把我的名字報上去,我都很生氣。”

“那你來幹什麽?”

柳谧伏在膝蓋上,也不看他,“你不要這個樣子,一說話就吵架。”

第16-4章

“你少一有事找我,就裝出這幅樣子來。”

“我裝出這幅樣子來,你吃不吃?”

他瞟了她一眼,沒說話。

她息事寧人,“好啦,不要吵架了,大晚上的,都幾點了。”她打了個呵欠,“我要睡覺了。”

“随便你,愛怎麽樣怎麽樣。”他轉身回了卧室,她也跟着去了。進了卧室門想起件事,她轉身又要出去,他喝住,“幹什麽去?”

“我做了飯,你不吃,我把它放到冰箱。”

“不要了,明天再倒掉。”

“太浪費了。”

“你來不來睡覺?不來就別回來了。”

“好好好,”柳谧進了洗手間。她原來用的東西上次讓她扔了,這次她來的匆忙,什麽也沒帶。他站在門口,看着她發窘,作惡地說,“你用我的吧,我不嫌棄。”

“我不信你家裏沒有新牙刷。”

“沒有。”

她要翻洗手間的櫥櫃,他不讓。她拍掉他過來阻攔的手,他則幹脆抱住她,不讓她動。她在他懷裏掙紮了一陣兒,他說,“別說我沒警告你。”說完,隔着衣服戳了戳她。柳谧的臉倏地紅了,她不再掙紮。

他有點悵然的放開她,開櫃門給她拿了枝牙刷,然後出去了。

柳谧簡單洗漱了下,回到床上,他在躺着看書,她的到來也沒有讓他有任何變化。她背對着他躺下,他伸手關了燈,室內陷入黑暗。她感受到輻射來的溫度,不自然的想往旁邊移一移,他的手臂攬了過來。她感受的到頸後他的呼氣,在他均勻的呼吸聲中,她的心平靜下來,慢慢睡着了。

她讓他的鬧鐘給鬧了起來,他伸手按掉,繼續睡。

她窩在他懷裏,迷迷糊糊的又睡了會兒,忽然想到今天是工作日,便推了推他,“你該上班了。”

他不動,她又推他,聲音大了些,“你該上班了。”

他把她的頭往懷裏一按,“睡覺,老板可以曠工遲到。”

她也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也跟着睡過去了。

又睡了很久,他先起,她也跟着醒過來。窗簾沒拉,屋裏有點黑,她隔着床,拿他的手機看時間,發現他手機屏幕上是他們春游那天的合照。她忽然有種沖動,悄悄親了下屏幕,然後放了回去。

她收拾着起床,才把窗簾拉開,他已經從洗手間出來了,全身只穿了一條短褲。大腦是個調皮的東西,越是禁忌、越非要看一眼,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了那裏,然後趕緊轉過身去,直到他進了衣帽間才舒了口氣。

等她洗漱完時,他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出門的樣子。她有點失望,又不知該說什麽。他看了看表,“你不是昨晚做了飯?”

“啊。”

“要吃午飯了,你去熱一熱。”

“啊?沒有放冰箱,不會壞的嗎?”

他一臉的不屑,“你學沒學過生物?現在晚上的最低溫度還不到二十度,普通細菌最适宜生長的溫度比這個高。時間也不算長,不至于壞到不能吃的程度。”

她跑進廚房,把菜在微波爐裏轉了下,又覺得有點愧疚,便從廚房裏伸出頭來,“你很着急走嗎?我昨天買的菜有多的,要不,我新炒一個?很快的。”

他哼了聲,掏出手機坐下來刷。她趕緊縮回去,快炒了兩個青菜,端了出去。

魚和肉都是昨晚上的,好在沒人吃過,賣相和味道都還好。他和她都沒有說話,各自吃着飯。他先吃完,“快點兒。”

她咽了口飯,“有事嗎?”

他沒有回答,點着自己的手機。等到她的飯也吞下去的時候,他說,“收拾收拾,跟我去上班。”

柳谧一臉的驚異,“我嗎?我去上什麽班?”

“恒懋給你發工資,你不上班要白領?”

“我……哦。”

她迅速收拾了碗筷,跟他上了車。等他發動起來,她才小心地說,“在你們總部,沒什麽我的工作吧?”

“找任東風給你安排。”

“他?”

他冷哼,“你當他是什麽純潔的好人?今天上午我沒去,他倒先替我請了假。我說這一上午怎麽這麽安靜。”

柳谧的臉噌的紅到脖子根。

他又口氣很壞的說,“你告訴他,你的美人計沒有成功。”

柳谧捉摸不出他的意思,也不敢接話,只好悄悄坐着。

到了恒懋,他先下了車,柳谧也下來了,躊躇了下,“要不,你先上去吧。”

他看了她半天,轉身走了。她在停車場給任東風打電話。自從那次談話後,她對任東風有點小懼怕,偏偏他接起電話來,氣勢還和那次一樣,“喂?”

“任總,我現在在恒懋。”

電話那頭連音都沒有。

柳谧繼續說,“那個……連總把我帶來了,要我今天上班,”她趕緊又補充了句,“說是不能白給我發工資,您看,你是不是給我安排點工作?”

任東風反問她,“你搞定他沒有?”

柳谧被他問的尴尬,又不能不回答,“還沒有。”

“那就去搞啊,還安排什麽工作?”

“可是……”

“可是什麽?招标結果分分鐘會出來,你是要等到恒懋出事再去嗎?”

柳谧讓任東風逼的沒辦法,她在樓下盤桓了一圈兒,先是把連浙的微信加回來,等待他的驗證通過時,想起他的電話還在自己的黑名單中,就又拖了回來。

連浙好半天才通過驗證,柳谧反倒不知說什麽了。她只好發了個笑臉,“我在樓下等你哈,你晚上下班和我說聲。”

他沒理她。柳刻在樓下小花園坐下,把王律師給的和她自己收集的材料都看了遍。太陽逐漸西斜了,她心不在焉的等着,一直等到太陽落山,他還是沒理她。

這麽等着确實是傻,她想,要不要先回去算了,就給他發了條微信,“我先回去做飯哈。”

他這次卻來了電話,“你下班了?”

柳谧語塞了下,又不能說任東風讓她搞他,只好說,“嗯,任總給我安排的時間比較靈活。”

“等着。”他扔下兩個字,挂了電話。

柳谧沒有等很久,電話又響了,他語氣不善,“你在哪兒呢?還不下來?”

柳谧哦了聲,“我在旁邊的小公園,稍等我下。”

“路邊等着。”

她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一會兒見他的車開過來,她趕忙進去坐下。

柳谧純粹沒話找話,“你今天工作這麽早結束了?”

他沒理她,她碰了個釘子,也不再說話。

他把車停在超市門口,她自動下去買菜,回身對坐在車裏的他說,“要不你先回去吧,這麽近,我一會兒拎上去就好。”他充耳不聞,她只好進去速戰速決。

他載着她回到家,她進廚房、他進書房。爐火歡快的跳躍着,屋裏迷漫着香氣。她今天燒了條松鼠鳜魚。上桌的時候,她特別問他,“要不要喝點酒?”

他換了身家常衣服,看着随和了點兒。他沒說話,她趕緊說,“我去拿。”

上次來時就注意到了他的酒櫃,她随便挑了一瓶,給兩個人倒上。她拿起來碰了下,“嗯,和好愉快。”

他譏諷,“和好?”

柳谧趕忙拿起筷子,“嗯,就那麽個意思。來,吃魚吃魚。”然後喝了一大口酒,酒很辣,嗆的她咳了起來。他不緊不慢的吃着自己的菜,她有些狼狽,也跟着夾了幾口菜,眼見他不理自己,只好硬湊上去,“來,喝酒。”她喝第一口就後悔拿錯了酒。剛拿的匆忙,沒有特別挑,這酒的度數實在太高,後勁應該也不小。

酒勁慢慢上來了,她也不敢喝的太多。她沒話找話,“這魚還不錯吧?我的拿手菜。”

“跟誰學的?”

“跟——一個阿姨。”是邱華。

然後就又冷場了。他就是要不理人時,她也沒有能力調動他。

以為就這樣了,他卻為她倒了滿滿一杯酒,“還不錯。”柳谧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是表揚她做的魚。她捧着那杯酒,猶豫再三,還是喝了。

這一杯酒下去,像是火沖了頭。她一下子蒙了,渾身筋軟,覺得自己不斷的往下滑。她知道自己喝多了,想喝口茶沖一沖,卻發現沒有拿過來,就撐着桌面站起來,才要邁步,腿一軟,她以為自己要跌下去,卻落到他懷裏。

他一臉的戲谑,“喝多了?”

面前的他已經有些重影,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摸他的臉,從眉毛、到鼻梁、臉龐,最後的是嘴唇。她的手沿着他的喉結滑下去,讓他捉住,“還知不知道我是誰?”

她笑,“怎麽不知道。除了你,誰還這麽讨厭?”

他扶着她的手用了點力氣,“我讨厭?”

“你就是讨厭啊。一會兒強硬的要侵入我的生活、怎麽都趕不走;一會兒又指責我不理你,說怎麽都捂不熱我的心。”

“我冤枉你了?”

她搖搖頭,“沒有,沒有。”她喃喃的說,“我也想愛你啊。”

他的手力道更重,“你想愛我?”

“是啊。誰不想有個愛人,可是,你對我再好,米堯也曾對我好。你再長情,他和我一起長大。”

他斬釘截鐵,“我比他對你好。我不會丢下你。”

“不會丢下我?”她稍稍推開了他,帶着醉意朦胧,“你知不知道,我原諒他了。這麽多年,我談不上恨他,但也的确不想原諒他。前幾天,我原諒他了。你不知道原因吧?因為我接受了,人性無法考驗,感情也無法考驗。他當時抛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苛求他,也不苛求任何人。”

他抱着她,帶着一點緊張,“世界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的。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樣。”

她推開他,“你懂什麽?你根本不懂。對我來說,這才是輕松了。真的。我那天碰上一個過去和我一起學琴的人,看見她,我忽然釋然了。我一直覺得放棄彈琴是我的失敗,但是,彈下去,也不過是一個俗味的結局。現在的我也很好啊,萬家女神,勵志的學姐。”看見李沫沫,忽然她明白了,即便當年她沒有退學、如期畢業,也無非就是這樣,而已。

她笑了起來,他不知道她的笑是真是假。才要上來扶她,她擺了擺手,扶住桌子,沖他說,“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不等他的回音,她唱了起來,“浮雲散,明月照人來。團圓美滿,今朝最。清淺池塘,鴛鴦戲水。紅裳翠蓋,并蒂蓮開。雙雙對對,恩恩愛愛。這園風兒向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滿人間。”

她帶着醉意,嗓音有些顫,多年沒有唱歌,有些地方掌握的也并不好,她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了,有些懊惱。“不算不算,我再唱一遍。”

她挺了挺胸脯,清了清嗓子,唱了第二遍。夜晚的春風從窗口吹起來,伴着這歌聲,讓這春天的夜晚更加溫和婉轉了。

她唱完了,脖子像是失了重似的,把頭往後仰,他以為她又要摔倒了,她又正過來,含着笑對他說,“你知道這首《月圓花好》為什麽好聽嗎?周璇唱的好,誰唱的都會好,中國人都喜歡。因為這首曲子,差不多就是評彈的韻味,是評彈的摩登化。外國人的東西,再好,他進不到中國人的骨子裏去。”她睜着眼睛看着他,“你不知道吧?我最難受的那一陣子,是聽不了外國音樂的。我聽中國音樂,傳統的,《春江花月夜》《漁舟唱晚》,只有中國人能讓中國人活下去,因為,它反複告訴你,世界是美的,讓你不要死、不要死。”

她沒先兆的哭了,他扶住她,“你喝醉了。”

她推開他,“我沒醉。”抄起他的杯子,把他的酒也喝了,手搭在他的肩上,“你以為我願意去國外?我當年答應過你爸,讓你好好的呆在恒懋。你爸臨終前還和我說了這件事。我答應過他。你爸爸是個好人,他收留了我,我也不想食言。你爸爸說感謝我把你帶回來,希望我繼續。我懂他是什麽意思,我配不上你的。當年是我自己選的,他知道。我配不上你的。”

第17-1章

他喉結滾動,淡淡地說,“你想多了。”

“我沒有。你騙我。我自始至終都知道的很清楚,”她掰起手指,“我一不敢相信別人;二總怕再愛上誰,會和上次一樣;三是當年畢竟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怨誰。我讓你去找一個陽光燦爛的,你輕松、她也輕松,我真的愛不了你,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确實不敢了。這不是我賣一套房子,我克服一下,豁出去讓客戶罵。這不能。”她推開他,“你說我心裏只有他,不對,我想過了,不對。我連他也原諒了,他也不在我心裏了。你們都不在我心裏。”

他吻住了她。突如其來的吻讓她有些犯暈,她晃了一下,他扶住她的腰,深深的吻下去。她喝了酒,哪裏都是軟的,很快就伏在他懷裏,任他擺布。

他抱着她往卧室走,把她放到床上時,她忽然醒過來,有些警惕的拉着衣領,“你又要虐我了嗎?我今天又做錯了嗎?”

他看着那張臉,又心疼又好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臉,“我今天疼你,好不好?”

她一臉的不信,“才不相信。你們男人只喜歡做那些事。”

他嘆了口氣,看着她的臉,“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對你,怎麽都不行。”他溫柔的掰開她的手指,“我保證,今天好好對你。”

他确實很溫柔,用足了耐心。

他吻遍她的全身,确定她可以了,才又吻了她一下,在她的耳邊說,“我要進去了。”她在他進入的時候,伸手攀住他的脖子。他又吻了她一下,“放松,放松,不用怕,是我。”她看着他,眼神明亮而清澈,“你為什麽不關燈?”

“開着,我想好好看看你。”

她閉了眼睛,帶着一點孩子氣,“可是這樣很羞羞啊。”

他笑了,“是嗎?是和我羞羞,不要緊的。”

她咬着嘴唇,眉頭略略有點皺,他說,“你為什麽要壓抑着不叫出來?”

她的臉許是因為他的動作,許是因為他這句話而染上了薄紅。她不答他,他存了戲弄的心在那裏磨了一下,她松開嘴唇“哦”了一聲。他又加重了一下,她的聲音就沒有再斷過。

他帶了一點喘息,“剛才你唱歌的時候,我就想上你了。”

她斷斷續續的說,“你怎麽又說這個?”

“說什麽?上嗎?男人對女人有欲望,很正常。”他搗了她一下,“我等了八年,再等下去,它都要壞了。”

“我才不信,我一點也沒覺得它要壞了。”

“是嗎?你知道?”

“因為它一直很硬。”

這一句話讓他血脈贲張,“我今天本來沒打算折騰你,是你惹出來的。一會兒你要是受不住了,和我說。”

從有了第一次到現在,這是他們唯一一次沒有暴力與壓制、不是出于愧疚的縱容的交融。他帶着她、她随着他,他抱着她、她攀着他;他釋放着、她承受着,他給予着、她接納着。

終于她說,“不要了不要了。”

“再來一次。”

她嘟着嘴,“你說我受不住了就說的。”

他說,“可是女人通常是口不對心。”

“你很了解女人嗎?”

他把她撈起來,“我只想了解你。”

他終于完成了最後一次,讓她伏在自己的胸口,吻着她的額頭,“今天是不是很快樂?”她不答他,再一看,她已經睡着了。

他仔細的看着那臉,吻了吻她,“晚安。”

柳谧醒來時發現自己的樣子,就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她磨磨蹭蹭的起床時,他進來了。她趕緊又縮了回去,他說,“不起來是要早上再來一遍?”

柳谧的臉紅了,小聲說,“昨晚我是不是喝多了?事情都不記得了。”

“嗯,喝多了,不僅唱歌,還強上了我。”

“不可能!”

連浙舉着手機,“我有錄音,你要不要聽?”

柳谧瞄着那手,有九分肯定他是在詐自己,但又不敢應聲。他又說,“你昨晚唱的什麽鴛鴦戲水,還給我普及這首歌為什麽好聽,說是有評彈的韻味,還提到了《春江花月夜》。”

柳谧捂着臉,脖子都紅,這話的确是她能說出來的。

連浙看着她的窘相,心情大好,“趕緊起來,我不能天天遲到曠工。”

柳谧乘機白了他一眼,“我又沒讓你等我,我去了也沒有事情幹。”

他兇神惡煞一樣的逼過來,“任東風交給你的任務完成了?”

“那也沒有辦法在公司完成啊。”

“那在哪裏完成?”

柳谧答不出來,恨恨地說,“你昨晚已經沾了便宜了,不能一點成本都不付出。”

“昨晚都是我在動,我還沒有付出成本?”

柳谧抓起枕頭扔過去,“你能不能說點正經的?”

“實事求是。”

“任東風是為了你好,他都和我說了。你不要任性。”

他看了看表,“給你十五分鐘時間,一會兒不管你穿成什麽樣兒,我都把你拽出去。”

柳谧才要掀被子,又捂住了,“你出去。”

“倒計時,現在還有十四分。”他促狹了下,還是出去了。

柳谧好歹在規定時間內穿戴整齊、梳洗完畢。他又恢複那大喇喇的樣子,帶她去那家店吃早飯。服務員已經認識了柳谧,很熟稔的說,“你呢?還是和以前一樣的?”

柳谧吃着飯說,“這家服務員記性真好。”

“你當只有你的記憶只有十四秒?”

柳谧想了想,“為什麽是十四秒?”她只知道魚的記憶是七秒。

“魚的記憶是七秒。根據進化論的證據,鳥由魚進化而來,要高級一點,所以你就是十四秒。”

柳谧覺得當鳥也不錯,不算是罵自己。她喝了口粥,不放心的又手機查了下,“不對,網上說,鳥的記憶力有高有低,你說的不對。”

他懶懶的說,“所以你就是剛完成進化的笨鳥。”

柳谧大怒,“你才是笨鳥。”

連浙存心逗她,“你知道對于男人來說,‘鳥’還有什麽意思嗎?你昨晚不是才試過、它笨嗎?”他壓低了聲音說,“你昨晚不是還誇它很硬?”

柳谧的臉紅的一直到了恒懋都沒能緩過來。

直到連浙下車,她說,“你為什麽要把我帶過來?我真的沒有工作幹。”

“那你跟我去?”

柳谧想也不想的拒絕,“我不去。”

“我給你找間單獨的屋子,不會有人看見你。”

“我不去。”

“任東風讓你辦的事不辦了?”

“我去了你也不會讓我成功的。”

“不一定。”

“我不去,你的主意多,我不小心就上當了。我不去。”她又說,“恒懋是你的,你非要拿它胡作我也沒有辦法。我反正仁至義盡了。”

他沉下臉,“你仁至義盡了?”

她不說話,他伸手把她拽下來,“和我去。”

他牽着她的手,不容她有所掙紮。她說,“你別這樣,讓人看見不好。你還是別讓我去了,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

他見她的臉上有些委屈,就說,“那你在附近找間書吧呆會兒,中午和我吃飯。”

她答應了。她目送他走了,心裏想,兩個人多像談戀愛啊。她在原地站了會兒,依然去街心小花園坐着。

她訂閱了很多建築設計類的公衆號,也很喜歡看家裝類的節目,每期必看。看得手癢,給連浙發了條微信,“你那兒有彩雲山莊的圖紙嗎?中午時帶給我。”

他回,“知道了。”

她看着那三個字,“切,以為自己是雍正帝?”

中午,他給她打電話,“在哪兒?”

“還是昨天那兒。”

“微信上和我開個位置共享,我去找你。”

正是吃飯高峰,周圍寫字樓的上班族紛紛出來吃飯、散步,柳谧有點心神不寧的等着,看微信上那個小紅點朝自己越來越近。她看着他來的方向,見他單手抄兜,襯衣袖口随意的挽着,踏着花木疏漏下來的陽光而來,她的心忽然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

他自然而然的牽起她的手,“走。”

她有些窘,試圖甩開,“被人看見。”

“看見怎麽了?”

她很不自然,“你別這樣。”

他也沒有勉強她,轉身走在前面,她跟了過去。她以為他生氣了,坐下來後問他,“你平日中午經常吃日料?”

他答,“不是,是問了秘書,他說這裏适合兩個人吃飯。”

“你還問秘書?”

“不問秘書,我怎麽知道?”

“你可以讓我找啊,我上午也沒有什麽事。”

他理直氣壯地說,“這是我的地盤。”

柳谧無語,“我讓你帶的圖紙,你帶了沒有?”明明見他空的手。

“在辦公室。太多了,拿不了。一會兒你跟我上去看。”

“喂!”

“我辦公室外有個會議室,下午沒會,你在那裏。”他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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