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物盡其用

走進來的人是鄭堂主,他看着無力歪在那裏連喘氣都有幾分困難的闕祤,笑了一聲,問那女子道:“是你把他抱起來的?我說蓮兒,你好歹是個姑娘家,多少矜持着點。”

蓮兒纖眉一挑,“嫌我不矜持?我矜不矜持又沒礙着您鄭堂主什麽事,反正您也沒打算娶我進門不是?”

鄭堂主笑容一僵,無奈道:“蓮兒……”

蓮兒轉過身往外走,“得了,我去看看他的粥好了沒,你們先聊着,他想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等蓮兒出了門,鄭堂主拖了把椅子來坐在闕祤對面,悠閑道:“是要現在說,還是等你休息幾天好些了再說?”

闕祤看他這架勢,分別是打算長談了,便不客氣道:“閣下還真是虛僞。”

鄭堂主沒在意,反而笑了笑。這男人長得斯斯文文的,一笑起來卻會透着股陰冷氣,若不是闕祤經歷得風浪多了,只怕面對這樣一個人,也會禁不住不寒而栗。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我為什麽會在這裏”?闕祤問道。

鄭堂主靠在椅背上,從腰間取出一把折扇來,裝模作樣地在手上把玩,“你可聽說過長寧宮?”

“不曾。”闕祤十分幹脆地道。

鄭堂主的臉輕微抽了下,“那尋教呢?”

闕祤想了想,搖頭,“也不曾。”

鄭堂主似乎滿意了,“我聽說你身上中毒,通過你脈象來看,從前也是個練過功夫的,只可惜武功被廢了。”

不是被廢了,只是內傷時日已久,再加上這次受傷中毒,真氣虧虛,不可再動。不過這與被廢了也沒什麽不同,闕祤便沒有出言糾正。

“種種跡象都表明你是此道中人,可你卻不曾聽說過長寧宮和尋教,”鄭堂主探尋地看着他,“你是外來的?”

闕祤眨了下眼睛,“外來,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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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極漂亮,即使這個詞用在一個男人身上多少有些別扭,可除了這兩個字,一時半刻又不知道還能用什麽來形容他了。纖長濃密的睫毛随着他眨眼的動作像蝴蝶振了下翅膀,在眼底投下的陰影仿佛都帶着令人心動的色彩;黑亮的眸子看着誰的時候,很容易就會讓人迷失。

鄭堂主啧啧兩聲,“把你送到尋教,可真是暴殄天物,白白便宜了郁子珩那個臭小子。”

闕祤被他搞得一頭霧水。

“我猜你大概是從那什麽‘中原’來的,我們這裏是個獨立的島,和那邊毫無聯系,你想要回去是沒可能了。”鄭堂主道,“要說淵源,那都是好幾百年前的舊事了,我就不跟你多費唇舌了,我只說我要你做什麽。”

闕祤沒言聲,怎麽他就篤定他要自己做的事,自己就一定會做?

鄭堂主盯着他波瀾不驚的臉,緩緩道:“首先你需要知道,從你被我們救起的那天起——對了,我們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接下來就是你報恩的時候。”

闕祤:“……”臉呢?

鄭堂主忽略他鄙視的神情,繼續道:“從你被我們救起的那天起,你就是長寧宮的人,再确切點說,是我長寧宮奪命堂的人。宮主的名字叫孟堯,你會有機會見到他;而你要直接聽命的人是我,奪命堂的堂主,鄭耀揚。”

他說了這麽半天也沒說到重點,闕祤的身體尚未恢複,已有些坐不住了。

鄭耀揚看出來了,起身走到床邊,扶着他躺下,還體貼地為他蓋上了被子,“至于尋教,那是我們的死對頭。這是個創教只有十幾年的門派,教主郁子珩是個不懂禮數的毛頭小子,仗着他的尋教成長速度快,頗不把我們長寧宮放在眼裏,竟然派人占了我們長寧宮東南兩個方向外出的要道,害得我們連出門采買都不能。”

“你們得罪他了?”闕祤十分不走心地問。

“……”鄭耀揚幹咳一聲,頓了頓才道,“這個島的确很大,但地域到底有限,誰都想占據更多的地方讓自己更有利,會有争鬥也不稀奇。”

闕祤了然地點了下頭,“有了争鬥,你們還輸了。”

鄭耀揚被他噎得差點讓口水嗆到,瞪了他一眼道:“我必須要提醒你一下,從今往後你可不能再用這種事不關己的語氣說話了,不是‘你們’,而是‘我們’。”

闕祤又不說話了。

“鬥了這麽多年,我們也往尋教內部打進了不少的人,只要等待時機,相信把他一舉除掉也不是什麽難事。”鄭耀揚調節了一下心情,又自顧自說下去,“但眼下急需解決我們這一宮上下之人的生計問題,只好委屈你一些了。”

闕祤大抵明白了。

這是個與世隔絕的孤島,島上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人,這些人發展成了各自的門派,俨然又是個小江湖。具體有多少個門派不清楚,但長寧宮和尋教應該是勢力相對大些的,尋教似乎要更勝一籌。雙方結了恩怨,尋教教主郁子珩派人堵了他們出行的必經之路,害他們弄點糧食都要走水路出去搶,着實不易。

闕祤揉了揉正在抗議的胃,道:“這與我有什麽關系?”

鄭耀揚就等他問出這句話,回到座位上道:“我們埋在尋教內部的人說,郁子珩需要練一門奇功,這功夫若想有大進境,須得有個經脈逆行的人同他一起練功。近兩三年的時間,全教上下都在幫他找這樣的人,可這種萬裏難尋其一的人又豈是那麽好找的了?他辛苦了那麽久未曾找到,不想卻這麽巧給我碰見了。”

“所以你要拿我換他一句承諾,撤回守在要道上的人?”闕祤道,“可這樣一來,不就暴露了你在他尋教裏埋下奸細的事了麽?”

“沒有不漏風的牆,這兩年他動用尋教勢力大肆尋找,我多的是理由知道。”

闕祤側過身體,微微蜷起身子,“那你就不怕他真地練成了什麽絕世武功,到時候成為對長寧宮來說更大的禍患麽?”

“那就不是我該操心的事了,”鄭耀揚聳聳肩,“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麽把柄落在了宮主手裏,宮主從未真正把他放在眼裏過。”

那還被對方給逼到了這一步?闕祤實在是難以看好這個長寧宮,覺得他們把自己送出去說不定對自己來說反而是件好事。他這般想着,又有些驚異于自己會這麽想。背井離鄉,也沒有親人可以惦念,應該說已沒什麽可以牽動他情緒的事情了,可他從醒來後,心頭就一直堵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那邪門功夫是會讓人心性大變,可自己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在極力控制了,如今更是連內力都動不得,又怎麽會仍舊受它影響?闕祤抿緊了唇,努力讓自己靜心。

鄭耀揚又道:“我已派人送信給郁子珩,只等他的回話了,不過我猜他定然是要同意的。鳳兒,你……”

“我叫闕祤。”闕祤實在是忍受不了這個稱呼,說出了自己的姓名,反正這裏也沒有人聽過這個名字。

“随你叫什麽,”鄭耀揚道,“我只問你,你願意去麽?”

闕祤似是極輕地哼笑了一聲,“我願意或是不願意,會有什麽不同麽?”

“不會。”鄭耀揚毫不遲疑地道。

“那你又何必有此一問?”

鄭耀揚又看了他一陣,站起身道:“你這人倒是特別。”

“都說完了麽?”蓮兒推門進來,手上捧着個托盤,“說完了該讓他吃東西了。”

鄭耀揚走過來,從她手上接過托盤放到桌上,湊近了嗅了兩下,“好香!蓮兒你可當真偏心,他才剛來,你就叫人煮這麽好的東西給他,我怎地就沒這待遇?”

“少貧!”蓮兒推了他一把,“這不是老胡的船才回來麽,要不我哪來的食材煮給他?”

鄭耀揚收了調笑的表情,認真問道:“他要多少天才能恢複到能跑能跳的狀态?”

蓮兒瞥了他一眼,手上還在盛粥,“你需要多少天?”

“三五天。”

“三五天?”蓮兒誇張地叫了一聲,“三五天你讓他能跑能跳?那你趁早換人來伺候吧,大夫說他身上的毛病多着呢,三五天能讓他到外邊走幾圈就不錯了。”

鄭耀揚回身看了闕祤一眼,見他已累得閉上了眼睛,才壓低了聲音道:“能走也成,剩下的叫他到尋教去養,郁子珩養死了他,那也與我們無關了。”

蓮兒放下手上的粥,沉默了片刻才輕嘆了一口氣,道:“你們盡做些傷天害理的事,就不怕有一天會遭報應麽?”

鄭耀揚臉色陡變,沉聲道:“怎麽,莫不是你見他生得好看,舍不得了?”

蓮兒冷笑,“你有恩于我,我此生聽命于你,絕無二言,你若不信我,大可殺了我。”

鄭耀揚立刻又開始賠笑,“好蓮兒,是我錯,你……”

“出去,”蓮兒端着粥朝闕祤走去,“我要給好看的公子喂飯了,你哪兒涼快哪兒歇着去。”

鄭耀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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