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坦誠相見

“怎麽?”郁子珩看不懂他那一臉糾結是從何而來。

尹梵端起旁邊矮幾上放着的茶杯,道:“他說他叫闕祤。”

“雀羽?”郁子珩差點笑出聲來,“孔雀毛?”

闕祤:“……”

祝文傑用手揉揉鼻子,以掩飾嘴角漫上的笑意。

尹梵幫着闕祤把他那天解釋的話複述了一遍,可惜郁子珩也不知道祤地是哪裏,不過廢了一番功夫,總算弄明白闕祤兩個字怎麽寫了。

“你說你來自中原,”郁子珩翹起一條腿,帶着點好奇道,“那裏是什麽樣子的,可有我們這裏這麽好?”

闕祤目光閃了下,迅速黯淡下去,“好與不好,都是因人而異。”

“話這麽說也沒錯,但……”

“教主!”林長老看不下去,出言提醒。

郁子珩撇了撇嘴,把話題扯了回來,“中原離這裏雖說沒遠到天邊,可絕對不近,更兼此處中原人鮮少知道,你到底是怎麽來到這煦湖島的?”

“煦湖島?”闕祤把這三個字說出口才反應過來,“原來這裏叫煦湖島。”他似乎頗為中意這個名字,又念了兩遍才繼續道,“究竟怎麽來的我也出不清楚,只能歸于機緣巧合吧。我從懸崖上墜下,只記得是落入了水流當中,後來就失去了意識,等我再醒來,就已經落在了長寧宮姓鄭那家夥的手裏。”

尹梵喝着茶,臉上沒什麽表情;祝文傑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手背托着下颌,微笑看着闕祤,像是在聽他講一個有趣的故事;劉長老和王長老都半閉着眼睛,快要睡着的模樣;只有郁子珩和林長老目光鎖在闕祤身上,帶着各自的犀利,努力從他臉上判斷着他話語的真假。

過了一會兒,郁子珩才又問道:“你為什麽會墜崖?”

闕祤嘴唇顫了一下,稍稍別開了臉,“仇家追殺。”

“哦?”郁子珩來了興趣,“為何會有仇家追殺你?可是江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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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祤點點頭,“是,我樹敵頗多,畢竟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人人得而誅之。”

流雲廳中出現了片刻的靜谧,這靜谧随即又被祝文傑的一聲輕笑打破。

闕祤朝他看去。

“抱歉,”祝文傑将身子坐正了些,“似公子這般出塵脫俗一樣的人物,實是與大魔頭的形象相去甚遠,在下一時失禮,還望公子莫要見怪。”

闕祤又移開視線,“右護法謬贊了。”

聽了他那句“大魔頭”的話後就一直在忍笑的郁子珩這會兒終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好半天才道:“就你這樣……大魔頭?”

闕祤微皺着眉瞪視他,仿佛在問:怎樣?

郁子珩好像聽到了他的問題一樣,搖頭道:“我不信。”

闕祤聞言怔住,一時間竟有些失神,繼而連眼眶都開始熱起來。他低下頭,小聲道:“教主說了,信不信是你的事。”

“真像只無害的孔雀,還大魔頭。”

闕祤:“……”

林長老突然道:“你說你四處樹敵以致最終落得被人追殺墜崖的下場,也就是說你曾經武功很不錯了?”

“算過得去吧。”反正再也用不得,再好又能如何?

林長老一雙老鼠也似的眼睛不停在闕祤身上掃來掃去,臉上縱橫交錯深深淺淺的皺紋都繃得清晰了起來,“你覺得你的一身功夫還有可能恢複麽?”

闕祤對那雙眼睛和這個人都産生了莫名的反感,不掩鋒芒地反問道:“林長老會給我這樣的機會麽?”

林長老抓着扶手的手一緊,眼底殺意一閃而逝,哼了一聲道:“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你就不要惦記了,做好你該做的事就行了。”

闕祤這會兒一點也不收斂自己的脾氣了,咕哝道:“又不是我要惦記的。”

“你說什麽?”林長老氣得猛然站了起來,一巴掌把扶手都給拍掉了。

“好了好了,大家坐下來好好說話。”郁子珩出面做和事老,“林長老,他一個外邊新來的,您老別跟他一般見識,消消氣;還有闕祤,念在你是初犯,我就不追究了,但以後你不得對幾位長老無禮。”

闕祤閉了閉眼,片刻後道:“謹遵教主教誨。”

林長老雖不甘願,但教主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只得氣呼呼地又坐了回去。

許是坐得累了,郁子珩站起來,緩步朝闕祤走去,“你的出身我知道這些就夠了,中原的事我們這邊的人并無涉足,說多了我也不懂,就這樣吧。我關心的是,你為什麽會願意為長寧宮做事,以及你來之前,孟堯都對你說過什麽。”

他一站起來,尹梵和祝文傑便緊接着跟着站了起來,但那三位長老卻依然穩如泰山地坐着,闕祤心裏也就徹底明白在這地方哪些人惹得,哪些人惹不得了。

心裏稍作一番計較,闕祤便決定暫時換個依靠,他痛恨孟堯對自己的利用,還有他給的那一粒閻王笑,所以背叛起來也是自然無比內疚全無。

“我并不願意為長寧宮做事,可他們給我喂了毒,我別無選擇。”闕祤道,“孟堯讓我為他們做內應,有任何關于教主的消息,都要向他彙報。”

郁子珩本也做過這樣的猜想,會問出口不過是想試探對方一下,卻沒想到闕祤這麽痛快,威逼利利誘什麽都不用,居然就全招了。他站在那裏意外了半晌,怎麽也想不明白闕祤的腦袋到底是怎麽長的,直到祝文傑小聲喚他,才尴尬地咳了一聲道:“你要怎麽彙報給他?”

“他們說會有人和我接觸。”闕祤站得有些累,不很明顯地挪動了半步,“據說你們這尋教裏,埋了長寧宮不少探子。”

郁子珩圍着他踱了一圈步,笑道:“你倒是坦白。”

“我不是長寧宮的人,也還不能算是尋教的人,本來也沒什麽立場可言,雙方于我并無不同。”闕祤頓了頓,又補充道,“誰能給我想要的,我便為誰做事罷了。”

“你想要什麽?”郁子珩順着他的話問道。

“孟堯問過我同樣的問題,我的答案依舊是——自由。”

郁子珩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陣,點頭道:“好,你助我練功,我大功練成之日,便還你自由。”

“教主三思。”一旁的尹梵出聲提醒道。

林長老也是滿臉不贊成,“教主,他要輔佐你練功,必然要與你日日相見,期間免不了要知道許多我尋教最重要的內情,教主斷不可草率決定。”

“他心不在此處,也不願卷入這紛争當中,知道又何妨?”見林長老還要說話,郁子珩擺擺手,“話已出口,我言出必踐。”

林長老憤憤瞪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闕祤卻道:“那萬一教主一輩子也練不成神功呢?”

祝文傑越看越有興致,簡直要為如此有勇氣的闕祤鼓掌了。

郁子珩眯起眼睛,深黑的眸子裏滑出一絲危險,轉瞬便不見了,“若是一直不成,只要你盡力,五年後我定然會放了你。”

五年啊……

這一身的毒,一身的傷,也不知道還活不活得過五年。闕祤低垂了眉眼,擋住那幾乎要傾瀉而出的哀傷,輕聲道:“多謝教主。”

郁子珩覺得該問的都問得差不多了,象征性地詢問了一嘴幾位長老和護法還有沒有什麽事情要問,本想聽他們說完沒事就讓闕祤回去休息了,卻沒想到林長老疑心重得沒有邊,從出身開始重新問起,事無巨細,簡直要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一遍。他回到座位上,翹起修長的腿窩在椅子裏,心思全不在那兩人無聊透頂的問答上。

一個呵欠打到一半,他才想起有長輩在,這樣多少有些不妥,硬是給憋了回去。偷眼朝那三位長老看去,除了林長老依舊口沫橫飛咄咄逼人地問着問題,另兩位看上去似乎已經睡着了。

他忍不住同情地看向闕祤,卻見那人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臉色已經白得有些吓人了。

郁子珩放下架起的腿坐正了些,他眼力極佳,隔的距離不近,卻能看得清闕祤額角滲出的細密汗水,以及藏在黑色長衫下,那微微打着顫的雙腿。

“好了,今日就到這裏吧。”郁子珩打斷正在回答林長老問題的闕祤,“時辰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和他們幾位談談。”

闕祤不着痕跡地呼出一口氣來,心裏對郁子珩有幾分感激。草草行了一禮,他緩緩轉過身,有些艱難地邁步向外走。身體好不容易在長寧宮養好了些,又被尹梵下了藥,對于久被內傷困擾的他來說,還真有點吃不消。

一直同他講話的林長老自然早就留意到了他的不适,卻是有意為難,可見了自家教主有維護的意思,便也只好作罷了。

待得闕祤走遠了,林長老才半擡起皺巴巴的眼皮,不大滿意地對郁子珩道:“教主信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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