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溫潤如玉

床邊坐着個陌生男子,正對着自己笑得溫潤。

闕祤勉強撐着還有些發沉的眼皮,視線越過那人環視四周。他要坐起來,側過身子手撐在床板上,想使力卻使不出。

男子伸手環住他肩膀,毫不費力地将人抱了起來,還細心地幫他在床頭放好軟枕,這才扶他靠上去。

闕祤并不習慣這樣的接觸,不過還是道了聲謝。他總算看清這是件寬敞雅致的卧房,房裏的擺設不多卻樣樣精致考究,一間房有好幾扇窗,這會兒全開着,屋子裏滿滿都是陽光的味道。

尹梵和另一個文質彬彬的俊秀青年比肩站在左側的大窗邊上,正面無表情地看過來。闕祤猜測,那位應該就是尋教的右護法祝文傑,那麽現在坐在自己床邊微笑的這個人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教主當心着些,陳叔不是說他的身子正經需要好生将養一些時日麽,”祝文傑含笑道,“您手勁大,可別再傷着人家。”

郁子珩朝桌子随手比劃了下,“這該怪阿梵,明知他身體虛弱,為何還下這麽重的藥?要真是把人弄出個三長兩短,你拿什麽向我交差?”

尹梵黑着臉,走到桌邊倒了杯茶水,畢恭畢敬地遞到了郁子珩面前。

郁子珩接過茶杯,轉而遞給闕祤,“抱歉,阿梵不了解你底細,他一個人帶你回來,未免途中生變,只好用了這麽一個省事的辦法。”

闕祤搖頭,表示并不在意,一邊接過茶杯一邊偷眼打量着郁子珩。

難怪鄭耀揚要稱他為“臭小子”,他看上去的确年輕,至多不過二十五六的樣子,五官樣樣精致,合在一起更是說不出地俊朗好看。尤其是那對眉眼,仿佛天生就帶着三分溫柔,狹長的美目只消那樣輕輕一眨,微微上挑的眼角便能卷出無限風情一般。

這樣的人物,活着本身就是個禍害吧?闕祤這般想着,完全沒有他本人也是個禍害的自覺。

“水都被你抖出一半了。”郁子珩握住闕祤的手,把杯子送到他唇邊。

闕祤斂了視線,抿了兩口水,順勢将杯子推還給他,“多謝郁教主。”

“去把被子曬幹。”郁子珩抓起被子就朝尹梵丢過去,也不知他用的什麽手法,那麽大一床被子居然紙片一樣輕飄飄地就向着尹梵的方向飛去了。

尹梵伸雙手抱過被子,應了聲是,半句不滿也沒有地轉身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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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文傑走到西側的櫃子前,從裏邊又取出一床被子來,笑眯眯送到床前,“公子身子不好,可別再着了涼。”

闕祤被這幾個人弄得頗有些不自在。

郁子珩扯過被子蓋在闕祤腿上,“你還當自己是長寧宮弟子?”

“我從不是長寧宮弟子。”

早聽說他是被找來的,郁子珩對此并不意外,“那最好,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尋教的人了,所以喊我教主就好,姓氏可以省去了。”

當着這位的面,闕祤也不好說自己并沒有加入尋教的打算,且他身上也實在乏得厲害,不願再多說話,便點點頭。

郁子珩知道他體內藥性尚未盡除,起身道:“你再睡一會兒吧,晚些時候會有人來叫你,帶你去見見我教長老,就算是正式入教了。”

闕祤也不跟他客氣,一點點滑下去,翻身背對那二人,拉過被子便睡。

郁子珩:“……”

“……教主?”祝文傑有點想笑。

郁子珩摸摸下颌,盯着闕祤的後腦看了一陣,對祝文傑道:“走吧。”

祝文傑微低了頭,跟在他身後離開,心說教主今日心情很是不錯啊。

一陣粥香飄進鼻子裏,闕祤忍不住多吸了兩下,終于感覺肚子有些餓了。他揉了揉發澀的眼睛,掀開被子坐起來,朝香味的來源看去。

天已經黑下來了,屋子裏只點了兩盞小燈,光暈柔和。桌子上放着碗清粥和兩碟看上去就讓人有胃口的小菜,讓在長寧宮時一直沒有胃口的闕祤很有了進食的欲望。

房門邊上站了兩名婢子打扮的丫頭,見他起身了,忙過來想要幫他披衣穿鞋。

“多謝姑娘,我自己來就好。”闕祤向來不喜歡別人靠自己太近,這種有着濃重防備意味的習慣,早在他選擇過那看不到未來的複仇生活時便形成了。

“公子用膳吧。”其中一個年長些的婢女道,“教主吩咐過了,等公子用完了膳,就讓公子到安意園的流雲廳去。”

這是哪裏他都不清楚,又怎麽會知道什麽安意園與流雲廳?闕祤不關心,便也不問,只道:“有人帶路就好。”

婢子應聲,“公子慢用。”

等那兩人出去了,闕祤坐到桌邊拿起勺子,舀起一口粥正要往嘴裏送,手又停了下來。

會不會有毒?這個想法飛快在腦中閃過去,闕祤輕輕笑了笑,把粥送進了口中。

有毒活不下去,不吃也活不下去,如今是這般孤立無援的狀态,還能如何?

吃完了一碗粥,胃裏暖和了起來,闕祤覺得舒服了不少。他起身整了整衣衫,又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将這裏了解得差不多了,這才推門走了出去。

在房中透過窗子往外看時便留意到這是個三層小樓,出了門視野更寬了,闕祤望着遠遠近近的花草樹木和假山湖水,打從心底裏覺得這個地方真是不錯。

聽到聲響,有弟子從小樓下望上來,還特地退了幾步到闕祤看得見的地方,恭敬道:“公子,教主在等了,屬下來為公子帶路。”

“有勞。”闕祤嘴上這般答着,手扶着圍欄站在樓上又遠眺了一陣,才不緊不慢地下了樓。

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自己的住處,小樓的入口處挂着個立匾,上書“聽雨閣”三字。闕祤彎起嘴角,郁子珩和尋教,實在是好出孟堯和長寧宮太多了。

雖然已是夜晚,可迎面吹來的微風依舊帶着溫暖的氣息,闕祤小心感受,難得地覺得舒爽。回想來到尋教後,好像除了吃和睡也沒做過別的,曾經每時每刻都那麽緊張的生活似乎已經遠得觸不到了,周圍的一切都放慢再放慢,日子惬意得讓人不敢想。

可終究是福是禍,誰說得準呢?

擡頭看了眼已經出現在視線內的流雲廳,闕祤叫住那帶路的弟子,對他道了聲謝,一個人向前走去。

流雲廳的門敞着,郁子珩坐在正中,看着穿着一身黑衣的闕祤緩步走來,恍然有一種這人本身就是由夜色而化的錯覺。他不滿地瞪了眼坐在右下手位置的尹梵,道:“聽說你叫人給他買的成衣?為什麽是黑色的?而且還那麽大,也不合身。”

尹梵無辜道:“是他說喜歡黑色。買成衣也不是屬下親自去的。”

“往後就是自己兄弟了,對人家好些,”郁子珩道,“明兒找人給他量一量,訂做幾件。”

“咳。”左下手坐着三名老者,都是花白的胡子,為首那人聽到他這麽說,先于尹梵道,“教主莫要忘了這人是從哪裏來的,斷不可如此簡單地便當他是自己人。”

眼見着闕祤就要進門,郁子珩不願在他面前直言此事,道:“林長老說得是,我省得。”

闕祤進來時,隐約聽到他們說話,具體說什麽就沒聽清了。他知道這屋子裏坐的都是高手,他們不想讓自己聽到的事,自然一個字也聽不到。

“教主。”他走到流雲廳當中,對着郁子珩微微颔首,算是見禮了。

郁子珩點了下頭,指了下尹梵和他身旁的祝文傑,“他們兩個你見過了,又睡了一覺,沒忘吧?”

“兩位護法。”闕祤道。

尹梵沒什麽反應,祝文傑則沖他微笑着點了點頭。

“還有這三位,”郁子珩看向那三名老者,“是我教中身份最尊貴的三位長老,分別是林長老、劉長老和王長老。”

闕祤點頭,沒有說話,眼睛随意掃了下,發現劉長老和王長老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坐在那裏,而那位林長老卻緊盯着自己瞧,目光很是不友好。

郁子珩并沒有指責他的無禮,道:“叫你來是因為我們有些事要問你,長寧宮那群家夥說的話不能信,我只能從你這裏知道。”

闕祤看向他,道:“我說的話,教主便信了?”

“信不信,那是我的事,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

闕祤還在想,鄭耀揚說尋教創教不過十幾年,那難道郁子珩不是第一任的教主?如果是的話,豈不是他十歲左右就創立了這個教派?還有這幾個老家夥又是怎麽回事,一個這麽年輕的門派,到底是哪裏弄來這些半截身子已經入土的老頭來坐鎮的?

他不說話,郁子珩便當他默認了,問道:“你叫鳳兒是吧?”

闕祤:“……”這噩夢一樣的兩個字該不會是要跟着自己一輩子吧?他暗自咬牙,總覺得最近脾氣越來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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