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按兵不動
“林長老認為不該信?”郁子珩問道。
林長老撇着嘴,“這人身上的所有事無處不透着可疑,又是長寧宮送來的,絕不可輕信。教主也知道,三年前的正面交鋒後,長寧宮表面上雖說沒再與我們作對,暗地裏的動作卻不少,孟堯可是一直都存着滅我尋教之心啊。”
郁子珩點點頭,“這個我自然清楚,但闕祤我還是不能不用。”
尹梵道:“找一個逆脈之人簡直比下海撈珍珠都難,不管這人是誰送來的,眼下也是非用不可。”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祝文傑了解郁子珩的脾氣,“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若是教主對他們送來的人諸多留難卻遲遲不肯用,豈不是顯得我們怕了他們?”
郁子珩微笑,“就是這個道理。”
林長老皺着眉想了想,道:“我看那小子長了一臉陰險奸詐相,心眼兒肯定要比旁人多,教主若執意讓他助你練功,可得多防着些,莫要讓他在你練功到關鍵時刻出手加害于你。”
“陰險奸詐?”郁子珩好笑地搖了搖頭,“在我看來還是挺周正的一張臉,林長老也不用對他偏見太深,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時間長了慢慢也就知曉了。”
祝文傑打趣道:“教主眼界真高,我覺得那闕公子的樣貌可謂是國色天香了,看在教主眼裏居然不過是周正。”
“大男人哪能說什麽國色天香?這話讓他聽到,說不定要跟你急。”郁子珩站起來,又看向林長老,“不管怎麽說,他肯坦白,就沖着一點,我願意暫時相信他。”
林長老也跟着站起,道:“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個時候坦白才對自己最有利,難道他什麽都不說我們就什麽都猜不到麽?”
郁子珩嘴角抽了抽,“林長老,您這樣說,好像我是傻子一樣。”
林長老:“……”
一直沒說話的劉長老這時道:“我說老林頭,你這性子怎麽老是這麽急,事實如何,憑目前的情況尚無法斷定,為何不再等等看呢?”
“人老了,腦子哪有年輕人轉得那麽快?”王長老也道,“教主都已經是這麽大一個人了,你該學着對他放心。”
這兩人雖也挂着長老之名,平日裏在教中卻是不怎麽管事的,郁子珩為表尊重有事還是習慣請示他們,但這二位已經漸漸表現出了要安心養老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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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長老不服,“你們兩個老了,我可沒老!”
那兩人也不與他拌嘴,反而連連點頭,弄得林長老更是生氣。
在廳中踱了幾步,郁子珩道:“這樣吧,我們先不說信,也不說不信,他不是說長寧宮會有探子接觸他麽,且看這探子找上他後,他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林長老又猶豫了片刻,才勉強妥協,“也好,我們且按兵不動,不要讓他瞧出端倪來。”
“那就這樣,坐了這麽久,想必三位長老早就累了,我叫人送你們回去休息。”郁子珩向祝文傑擡了擡下颌,祝文傑将候在門外的婢子叫進來。
“要我說,一開始就不該直接将人帶回總壇來,這事要是早讓我知道,我必然攔着你。”一邊往外走,林長老一邊還在說,“罷了,要平定整個煦湖島,這功夫你遲早得練,哎……”
郁子珩賠着笑,親自将人送出去,“是是是,林長老都是因為關心我,我心裏明白。”
林長老又瞪了他兩眼,哼了一聲,一甩袖子,邁着大步走了。
闕祤就這樣住了下來。
半個多月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闕祤的身體養回來不少,終于告別了站久了都會打晃的孱弱。這期間郁子珩來過兩次,只是看看他,着人撥一些日常生活用得到的東西給他,叫他好好休養身體,關于練武的事卻是只字未提。他不急闕祤便更不急,只等着別人先有動作,或者是郁子珩,又或者是孟堯。
郁子珩對他也并未多加限制,為了方便他在總壇自由走動,還特別給了他一個“執令使”的身份,連教主的居所“和風軒”都準許他出入,不過他從未去過。每日閑來無事之時,他便從聽雨閣的小樓上下來,在附近轉上幾轉,此處景致極美,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他來到這陌生又危險的地方後産生的焦躁。
這日眼看着又到了用晚膳的時候,闕祤緩步往回走,走到閣前卻看到有比平時多出兩倍的婢子正在往樓上送膳,不由有些奇怪。
有人遠遠看見他,朝他微施了一禮,迎上前來。
那是個身着紫色裙衫的明豔女子,一颦一笑裏都帶着江南山水一般的婉約,偏生又有三分豪氣若隐若現,交織出這樣一個仙子似的秀雅靈動、顧盼生姿的美人。
“公子安好。”美人走到近前,又福了一禮,“公子入住總壇這些時日,雲清一直未及請安,還望公子見諒。”
“姑娘不必多禮。”闕祤并不關心她是誰,只關心現下是什麽狀況,正要開口問,卻瞥見閣樓二層的圍欄邊上站了個人,正笑吟吟地朝這邊看來。
郁子珩又往前傾了傾身,半趴在橫欄上,一臉慵懶意地道:“天氣真是不錯是麽?書上說中原有四季,我真有幾分好奇;煦湖島上只有這一季,不過我覺得也挺好。”
他半閉着眼睛,仰起的臉迎着夕陽,柔和的光灑在他身上,映出不一樣的溫暖;微風吹起他琥珀色長衫的下擺,竟讓那人顯得不甚真實了起來。
“教主。”雲清後退半步,垂首行禮。
“闕祤,這是雲清。”郁子珩站在樓上介紹道,“也不知道長老們從哪裏學來的規矩,說像我們這樣的門派一定要有一個聖女,正好這丫頭和我一起長大,就給她當了。”
闕祤順嘴道:“你們是什麽樣的門派?”
郁子珩:“……”
雲清淺笑,“什麽聖女,我啊,也就是個管家。”
郁子珩贊許道:“多虧有你管着這個大家,不然尋教早就亂了套。”
“聖女有什麽規矩麽?”闕祤想起從前自己接觸過的一些門派,有着這樣的身份的女子大多都被那些要命的規矩束縛住,困在那轉身都嫌狹窄的牢籠中不得脫身,郁郁度過一生。面前的女子年輕美好,不過初面,闕祤心裏已經産生了類似惋惜的感情。
雲清卻是一怔,“聖女該有什麽規矩麽?”
闕祤:“……”
郁子珩聽明白了他話中意思,笑道:“你那邊的聖女有規矩?快說出來。”
“我只是随口一說。”闕祤向閣樓入口走去,“不知教主來此,所為何事?”
郁子珩沒回答他的問題,擺手叫上完了酒菜就候在一旁的婢子們都出去,“清兒,闕祤不喜歡有人伺候着,往後沒他允許,叫這些人都在外邊等,不要進來。”
“是。”雲清應道。
上得二樓來的闕祤意外地看着郁子珩,讷讷道:“教主如何得知?”
郁子珩笑了笑,“有些事多加留心,自然也就知道了。”
闕祤了然。
也就是說,監視。
“你也去用膳吧。”對雲清說完這句,郁子珩轉身朝裏間走,喚闕祤道,“執令使,今日晚膳我在你這裏用,你與我喝幾杯吧。”
等他進去了,闕祤又在原地站了一陣,才淡淡道:“教主吩咐,自當遵從。”
二層被整個打通,四面都有寬敞的出入口,沒有門扉,只垂着珠簾,有人走過時珠子碰撞便發出不甚清脆卻十分悅耳的聲響,讓人心情也跟着好起來;裏間則顯得有些空,除中間擺放了一張大桌子和一圈椅子,以及角落處的矮幾和花瓶外,便再無其他了。
郁子珩走到桌邊坐下,為闕祤拉開身邊的椅子,道:“坐。”
闕祤本想和他隔着張大桌子對坐,見他如此,只好坐到了他身邊。
“前段日子你身體不适,只能吃些清淡的,便一直沒機會讓你嘗嘗我煦湖島真正的美味;”郁子珩提起筷子在桌面令人眼花缭亂的菜色前畫了個圈,選中了一道魚,夾了一大塊到闕祤的碗裏,“今日問了陳叔,他說你已經可以正常進食了,我便叫人準備了這些,你吃吃看是否合你的胃口。”
闕祤卻沒動筷子,低頭道:“謝教主關心。”
這人身上忽然多出了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感覺,郁子珩探尋地看了他兩眼,嘆了口氣放下筷子,從懷裏摸出塊金色的半個手掌那麽大的一張牌子,遞給闕祤道:“既然封你作執令使,總要給你張令牌,我今日便是為此而來。”
闕祤遲疑了一下,才伸手接過。手掌下沉的瞬間,他臉上閃出些許詫異,這令牌比自己想象得要重得多,竟是純金打造。
郁子珩滿意地看着他驚訝的表情。
闕祤很快回神,輕輕摸着那花瓣形狀、上邊只簡單寫着一個“令”字的令牌,道:“這是教主封了屬下作執令使後,着人匆忙打造出來的吧?”
郁子珩:“……”